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家打扫屋子,翻到了一张旧旧的照片,小学毕业集体照。
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微笑的双眼,带我走进那些从前。
跟我并排蹲在第一排的,叫玉萍。
她从小没有妈妈,爸爸时常酗酒。爷爷奶奶岁数很大了,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承担家务,做饭、洗衣服、甚至下地干活。
因为要忙着照顾家人,她晚上总是睡得很晚,白天上课的时候,打瞌睡。
有一次,在她呼呼大睡的时候,数学老师走到她课桌前,敲敲桌面,她慌乱中抬起头,顺手拿起笔在书上不停的涂画。
老师问:玉萍,你在干吗?
写字啊,老师。
写字?你的钢笔很神奇哦,笔帽都会写字?
哈哈哈,哈哈哈。同学们发觉了,她倒拿的钢笔,没有墨迹的胡乱涂鸦。
我看到她涨红的脸,低垂的头。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骑着一辆28老式自行车,带我去很远的照相馆照初招照。
我很笨的,一直没有学会骑那种大型的自行车。
她很矮的,屁股坐在车座上,要立起脚,用脚尖才能勾着脚蹬,拌着脚蹬往前跑。有时候累了,她会骑在大梁上,屁股左右调动的用力踩蹬着前行。
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太阳挂在头顶上。我看到她湿透的衣衫。
就是那样一个女孩子,冒着炎炎烈日,艰难的骑着一辆硕大的自行车,穿过乡间崎岖的土路,往返十几里路程,帮我补招一张我闭了眼睛的初招照。
而她,根本就没参加初照考试。
永远的留在了那个乡村。
送走了她的爷爷、奶奶。
照顾了她的爸爸很多年。
我听说,前年,她嫁人了。
我后面站着的那个胖乎乎的男孩子,脾气很好,我不忍心提及他的名字。
小学毕业的那个夏季,他在河边游泳时,
不慎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年纪。
永远的保存着童真的微笑。
后排站立的是两双孪生兄弟:早上、早起和团港、团磊。
他们两兄弟,来自不同的街道。各自仗着自己的实力,暗地较劲。有时候,还大打出手。
那个一脸坏笑、眼镜几乎挤成一道细线,漏着一对小虎牙的男孩子,就是我最好的玩伴晓磊了。
那个时候,他充当了我哥哥的角色。时刻保护着我。
他是有些口吃的,即使现在有了孩子,还是一样的说话不利索。
我们两家是邻居。
他家养了很多家禽。有一只高傲的大白鹅,在我去找他玩的时候,狠狠的啄了我一下,吓得我哭了几天,不跟他说话。他天天吵着家人把那只大白鹅给杀了。
后来有一天,他很欢快的跑到我家,偷偷的跟我说:
十月,以后,你不用害怕了,我偷偷的把大白鹅赶出家门了。
果然,我再去他家,没见到那只大白鹅,只是听说,他挨了一顿打。
那个时候,我们早自习,冬天天亮的晚。鸡叫第一遍的时候,我就被爷爷喊起来了。
我走出家门时,天还是漆黑一团。
走到晓磊家的大门口,趴在地上,推倒门槛,从下面爬进去。
然后敲他的房门:晓磊,快点起床,要迟到了。
里面的灯就亮了。不一会,他就出来了。
“十月,你喊了我几声?”
“两声。”
“哦,下次我保证,一声就醒。”
“我才不信呢,每次都是两声,你才醒。”
“十月,你穿的冷不冷?”
“不冷啊,你看,我都戴两个手套了。”
“嗯,不冷就好,冷了咱两跑跑。你跟在我后面,我眼睛好使,我帮你看路。”
“好,你还能帮我挡风呢。”
“好,跟紧了啊。你拽着我的衣服吧,我能带着你跑,我可有力气了。”
“行,跑不动了,你还背我呗。”
“嗯嗯。”
……
那个冬天帮我挡风,夏天让我躲在他影子里乘凉的男孩子;
那个在我站在树上跟我说:“十月,别怕。”的男孩子;
那个看见别人欺负我,冲上去给别人两拳的男孩子;
那个陪着我走过了小学岁月的男孩子。
总没有逃脱南下打工的浪潮。
在我上大学的时候,结婚生子了,如今,他的大女儿也上小学了。
照毕业照的那天,我们大家都很欢乐,没有说过再见。
那个时候的我们,还想象不到时光有多长远
那些牵过手的伙伴们,不小心的一个松手,一放就是很多年。
一张张曾经熟悉的脸,微笑在时光的那一头,而我们,在时光的这一头,流着泪,再跟她们说一声:再见,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