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涨红着脸从柳泉身边走过去,扔下一句让我吐血的话来:老丁死了!柳泉脸色苍白,身子呆立在当下。我望了一眼二层小白楼,看准了二层主任室的窗子里面似乎有人影晃动,心下升起无名的怒火:他要敢把丁奇峰给伺候死了,我立马就把他扔到楼下去!
柳泉突然转过身,才发现方才的小护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金,人呢?”柳泉大惊失色地问道。
疯人疯语罢了,不值得相信!我早就看出了那个小护士乃是前次来这里遇见的那位,这是老中医给他出的治病办法,所谓的“心理暗示”疗法,这丫头在患神经分裂之前的确是个小护士。我讪笑了一下:“柳叔,她是患者!”
柳泉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我:“你是说……她是精神病人?”
我点了点头:“走吧,我跟中心已经商量过了,这个月他们负责让丁叔吃好饭,增加体力,恢复元气,至于治病……看来是个长期过程!”
“嗯!你做的对。”柳泉整理了一下风衣,摘下了墨镜走进小白楼。
小白楼一楼。楼内死寂沉沉,有一股刺鼻的来苏水味道,我向右侧走廊看了一眼,老中医的房门紧闭着,对面的划价室里面正坐着一个肥胖女人。正是那个朝我要丁奇峰治疗费的那厮。
我敲了几下门,里面没人应答。
“你找谁?”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划价室的小窗口传出来。我回头一看,那厮正抬着一张肥脸看着我。
“老先生不在?”
“啪!”的一声,划价室的小窗户被关上了,发出沉闷的声音来。我吓了一跳,这厮发什么神经? 我******没得罪她啊?这是什么服务态度?!
柳泉狐疑地看着我:“医生不在?”
我摇了摇头,死盯着划价室的门,说实在的要换了平时我早******把那厮的嘴给打烂了。不过咱是爷们,不跟这样的鸟人斗气。我尴尬地笑了笑:“柳叔,咱们上二楼找主任去!”
刚想和柳泉上楼,一楼的大门被轻轻地打开,那个小护士轻快地走了进来。小护士瞪了我一眼,怀里抱着值班日志推门进了老中医的办公室。妈的,原来里面有人!老家伙为什么不开门?难道看见是我来了?
我也推门而入,只看见小护士正对着老中医汇报着检查结果,声音很是清脆,不过我只向老中医那瞟了一眼,便发现那椅子上空无一人!小护士极其认真地对着空椅子汇报着:“老丁冬眠了,小杨也冬眠了……”
我勒个去!真是神奇的地方。
“132号,老先生哪去了?”我忽然低声问道。
小护士显然被吓了一跳,本能地用值班日至护住了胸脯,惊慌失措地瞪着我,却不说话。我的心忽然软了下来,她是病人,正在治疗!我歉然地点了点头:“132号,你可以回去了!”
小护士如蒙大赦一般,脸色胀得通红,慌乱地收拾好日志向外面闯出去,一会便听到“咯咯”的上楼声音。
“你是谁?”一声威严而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
我的精神为之一振:老先生!果然是老先生,穿着白大褂从门外缓缓地走进来,锐利的目光正盯着我。
“老先生,我是174号的家属,您还记得不?”
老先生点点头:“哦!记得,174号家属!”说完便走到椅子旁坐下。
“老先生,174号恢复得怎么样了?”
老中医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本病志夹子,放在桌子上用手按住。
“恢复了一些,但没有预想的好,但他病得很深,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老中医凝重地说道。
“哦!”我心下不安起来。我没指望丁奇峰能够痊愈,病情能够有所缓解便是好的,但人的心理都是一样的,只希望痊愈。
“方才我跟刘主任沟通了一下,他说这几天你会来敲定治疗方案,所以174号的治疗暂时还是较为保守的。”老医生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精神疾病是极为特殊的病,只能靠时间来化解,没有太多的科学办法根治。而用药也基本以镇定药剂为主,丁春燕的病也是如此,打了镇静剂,她的思维暂时形成真空状态,没有思想,只是睡觉,睡醒了便形同痴呆模样,以此来减少病情的恶化。
“老先生,我想看看174号,确认一下他的精神状态,然后再敲定治疗方案!”我想看看丁奇峰的生活环境是否如我交待的那样给改善没有,更想直接了解他现在的状况。
老中医低头沉默了一下:“好吧,规矩你都了解!”说罢站了起来,拿过一串钥匙来。
“老先生,我这个朋友也想去看看!”我指着柳泉说道。
柳泉笑了笑:“您好,老先生!”
