琼花,安澜以前吃过几次,用冰糖一起清炖了,味道淡雅,润肺解毒。上次从老家回来的时候,姑姑摘了一袋让她带回来,储存在冰箱里,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琼花瓣大而厚实,柔润莹泽,浮在水面上煞是好看。
安澜多做了一些放到保温瓶里给黎成渝送去。
过去的时候凑巧黎母也在,安澜将琼花倒出来分了一点儿让她也尝尝。汁水粘稠,有点似蜂蜜一般,黎母表示这个味道还倒是不错。再转头看了一眼黎成渝,一大碗已经喝得一干二净,他看着她们惊讶地看着他,呵地笑了一声,“我的口很渴,还有么,再给我倒点儿。”
“哦,好。”安澜将保温瓶里最后的一点都给倒给他。他喝了之后满足地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由衷地赞叹道,“味道不错。”
“喜欢就好。”安澜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轻轻地说了一声。
想着他那几天劳心劳力,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如今他生了病,也想极力照顾一下,也觉得罪恶感少了一些。
因为黎成渝在挂点滴,黎母就在这里看着,顺便跟安澜谈些话,谈着谈着,话题不由自主地绕到安澜的工作上去了。安澜一时有些怔忪,再抬起头看望着黎母唇角噙着的那一抹笑意,居然有些答不出话来,似乎她是误会了什么吧。就在这里时候黎成渝哑哑地开了口,“安澜,明天可以再给我做一点吗?挺好吃的,比药好吃多了。”
黎母不由笑了起来,“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安澜迟疑了一下,因为明天是出游的日子,可是听到他又不住地咳嗽起来,居然不忍拒绝,“好,那我明天再多做一些。”
黎母似乎很喜欢跟安澜说话,后来听到安澜是个中学数学教师,眼睛顿时一亮,“当老师好,当老师好。”
安澜见到她这副神态,脸上禁不住地有些尴尬,想着成渝那天说的话,干笑了一下。
时间过得很快,中间的时候安澜替黎成渝换了一瓶点滴,第二瓶打完之后,黎母按了铃让护士过来替黎成渝拔了针头,此时的他似乎又睡过去了。
黎母拉着安澜往外走,“走,快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去。”
“不不不……”安澜连声推却,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走吧,我平时可是不轻易请人吃饭的,给我个面子。”黎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气势,安澜居然一时拒绝不了。
黎母亲自驾车过来的,是辆红色的宝马。她穿上防晒薄纱,带上墨镜坐进驾驶车,倒是不经意间显出了几分帅气。她开得很快,可安澜觉得挺安心。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黎母笑眯眯地看着前方,一时之间安澜竟猜不透她到底多少岁,甚至认为她像自己的姐姐,“伯母,您真的是太客气了。”
“我们就不用客气了,你对成渝这么照顾。市东北的那家的甜点……对了你喜欢吃甜点吗?”
“喜欢。”
“那就好。那家最近新出了一款新蛋糕,听说很不错。”黎母又道,“平日里啊,偌大的家里就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吃饭也没有意思,还不如去外面吃。”
“成渝他……”
“这个小子怕我念他,极少回去。可是我不念他,又有谁念他呢?”她叹了口气,话语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她的眼睛隐匿在墨镜之后,看不清她真实的表情。可是安澜似是明白了什么,感觉出她话语中的淡淡伤感。
“女人哪,找男人一定要有眼光。找个好男人一辈子享福,找个坏男人啊一辈子痛苦。”
“是。”
“安澜,你现在找男朋友了吗?”
安澜迟疑了一下,自己如今是跟男朋友刚分手,这算是什么处境。黎母似乎也不用她回答,很快地接了下去,“女人有时候也未必要仰仗男人,有的时候一个人过着也很好,如果能够忍受得了寂寞。”
“嗯。”
黎母话锋一转,“不是我自夸啊,成渝这个孩子被教可得不错,礼貌又体贴,也不像其他的后生总是出入舞厅啊,夜总会,私生活还都是很检点的,烟酒也不大沾的。如果哪个女孩子找了他,我敢保证啊,她这辈子都会幸福。”
安澜笑着点头,接口道,“是,成渝待人很好,前段时间都亏了他帮忙。”
听到黎母疑惑地问了一句,虽然略带犹豫还是将前段时间成渝帮她办丧事的事儿一五一十大致上说了一遍。
“这个小子还有点儿能耐。”黎母似乎有些挺欣慰的样子,然后又道,“生死由命,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个病生得痛苦,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嗯。”
安澜不会怎么调动气氛,总是黎母问一句,她回答一句。
“最近有什么活动?”
