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字号球队为期五天的集训开始了。涉及国奥、国青和国少三个年龄段的球员，集训地点是碧海蓝天下，毗邻西沙滩，闻名遐迩的国家体育总局秦皇岛训练基地。
戴牧提前一天到，报道之后怀着好奇的心情在里面转了一圈，大开眼界。不愧是国家级的，真大，差点迷路，环境也真心好，温度适宜空气清新，并且绿树成荫，花鲜草茂，想来在这儿踢球应该很舒服。
戴牧最期待的是，见识见识同年龄段最好一批球员的实力。
队友中同样接到国青队征召的还有苏桓、孟川、陈小胖、樊超几人，戴牧和踢边后卫的樊超在一个房间。他和樊超接触不太多，但感觉这人很好的。当天晚上，戴牧拿着本本看英超联赛，樊超提着什么东西出去，过了没多久便空着手回来。
过了一会儿，见戴牧没什么动静，樊超小声问：“戴牧，你给教练意思意思没？”
戴牧下意识回道：“嗯，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懂。”
樊超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说：“现在是筛选球员的阶段，如果想给教练留有好印象的话，最好是给教练意思意思。”
戴牧听出来了，不以为意，仍旧盯着屏幕说：“嗯，才发现你这人真有意思，应该不用这样的吧。”他不相信，国字号的球队还得讲究这个。樊超讨了个没趣，摇摇头不说了。
第二天训练，戴牧大失所望。感觉这边训练松散，似乎还不如俱乐部里安排的细致，另外有点看不懂的是，那个叫韩福礼的主教练，一直坐在教练席上玩手机，过了一会儿就不知道哪去了。
在松散的训练中，戴牧和其他俱乐部的球员发生了小口角。由于他是新来的，人没把他当回事，在背后爆了粗口。戴牧听到，并没有装作没听到，他丝毫没忍，直接和人吵起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后来由苏桓劝开。
之后韩福礼赶回训练场，问明原委，只批评戴牧。
说他第一天到国青队就训练不认真，不跟老球员搞好关系吧啦吧啦。
戴牧知道自己确实也有不对的地方，于是忍住没还嘴。
这是他第一次与韩福礼接触，只觉得这教练说话阴阳怪气，丁点好感也没。
……
……
戴牧在这里还遇到了中超赛场上的球员，也就是本轮国字号集训中，国奥队的球员，对他们有点好奇。
国奥队主要由23岁以下球员组成，基本在中超俱乐部有位置，戴牧经常在新闻上看到关于国奥队的消息。比如国奥队出征土伦杯，到哪里拉练，与欧洲某队踢友谊赛，媒体积极讨论球员的进出，谁应该踢主力什么的。感觉国奥队在国内最受关注，比国家队还重要。
本轮参与集训的球员吃饭住宿都在一块，接触的机会很多。戴牧吃饭的时候故意凑到国奥队球员那边，听他们聊天好像完全不聊足球，就聊薪水，聊奖金，聊车，聊谁的女朋友靓，聊哪里好玩，挺没意思的。
到了晚上，戴牧路过国奥队楼层的楼梯口时，无意中听见对话。
一人问：“和你经常一起玩的那几个都去洗浴会所了，你怎么没去啊？”
另一人说：“我等到点了，等酒吧热闹起来我再去把妹子。”
之前问话的那人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咱们先一起找个地方喝两杯吧。”
“玩到几点回？”
“什么玩到几点，我跟管事的打好招呼了，无所谓啦。”
戴牧还闻到了浓浓烟味，顿觉乌烟瘴气，心想：“国内的职业球员是这个样子的？”
回到房间，他冲澡，然后拿本本看球赛。樊超见他没打算出去的样子，说：“今天被教练训了啊。”
“嗯，挺倒霉的。”戴牧回说。
樊超低声说：“也许是你没意思意思的缘故。”
戴牧“啊”了一声，问：“是这个原因吗？”
他觉得不至于吧，不过，一想到那韩教练不拿正眼看人，还阴阳怪气的样子，又觉得很有可能。
“多少有关系的。”
樊超点头说，“你看今儿韩教练不是特意表扬了陈小胖么，陈小胖当天来的时候提了两礼品盒的，知道么。”
见戴牧犹疑，樊超又补充了一句：“其实说穿了，这个是规矩。”
戴牧皱眉说：“这个……要送礼的话，不好意思啊。”他从没干过这种事，觉得讨好别人会很丢脸。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樊超想戴牧年龄还小，也许不明白这些，他说：“道理是这样的。特别是像你这种第一次来国字号球队的球员，人教练给你机会了，给你涨名气了，可以说对你的前途有帮助，所以于情于理你得给教练包个红包。另外，你给教练意思意思，他肯定对你有笑脸，不然多半无视你，有倒霉的事，肯定会想着你。你又不缺钱，赶紧去吧。”
戴牧想了想，然后，毫无行动。樊超也不好多说。
戴牧认为，钱无所谓，但是送礼就好像低人一等似的，凭什么啊！
后面连续几天，有一些身体素质的测试。而韩福礼不见人影。
戴牧发现有些球员简直是过来娱乐的，晚上吵吵闹闹，打牌到深夜。他早上出去晨练慢跑时，看到有人打着哈欠才回来，他感觉这里除了空气好，还不如在俱乐部，在这里什么都学不到，纯属浪费时间，赶紧混完几天算了。
他心想：“还以为多好的事，下次招我来，我也不来了。”
……
……
到了集训第四天下午，国青队主教练韩福礼如日理万机的大BOSS一般出现。
