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周末,又逢何远航出差,一切仿佛突然归了零,安澜觉得很安静,也很放松。办公室里的吴老师适逢四十岁生日,便邀请了几个老师到自己家中庆生。吴老师曾整日在办公室里抱怨,表示家里老婆的的厨艺不好,做的东西难吃。可是提起自家老婆,脸上又是浓浓的幸福。
安澜打趣道,“吴老师,你都吃了十几年了还说难吃,未免矫情了。”
吴老师哈哈大笑。
这次是要招待客人,听说安澜厨艺很好,所以吴老师一大早就开了车来接安澜。坐在车中副驾驶的是吴老师的爱人,安澜见过几次,叫做陆小茜,是个很温婉的女子。安澜进车之后,她跟着她一起坐在后座拉着安澜的手,脸上带了几分歉意,“小安啊,对不住了,难为一个周末还要你来下厨。”
安澜笑道,“别客气别客气,麻烦的是我们才对,周末了还要到你们家叨扰。”
“小安你可真客气,哈哈,今天让我偷师吧,我这做了十几年的饭他一直说难吃。每次到人家里吃饭都跟饿狼扑羊似的。”
“好啊好啊。”安澜点着头,吴老师载着她们去了菜场。小茜问安澜道,“对于选菜有什么秘诀么,我平日里选得总是不大新鲜。”
安澜看了一眼小茜,这是一名看不出年纪的女人,说话也有些稚气,此时甚至像她的学生。她轻轻地笑,一个个指给她看,告诉她如何选新鲜的瓜果鱼肉。
“诺,你看这块肉。”安澜的手指轻轻按压在肉表面,“看起来不错,也没有恶臭味道,先按一下,凹印若是很快就恢复原状,说明这肉食新鲜的好肉,再用手摸一下肉的表面,微干或是略显湿润,不粘就说明是好肉了,你摸一下。”
安澜倒是很耐心,一样一样地慢慢教着,小茜一边赞叹一边转身对吴老师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居然都不知道。”
吴老师哈哈地笑着,“你能知道什么啊,今天好好学,否则以后我的胃又要遭罪了。”
安澜在一个蔬菜摊上停了下来,“你看这个茄子……”她话才说一半,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中年妇女的声音,不由地转过头去,那个人也转过头来看她,礼貌道,“安小姐。”
她的态度十分地谦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表情。
安澜的心就那么一直下沉下沉,她的旁边站着个女孩儿,看起来不过初中生,穿着一件花衬衫,牛仔裤,眼睛很大,脸色略带苍白。安澜只是听到有她存在的时候心里就很难过,此时看着她心里伤痛更甚。她对着她的母亲微微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称呼,“你好。”
“妈,她是谁?”闻嫂旁边的女孩拉了拉闻嫂的衣袖,眼中有些好奇,乌黑的眼眸微不住地转动。
“她呀,是何叔叔的女朋友。”闻嫂随意地说了一句,便不再看安澜。安澜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微微湿润,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咧开了微笑,继续跟小茜讲解。
她想,恨着她也总是有些期待的。可是她失望了,彻底地失望。
菜都买得差不多,又买了一个大西瓜就回去了。坐在车上之后,安澜有些沉默,她母亲的影子,那个小女孩的影子在她的脑海中晃动,唇轻轻地抿了起来。
“安澜?”小茜无意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发着呆,有些死气。
“嗯?”安澜转头看她,一瞬间换了脸色,面容带着微笑,一派温和。
“……你说这么多菜够不够大家吃?”
“够的。”安澜点头。
“可是我觉得好像不够。”
正在驾车的吴老师不由笑道,“你每天煮一大堆的菜,都是倒掉,你不要鄙视专业人士的判断。”
安澜到了吴老师的家中,就进了厨房系上围裙,眼里还是有些酸酸的,却也顾不得想那些事,小茜就站在旁边,她不能有太多的情绪,就一边做菜一边讲解,小茜生怕记不住,拿了笔记本在一旁记着。小茜突然问道,“安澜,你这一身厨艺是从哪儿学来的,你妈妈么?”
