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刚好山花烂漫的春日里，忽然凋零的忍冬，叫人不敢直视，触目惊心。
只一夜之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那么的没有了，如雁过无声，了然无痕。即便前世杀人如麻的我也不近惊心，我想不到为什么，她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子，正值花样年华，怎么就这般轻易的放弃了自己华贵的生命。
张爱玲说过，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上面长满了虱子。
或许是李清月觉得自己身上布满的虱子已经让她不堪重负了吧。没有伤心，没有难过，更多的是怜悯。怜悯她为了一个男子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去了。
如月说，小姐，李夫人的尸首已经供进了逸风堂。
我来到雪华轩，孤零零的树叶在树枝上沙沙作响，庭院中有一两个下人正在打扫院子，其余之外，孤寂无声，毫无人气，昨日还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今日就变成枯枝朽木，乌烟瘴气。
李夫人的灵堂不设在雪华轩么？
是。
简短干练的答复，这里安静得放佛能听见树叶落到地上的声响。回来的路上，我还在回忆，昨天夜里她把我请过去，说的话。她清丽婉转的笑容，热气氤氲的茶水，鲜红香艳的瓜果，怎么那些都还在，她却没有了。
我和如月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供奉李夫人遗体的逸风堂，化纸钱和檀香的味道极其浓郁，素白的白绫挂满了逸风堂的房檐，这一切都见证着这个年轻的女人确实是死去了。一个穿了孝服的女孩子呜呜咽咽的哭着，更显凄清。
我记得那个女孩，她应该是李夫人的贴身侍女。本来因为李夫人死的难堪，是不许哭声出现的，但是云儿实在是太伤心了，忍不住就哭了出来，看着她娇弱的背影，不过十七八岁，一身素白，头上簪了白花，戴了孝布，跪在灵堂前化香纸，两只白蜡烛染着温热的火焰，院子里面偶尔走出走进一两个人，都是静静的，并没有声响。
不禁莞尔。
听说，李夫人是上吊自杀的。云儿见了我来，双眼肿得像是两个黑桃，她说李夫人独自坐到半夜，她什么话都没说，一直拿着王爷曾经送给她的一只祖母绿的手镯……
是因为他吗？果然是因为端木承影才去死的。仅仅就是因为清雅苑中那些色彩缤纷的秋菊？我不禁恼怒，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的放任着一个爱他的人不理会，甚至我听说就连知道了李夫人死了，他只是去看了一眼，剩下的事就再也没有过问。
菊花一向是代表一种深深的落寞与孤寂，就像李清月，就像死亡。我呆立在清雅苑的冷风中，看那些摇曳着的，依然娇艳的花朵，还是那样的淡淡的清苦的香味，昨日那些被扰乱的痕迹还在，，甚至被我种下去的小苗也还在。
看着那面凹凸不平的小径，想起李清月泪痕满面的脸上，苍凉而又无奈的表情，我不禁有些怒了，蹲下身子去，连根把那些蓝目菊都给拔起来了。
小姐，小姐，您干什么?这个不能动。
你告诉我有什么不能动，一个花样少女还比不过这些花草吗？她仅仅就是因为动了这些花草就要去死吗？她甚至都得不到哪怕关于一点那个男人的怜惜。
如月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指上沾满了蓝目菊深绿色浓郁的汁液。可我还是依旧不满意，一把将如月推到在泥土中，继续拔那些秋菊。
你干什么？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知道是他，我没有理他，而是继续拔那些花草。我说，我就要拔光她们，没想到你是这般无情冷漠的人，李夫人死了你有心疼吗？你有难过吗？你没有。
他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我不得不站起来转身面对他。
一声白色衣衫，冠面如玉，不怒不骄。他红唇轻启，一字一句，他说，你没有资格说我。
啪的一声，我扬起手，稳稳的落在他的脸颊上，只是一瞬之间，他那张冠面如玉的脸上就有了清晰的五个手指印。在他惊讶的眼神中我转身跑开了。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