训练快结束的时候，他在场边看了十来分钟，然后叫大家集合。韩福礼架子不小的，工作向来由下面的人做，他只喜欢干一件事，那就是——集合球员训话。一来是做思想政治工作，二是是树立威信。
等球员都站好，韩福礼冷着脸拿眼睛一扫，不急着开口，先安静一下，酝酿气氛。助教给他这次国青队集训球员名单，他仔细看了看名字。主要是看哪些名字是顺眼的，哪些是不顺眼的，应该表扬的球员，可以批评的球员，得弄清楚。
韩福礼又叫助教给他这次集训综合体测，包括体检的数据。
因为既然是训话，就要说得有理有据，看看数据，就可以保证言之有物。
另外韩福礼深谙管人之道，他打算找一个出来挑挑毛病，不然怎么体现出威信。他看到戴牧的数据不怎么样，体能更是惨不忍睹，便点点头。当然也有不少球员没有参加综合体测，数据是空白，但是，那些名字看得都挺顺眼。
“那么，就这个叫戴牧的吧。”
韩福礼想了一下才记起，前段时间看了一场U19联赛，赛后心血来潮把这小子招来的，就这点印象。
只听韩福礼清了清嗓子，说：“明天大家在礼堂开会听报告，所以集训在今天就基本结束了，这里我简单说两句……”
“本次集训从总体来说，我是很满意的。虽然仅仅只有五天，但是大家都表现出很高的积极性，展示出了优秀球员的素质，在训练中都非常的努力，我认为你们都是招之则来，来之则战，战之能胜的球员。但是，我刚才也看到了像戴牧这种训练不刻苦，不努力的球员，在这里要批评一下……”
戴牧一听便不服气，出言道：“只看了十分钟，凭什么唧唧歪歪的！”
他的声音大了点，所有球员都听见了。韩福礼可能也听到了。
寂静了那么一瞬间。
但马上，韩福礼似装作没听到，继续说：“像戴牧这种训练不刻苦，不努力，而且还不遵守球队纪律的典型……”
戴牧绝不是那种挨骂便会低头的乖宝宝，他觉得自己有错还罢了，如果觉得自己没错，他是绝对不服的。
他在学校里的时候，从来都是被当做典型表扬。就算是他做的有不对，老师对他也是各种照顾。他玩累了上课睡觉，老师会告诉他晚上不要复习太晚，他翘课跑去踢野球，老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他去参加奥赛培训了。
他什么时候被拿出来当典型批评过？
关键是，他认为这个韩教练是故意找茬。
戴牧又把话给顶回去：“谁不遵守纪律了，你不要满嘴胡说八道啊！”
这回，所有人都听清了。霎时鸦雀无声。
在场的球员都被吓了一跳，这小子胆子太大了吧，竟然敢当面顶撞教练！
俱乐部的队友苏桓、孟川几个十分担心，怀疑戴牧是不是在心中腹诽时不小心说出声了，他知道这是哪里么！
有人低声说：“这小子完蛋了，估计会被踢出国字号球队。”
韩福礼拿眼睛朝戴牧瞟了一下，脸色丝毫不变，实际内心无比愤怒。
竟然有球员敢这样顶嘴！无法无天了！
韩福礼并未拿正眼瞧人，也没直接对着戴牧说，而是对着全队，提声道：“有个别球员没有足够的实力在国青队立足，有机会不抓住，不努力，辜负教练与队友对他的期望，而且无组织无纪律，这样的球员我觉得很痛心，实在没有办法帮他……”
韩福礼嘴里说着心里想着：“真是没名堂了，必须让这小子当着全队的面检讨！先把他留在队里，好好整整他，整完了再把他赶走！”
戴牧很愤怒。
心叫：“这韩福礼是拐着弯说我不行，竟然还装出非常关心的样子，他这什么人啊。”戴牧觉得这人说话有点恶心，想反驳。不过韩福礼这回没指名道姓，只是说，有个别球员，似乎没办法把话顶回去。
戴牧仅有十六岁，并没有足够的经验阅历帮助他应付像韩福礼这样的人。
他只能凭本能站出来：“报告韩教练！我觉得在这里学不到什么东西，并且教练的水平低劣，我申请提前离队！”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刚才还可以看作是戴牧一时抱怨，韩教练可以装作不知道，只是在背后结下梁子，而现在绝对是正面冲突了。
球员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这小子有种啊，这相当于指着教练的鼻子骂吧！”
“这小子太有胆了，你们看韩教练额头上青筋都爆起来了。”
“很劲爆啊，第一次听说有球员当着教练的面，说教练水平不高的。”
“偷偷告诉你们，他家里背景是非常牛逼的黑涩会，所以咱们怕教练他不怕的。”陈小胖说。
韩福礼怒不可遏。
只是，他向来没有正面跟人冲突的习惯。
韩福礼依然不拿正眼看人，装作没听见似的将戴牧晾在原地。
他指桑骂槐继续对球队训话：“现在的有些球员啊，目无尊长，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尊师重道。明显就是缺乏思想教育，没文化，道德品质败坏，这样的球员以后别说踢球踢出来了，就是成人都很困难……”
戴牧冷哼一声，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韩福礼教练绝不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有胆量正面冲突的人，这人从头至尾就没拿正眼看过来，只知道指桑骂槐。瞧不起这样的人。
于是戴牧在所有球员的目送下，径自离开了训练场。
“爱咋办咋办，不在这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