“呵呵,无师自通。”她想,她是没有妈妈的。
“唉,看来做菜也是一门才华,有些人天生就会,有些人永远不会,不过我还是要努力学习学习。”
其他的老师陆陆续续来了,由吴老师接待在外面接待。小茜一脸不好意思,“小安,要不你也出去玩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安澜摇了摇头,试了一口汤,“很快就做好了,给我一些白糖。”
老师们在学校里是学生们的圣人,私底下也都是普通人,从教育方针以及自己班级里的好学生开始,开始慢慢地改变了话题,聊聊八卦的话题,甚至讲讲近日里赌博输了多少钱。
等到安澜把菜都做完的时候,老师们也都到了,人不算多,七八个左右,正好做了一桌。大家都是很随意地来,连点礼物都没有带,唯有一个家里开蛋糕店的老师带了一个大蛋糕来。安澜做得菜,色香味俱全,味道特别好,“哇,这个鱼皮汤跟酒席上的比也不差的。”
“这个糖醋鲫鱼做得真好吃。”
“安澜,你这是哪儿学来的厨艺?”
一桌人对这一桌菜赞叹不已,安澜咧着唇笑,“做多了就顺手了。”
“安澜,你没少给你男人做菜吧,哈哈哈。”一桌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唯有吴老师连话都不肯开口埋头苦吃。
安澜但笑不语,却突然想起当年的她并不好厨艺,似乎是有一天起为了那个男人,一遍一遍地演练,做到他喜欢的口味。其实W市的口味与她家中的口味有些偏差,她偏爱甜食,可是他不喜欢,所以每次做菜的时候少加了好些糖。
吃完午餐,又有了一个漫长而无聊的下午。一伙人在这儿玩,正好可以凑几桌麻将。大家让安澜上的时候,安澜摆着手,“我不会玩。”
“打牌么?”吴老师从屋子里拿了几副牌出来,安澜继续摆手,“我不会。”
没有人知道她是个顶尖的高手,她也不会解释,直接摆手说不会。当有一天离去了一个人,有关于他的记忆她便让它们全部成了回忆。本来人就多出几个,大家也不勉强,安澜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吃吃水果,也是惬意。小茜轮了一圈,休息的时候就坐在她旁边,跟她聊天,女人之间的话题,无非是家庭婚姻柴米油盐男女****等问题,她问安澜跟男朋友相处得如何,什么时候订婚。
安澜对于这种事儿并没有底,笑得有些心虚,“我们感情很稳定,订婚么可能还要过段时间。”
“这女孩子不能拖,一拖拖成老姑娘了,价就低了。”
安澜仍旧笑。
小茜道,“你可别说我说不好听,我有个远房外甥女,比我小几岁,从大学一毕业就开始挑人,一直挑着挑着,本是一朵花儿,现在都二十九了,过个年就三十了,就留着人家挑她了。你呢现在有男朋友最好了,听老吴说对你也好,还是早点把事儿订了,这种东西变数多的是啊。”
安澜连着点头。小啜了一口橘子水,订婚呢,她还真的没有准备好。
晚上在吴老师家吃了饭,其他的老师觉得意犹未尽又留下来继续打麻将,安澜本来想走,小茜又拉着她再玩一会儿,安澜不好意思走就留了下来。后来便有些迟了,因为路途有些远,便搭了其他老师的顺风车回去,她刚进小区,却发现不远处有点儿红色的光亮,忽明忽暗,似是有人在吸烟。很少有人大半夜了还在这里溜达,她不由地有些心慌,等她走得近了,才发现此人是黎成渝。
黎成渝也未曾料想到是她,嘴上含着的烟头一下子落到了地上,快速地用脚踩灭。
“呃,黎先生你在这儿?”安澜有些意外,因为走得近了,还是打了声招呼。
“嗯,过来看个朋友,看完了,所以现在我要走了。”他转过身去就要走。
“你等一下,我上楼把东西拿给你。”安澜忙叫住他,这件事儿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她得早点把镯子还回去。
“抱歉,现在有些迟了,以后再说吧。”说完黎成渝大步离开,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闷。
安澜站在原地,凉风在耳畔吹拂,头发有些凌乱地打在面上,一时有些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