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灰姑娘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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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决绝(1)

从山上回来之后,闻嫂马上转车回W市,没有半刻停留。

安澜还在悲伤中,脸色苍白,眼中泛泪。何远航半搂着她无声安慰,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晚宴结束之后,人散曲终,留下几桌残羹冷炙。安澜叹了一口气,拿着抹布收拾着桌子,才刚收拾到一半就见到大姐过来拍了拍她的背,脸色有几分严肃,“安澜,你过来一下。”

安澜怔了怔,跟着她回了房,房中继母大姐夫,二姐,小云围成一桌,静静地看着她。继母首先开了口,“坐。”

安澜皱了皱眉,“什么事儿,我还很忙。”

“你忙什么,外头可是有两个男人替你鞍前马后地打理着呢。”大姐冷笑了一声,声音中带了几分不悦,“我们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前几天我们也不闹事儿,现在爸爸已经安葬好,我们也该算算这笔帐了。”

“……”

“有多少钱你也不必隐瞒我们,人情收了多少我们都很清楚。”

安澜不由嗤笑了一声,“爸爸尸骨未寒,你们就开始算计起来了?人情收了多少,念经酒席骨灰盒分香烟分钱什么的,你们觉得都不要算么?”

“别跟我们打马虎,你心里花花肠子多得是。”

安澜许是气极了,连生气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淡淡地笑着,“爸爸手里有几分钱你们又不是不清楚,爸爸的那些治病钱也是由姑姑出,如今这办丧事的钱都是成渝先垫着的。这么多年也不见你们拿进只有拿出的。”安澜轻吐了一口气,“再说了,我爸爸供了你们这么多年,你们也要算是知足了,还想再分点儿什么去?你在这个家是连个名分都没有,这个话我以前跟你说过,所以我从来都不承认你。”

“安澜,你爸爸走了,你就这么噎你阿姨?”继母今日妆容依旧,身上穿着黑色的丝织衫,这几天许是没有出来活动过,似乎胖了一些。不过此时的她脸色十分难看,那双美眸瞪得有些凶恶,她的女儿儿子都是一副暴动的样子,唯有那个大姐夫不管事儿,也没有什么立场管事,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低着头。

安澜本来想松口,把房子给他们留下,终究想着小时候受过的欺辱,想着父亲走时的瘦弱痛苦,想着邻居们跟她说阿姨只知道自己出去花天酒地,爸爸在外面跟牛马一般累死累活,这样的对比让她逼着自己僵着脸,绷紧了声,“房子不会是你们的,土地也不会是你们的,丧事的事儿我会办妥当。我给你们十天的时间,请你们搬走。以前爸爸在的时候,有什么爸爸说了算,现在他不在了,一切我说了算,因为我姓安。”

“安澜,你个不要脸的!”继母似乎有些凶,霍然站起来。

安澜仍旧是笑着,微仰起头,居然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漠与倨傲,“阿姨,这话我送还给你,这么多年来你在外头做了什么事儿我也没有资格说你,可是在家里你怎么对我对我爸我永远记得。”

“你都已经不是安家的人了,你姓安有什么用,你已经过继到你姑姑家了。”

安澜的唇微上翘,“户口算什么,就算不是我也有我姑姑。或者需要我请一个律师过来么,再说了我爸临终的意思也没有让你分杯羹。”继母的脸上已经有些扭曲,旁边的小云口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过来了,是黎成渝,他手里拿着账单,轻咳了一声,“除去人情送进来的,还需要再补上五万八千五。账单上一笔一笔的,黄伯都见证过的。”

“嗯。”安澜看了继母一眼,“土地我们家的本来就不多,我会卖掉来补这笔钱。这座房子我会征求姑姑的意见,总之跟你没有关系。”

黎成渝站在一边,又轻咳了一声,眼底带了些笑意,又说了一句,“跟他们没有关系的话,这笔账我跟你算就好。”

“嗯。”安澜点了点头,“那走吧。”

说着也不顾大姐二姐继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转身就出了门。

何远航就站在门口,见到安澜出了门,扯住她的手往一边拉。安澜顿了一下,快步跟上,何远航毫无方向感地乱走,带她来到家后边的一条小河旁。他拉着她随意地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下,唇微微上翘,他说,“这是很美。”

“嗯。”今夜的月色不甚明亮,淡淡的月色透在河面上,微风轻抚,水波微颤,有丝丝涟漪。安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可是我从来没有觉得它美过。”