“他和病人是什么关系?”老中医警觉地问道。
“哦,他们不认识,是陪我来看病人的!”我慌忙接过话来说道。
“嗯!记住了,不要对病人说有任何刺激性的言语。他现在的状态很脆弱!”
柳泉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好!”
我门和老中医走出二层小白楼,到了院子里面向小白楼东侧的厢楼走去。
“刘主任按照你的要求,给174号换了居住环境,饭菜都是单作的。”老中医边走边说道。
我的心情放松了一些,那个猪头刘主任果然很负责任,我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如果丁奇峰长时间住在地下室没人照看,用不多久便有可能没了命。我浅笑道:“得真心感谢你们,174号的病就拜托老先生了!”
“哎,年青人,精神病患者也是人,若不是174号没有家属管也到不了这个地步!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来得还算及时,我们主任没有恶意,只不过是治疗费用我们也是负担不起啊。这种病的治疗手段都是倚靠病人自身心理的恢复,我们只是辅助治疗!”
老先生说的很对,我忽地想到了春燕姐,她患的间歇性精神分裂症的时候我无能为力,送到精神病院也不过是用镇定剂罢了,造成进一步的伤害,无益于病情康复。若不是无双胆大心细,以“心理暗示”的手段让春燕走出误区,现在说不定也成了这里的患者。
到了厢楼门前,我才发现一楼的窗户被砖头封死了,只留了两块砖大小的洞。老中医指着那房间道:“那就是174号病房,他怕光,窗户封死了,我给他留了一个小洞,定期让他感受一下阳光,减少对光的恐惧感,这病只能循序渐进,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进了楼里面,眼前一片昏暗,左侧是一道铁栏杆,上着大锁,走廊里面亮着白帜灯,发出昏黄的光晕来。我的心紧张起来,眼前晃动着丁奇峰骷髅一般的脸来。老中医打开铁栏栅,缓步走了进去,停在铁门前。
“年青人,记住这里的规矩了么?”
“嗯!”我回头看了柳泉一眼,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眼中似乎带着苦涩的伤感。
“柳叔,您先在外面等一下,我先进去看看,以防万一!”我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丁奇峰还能不能认出柳泉来,他们是几十年的战友,我怕他受不了这种刺激,还是谨慎为好。
柳泉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老中医打开房间的铁门,“咣当”一声门开了,一股刺鼻的怪味冲门而出,应该是来苏水的味道,混杂着臊臭气味。老中医走进房间,我也跟了进去。
房间很大,两间屋子,外间显然是活动场所,里面的应该是寝室。房间里面昏黄的吊灯亮着,老中医关上了铁门,向里间看了一眼:“174号!”
我绷紧了神经,盯着里间房门。片刻那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只瘦削的人来!我仔细看着丁奇峰,样子有了一些改变,比前次来的时候胖了一些,脸上多了肉,脸色也不是那种青灰色,而是有了些许的血色,也安静了许多,而且没有表现出那种失去灵智一般的惊恐。
“174号,有人来看你!”老中医慈祥地说道。
丁奇峰身陷在眼眶里面的眼睛发出精光来,盯着我的风衣看,又似乎在看着我的脚。
“小伙子,他现在在思考你是谁,告诉他你是谁!”
我心下一滞,我是谁?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们素未平生,若不是姜八绺要我帮着他寻找丁奇峰,我这辈子也不会认识他!
“丁……丁叔!”我哑着嗓子说道。
丁奇峰显然听到了我的声音,脑袋偏向了一侧,眼珠子直勾勾地看我,脸上的肉皮绷紧了一般,佝偻的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他在想你是谁!”老中医淡淡地说道。
“老先生,他现在还有没有攻击欲望?”
“有,不过很少了,这里只住他一个人,一日三餐都有护士送,她怕护士!”
“哦!”我紧皱眉头思索了一下,丁奇峰现在的情况比我想的要好很多,我原先只期望他能吃饭就足矣,现在看来他似乎在恢复着记忆 ,这是个好兆头。
“老先生,我想跟他单独待一会,行不?”我看着老中医问道。
“不行,他今天虽然没有表现出来攻击性,但这种病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或许他正在思考着怎么攻击你!”老中医正色说道。
他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想要测试一下丁奇峰的承受能力,才能确定是不是要他和柳泉相见。
“老先生,我只想确认一下他恢复的情况,好进一步敲定治疗计划,您看……成不?”
老中医思考了片刻:“你注意两点,一个是不要用言语刺激他,而是他若攻击你,你便逃出来!明白吗?”
“嗯!”
老中医转身走出房间,铁门发出“咣当”一声,丁奇峰显然是吓了一跳,瘦弱的身子一下子靠在了门框上,喘着粗气,死盯着我。
“丁叔,你……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