“没有。”
“学校没有组织么?似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组织起来去一趟外边,我有个亲戚去年去了一趟海南。”
“我推了。”安澜见黎母诧异的表情,笑了笑,并不说实情,“我把名额让给其他的老师了。”
“哦,这样啊。”黎母顿了一下,“要不你什么时候去我那儿,我们一起去游泳吧。”
“哈?我不怎么会。”
“没事,我教你,游泳还是要学的,这是个很好的运动。”
因为聊天的关系,黎母到了后来速度也慢了一些,东北的那家店离得很远,一直开了四十来分钟。黎母把车停好,笑着说,“我啊就是没什么事干,整日里开着车到处找吃的去了。”
“伯母这样也挺惬意的。”安澜从包包里拿出雨伞撑在她的头上,跟着黎母朝一家装修华美的店面走去,还未走进,已经有服务生毕恭毕敬地弯腰,“欢迎光临。”
这个时候里面的人已经有些满了,服务员带着她们走向一个空位置,然后递上菜单。往日里跟朋友出去吃饭,安澜还会点菜什么的,可是如今跟一个长辈出去,怎么说都有些拘谨,“伯母您来点吧,我随便什么就好。”
“我跟你说,我平日里可不轻易请人吃饭的哦,今天可别跟我客气。”
安澜不由地笑了起来,低头随意翻看起这里的菜单,只点了两个价位一般的芒果班戟,青木瓜沙拉。黎母见她客气,又点了许多,紫苏叶炸虾,肉蟹蒸糯米饭,海底椰西米露,糖不甩等等,好几样都点上了双份,安澜迟疑道,“伯母,会不会点太多了?”
黎母看了安澜一眼,“怕胖?你看起来很瘦。”
“唔……”
“你别看我也不胖,其实我很会吃的,哈哈。胖瘦不是靠节食,而是靠运动,而且现在是中午,多吃点没事儿。”
“嗯。”
只是当饭菜上去之后,黎母才发现,两人都挺能吃,她哈哈大笑起来,又招来服务生来点了两个冰欺凌。两人一边品尝一边交谈着,安澜原本悬着的心慢慢地放下来,同时又有一抹莫名的惆怅,这种惆怅让她找不到方向感。
这里环境气氛很好,冷气开得很足,来年个人交谈得还挺开心的。安澜从来没有与一个长辈这么深刻地谈话过,如今只觉得受益匪浅。
或许是气氛太美好,安澜突然表达出了心中的疑惑,“伯母,在认识您之前,我一直以为您……”
“很严肃很刻板对吧?”她见安澜不语,不由地板起脸,“就是这副样子,我自己在镜子里看了都有些怕。”
“如果不这样,人家怎么会怕你呢?”她勺了一口冰欺凌入口,“谁都是从清纯无瑕开始,年轻的时候我也是个傻姑娘,人家怎么说,我怎么信。后来被骗多了,人也就变得精明了,气势这个东西就是这么慢慢培养出来的。如今啊,谁见到我不是敬仰三分,呵呵。”后两声笑,就笑得有些勉强。
“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思想固执,说话刻薄尖锐的老女人。不过人么,有伪装的时候,也有放下伪装的时候。我这个人很现实,谁对我好,谁对我儿子好,我也会对她好。”
安澜安静地听着,突然对她也改观了不少。
第二天,安澜仍旧做了几朵琼花给黎成渝送过去。不知道是不是琼花真的起了功效,咳嗽也不那么厉害,只是偶尔才咳了两声。他这日精神看起来很好,表示打完今天的针就要回家。
“还是再多住一天吧。”安澜劝道。
“住这里真的挺无聊的,什么事都不能做。”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被针扎的还都是孔。”
安澜突然就笑了起来,想起她以前的一个学生,也是这般抱怨着,她说,“都这么大的人了。”
“大人也有抱怨的权利。”黎成渝看了一眼安澜,“什么都不能吃,嘴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
安澜听着这句粗鲁的话来又不由噗地笑了一声,“那我等会儿下午过来吧,给你做点儿淡虾皮,稍微炒炒味道就特别好。”
黎成渝也不拒绝,“好,谢谢。”
生病的人都是脆弱的,像个小孩子。安澜回去之后一边炖粥,一边炒着刚买回来的虾皮,调料放得很少,尝了尝味道很好。带到医院给黎成渝,他吃得很欢,连赞好吃,胃口很好,一口气喝了两大碗粥,又埋头将虾皮吃了个干净。
黎母过来的时候,连连敲黎成渝的头,“你怎么老麻烦安澜,那我做的东西呢?安澜这个给你吃。”
刚说着,安澜的电话就响了,安澜看了一眼是何远航,忙走出房间去接,“喂?”
“安澜,你现在人在哪儿?”
“我在医院。”
“你生病了?”
“不是,我来探望一个朋友。”
“在W市?”
“嗯。”
“哦,没事了,就是突然好多天没有联系你,有些不习惯。”
何远航挂了电话,随意地在旁边的沙滩上坐了下来,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分外妖娆,又无比落寂。这个时候穿着小背心的何适从不远处冲了过来,双手按在何远航的肩上,做了个过山羊,从他的头顶上垮了过去。何远航脸上的失落瞬间变为恼怒,恶狠狠地站了起来,“混蛋。”
“叔,既然来了就玩两天吧。”
“……”
“你看这机票都挺贵的。”何适在前面跑,“反正分手都分手了,你权当做来疗伤么。”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