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一寸一寸的落入山的那一边,大地被蒙上一层浓郁的金黄色,就像是南山上面遍地开满的秋菊花一瓣一瓣的莹润清苦,落在每一个人的发梢上,宛若金子那般熠熠生辉。
我不知道端木承影会怎么样应对端木瑞卿的话,只是隐隐约约中我不自觉的看向端木承影,他的半截身子没入一半的阴霾中,半截身子陷入金光灿烂的夕阳下,有一种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错觉,端木瑞卿面对着端木承影站着,他身型修长强壮,衣衫锦绣得体,逆光站在花岗岩铺就的地板上,屹立不倒。在她们两个的对话中,其他人自动的成了背景。钟佳期隐没在端木承影高大威猛的身后,苍白的面庞上点点滴滴的不安。
瑞卿仿似很有耐心,眼见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落入最后的地平线,大家都在等待着一场蓄势待发的较劲,都想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到底能不能将我带走。
而将我带走再容易不过了,因为钟佳期颤颤巍巍的说,你果然是杀人凶手。仅这一句话,就足以令我可以百口莫辩,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端木承影最宠爱的侧王妃说出来的,她是虎贲大将军的女儿,是世家女子,世家女子是不会说谎的。
大家的眼神齐刷刷的看向我,我猜钟佳期这句话是在说杨彩蝶的事情,这倒是在一定程度上给了计武宣抓我的证据,于是在黑夜降临前的一刻钟,我被五花大绑了。我看见端木承影的最后一眼,是一张冷清不堪的容颜。端木瑞卿在端木承影冷清的容颜中完美的幻化成一张事不关己似笑非笑的容颜,皓白的牙齿凸显在晚风中,骤然间有了森冷的感觉,如果说这是一场战役的话端木瑞卿毫不费力就赢得了主动权,并且轻而易举的稳住了对方的将军,威风八面耀武扬威的举兵离开,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过迅速。以至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街面上涌来围观的人群,杂七杂八的声音中大家啧啧称奇,我猜她们实在不相信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轻而易举在一夜之间灭了在帝都风风火火生存了几十年的玉虎堂,身边两员猛将紧紧跟随在我左右,眼神木讷看着前方,在他们死寂一样的呼吸中你简直问不出希望的味道,五花大绑使得我无法动弹,杀人犯法,被关进大牢中我并不觉得难过,让我难过的事情是端木承影为了害怕惹火烧身所以才那么迫切的休掉了我。这原本我没有想到,是端木瑞卿在将我押入牢房中说的最后一句话,狱卒毫不客气的将我推进大牢,是端木瑞卿亲自押送,牢门被冰冷的铁链锁上的那一刻,端木瑞卿停顿了一下,他笔挺的背影应在过道的烛火中,看不出半点温暖,他说,怎么样,被自己最爱的人背板是什么样的感觉?我静静的并没有回答他,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话,然后离开了。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这句话被无限放大,我静静的坐在潮湿凌乱的牢房中,阵阵臭味扑面而来伴随着被受刑的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思考着端木瑞卿的话,最后我在心中坚信端木承影不是那样的人。至少,谈不上背叛,我和他之间,若非要用上一个什么词语来形容现在的情况的话,我想是意料之外,谁也不曾想到会是现在的局面,所以像他第一次相信我那般,我选择了相信他。
只是相不相信,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原本我和他之间本就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
牢房中的黑夜是漫长而又漫长的,我蜷缩在坚硬的木板床上,想起我被绑起来时,端木承影看向钟佳期的眼神,那是一抹不可言喻的愤怒,突然的,我觉得这方深不见底的牢房不再那么让人恐惧。
我对牢房具有强烈的恐惧感,在前世,每每达不到上头压下来的标准,就会被关进牢房,森森的钢铁铸就的牢房,处处暗藏有无数的机关,四周是抗着枪支看守的巨人,还有就是几十个从小打到大的人被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里面自相残杀。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残阳如血,秋姐将我们关在阴森森的牢笼中,她说,谁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从此就自由了。于是在大家嗜血的眼神中,一个一个凌乱不堪满身鲜血的倒在自己和别人的血泊中,那一天的血液啊,散发出浓郁的血腥,一直淹没到我白皙的脚踝处,让我如今想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在我鲜血淋淋的走出牢房那一刻,看见秋姐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绽放出雪莲花一般苍白的微笑,夕阳的光照太过刺眼,以至于我双眸中灌满了盈盈的泪水。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酸涩,唯有求生欲望的喷发,才能让一个肆无忌惮的赤裸裸的显现出原本的兽性,而我讨厌这样子赤裸裸的血腥。
而今,我又一次被关进牢房中,牢房,总能在我心头埋上深切的阴郁,我害怕这个地方。因此我将自己蜷缩起来,等待一个不堪重负的命运,或许我等待的只有深不可测的死亡,在这方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放佛没有了任何期望。
没有期望的生活,才让我觉得特别无助与孤寂,我闭上眼睛,身体早就覆上寒冷的气息,有老鼠不停乱串在脚边的杂草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隔壁还有叮叮当当的脚链手链交错碰撞的声音,沉重而又深远这样子的声音才是符合这个地方,只是依旧显得突兀,在这块黑暗的地方,这黑暗的天空。这些声音显得过分突兀,缺少了本该生机无限的空灵。
我闭上眼睛,想起那个和我订婚的男子,我在荒郊野岭艰难求生的时候一直想念的面庞,如今他离我那么远,事实上,我开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渐渐淡出我的思念,这是一件让人悲哀的事情,原来多么刻骨铭心的曾经,。都会遭遇这样子一个烟消云散的现在。
我想。或许我的这一世就会这样子默默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