“从小到大,我觉得这个世界是黑暗的,因为讨厌那帮人,我将所有的景物都当做那帮人。我会将河面当做她的脸,不住地往河边丢石头,我会觉得旁边倚着的树木是她的身体,不住地用尖锐的石头刻画……有的时候我想我的少年时期心里是扭曲的,很想很想做坏事,可是不敢。”

何远航笑,声音低沉动听。他将她轻搂进怀里,揉着她的头发,“你活得太压抑了。”

“嗯。”她点了点头,坐正了自己的身子,往前看着,还想说什么,突然站起来乱跳,何远航忙问她怎么了,安澜双手在脚肚上乱拍,“我被蚊子咬死了。”

“估计蚊子都被你吸引走了,走走,我们回去。”

“好。”安澜跟着他回去的时候,何远航握着她的手,死紧。月色下,他俊朗的脸上有一层朦胧,唇边轻抿,他说,“安澜,我明天回去,你呢?”

“我可能是后天,这里还有些事儿得托付好。”

“嗯,我回去等你。”这句话中带着肯定,却没有往日里的暧昧,安澜怔了怔,随意咧开了唇,“好。”

回去之后,家里面还在闹,闹得厉害。继母大姐见安澜回来,软硬皆施,表示自己在这个家住了这么久没有功劳有苦劳,又表示小云这么大了过几年要结婚需要房子。姑姑刘冕也被请到这儿来,后来家里闹成了一团锅。周围的邻居也来围观却没有一个说话的。安澜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烦躁得不行。黎成渝打了个电话表示明天早上律师会上门,以法律手段解决这件事。何远航倒是一声不吭,打了个几个电话。

几个小时之后,凌晨四点,几辆军用车停在安家门口。一群兵穿着整齐的军装,笔挺地站在门口,“何少,有何吩咐?”

“把这几个人给我带走。”何远航指了指人。

何适抚额,“叔叔,你帅毙了。”

安澜坐在旁边已经是昏昏欲睡,突然看到家里面来了这么多穿着军装的少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何远航沉声道,“他们都很忙,最多二十分钟,你们自己看着办。”他站在门口,半张脸若隐若现,嘴角泛着几分森冷。

这一夜的闹剧似乎就这么过去了,谁都没有睡。安澜见姑姑还在这儿,便将拿在自己手里的房产证土地证都委托给姑姑,托她售出,五万八千再加起先爸爸治病的钱算起来大致上要七八万,若不是将这些卖了,她不知道拿什么还。剩下的,自己也不要,毕竟姑姑才是父亲的亲妹妹,自己这么多年来对父亲也没有怎么孝敬,她拿不起。

第二天天一早,安澜何远航何适黎成渝刘冕一起乘坐第一班飞机回W市。

回到W市之后,是十分繁忙的工作。临近期末考,她需要比往常花更多的心思,在接下去的这段时间中,没有谁联系她,她也没有联系任何人。每日将所有的精力投放在工作上,再不去想其他的事。

正式放暑假那日,安澜正在批改试卷,何适给她打了个电话,期期艾艾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才问了一句,“安老师,你们分手了?”

安澜盯着在自己的手上不住旋转的笔,口中有些渴,拿了旁边的玻璃杯啜了一小口,“……应该是。”

“……”

“何适,以后还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你尽管来问我,我仍旧是你的老师。”

“哎。”何适应了一声,放下了电话。

安澜放下电话,手上的笔仍旧在旋转着,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把握不住自己的心里。此时有学生敲门。

“请进。”

“老师,我考了多少分呀?”

“我看看……刚改过你的,考得不错,那个笔迹我认得出来。”安往前翻了几张,“这个对吧,九十七。”

“耶~老师我请你喝冷饮。”说着将眼前的冷饮往她前面一放就跑走了,生怕她拒绝一般。安澜微笑起来,插上饮料喝了一口,很凉快很甜,却似乎又泛着苦。

安澜改完试卷又等着其他各科老师把成绩汇报过来,填写成绩单,写评语,弄完这一切也是晚上了。她回去的时候,何远航等在她家门口,并没有进去,只是坐在旁边的楼梯道上,也不嫌脏。

“远航?”她站在他的面前,若不是他的身形,她真的觉得他是个无助的小孩。

“你回来了?”

“嗯。”

“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事么?”

“知道。”安澜点了点头。

“安澜,我们分手吧。”他仰着头看她,眼中失了焦距,仿若在看她,却又不在看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