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本人很注意考察人才,对于僚属的贤否、事理的原委,无不博访周咨,默识于心。据《清史稿》记载:曾国藩“每对客,注视移时不语。见者惊然,退而记其优劣,无或爽者。”而且,他阅世愈深,观察愈微,从相貌、言语、举止到为事、待人等等,都在他的视线之内。据说,曾国藩颇知麻衣相法,有一首流传的口诀,传闻是他写的:“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气概,富贵看精神。若要看条理,全在语言中。”又有四句:“端庄厚重是贵相,谦卑含容是贵相。事有归著是富相,心存济物是富相。”虽然曾国藩的有些看法非常唯心,但“端庄厚重”的气度确是用人的一条重要参考标准。
驾驭人才要恩威并济。
与有德无才者相反,小人也许才华横溢,但品德有失高尚。这样的人才怎样使用,请看曾国藩是怎样巧用刘铭传的。
刘铭传生长在民风强悍的淮北平原,自小养成了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霸之气。十八岁时,一个土豪到他家勒索,其父亲与哥哥皆跪地求饶,只有刘铭传愤而寻找土豪报仇。土豪欺他年少,对他进行污辱,不料他大步跨上前去,抢过刀子割下了土豪的首级,之后便聚众为王,拉起了两支队伍,成了乡里有名的流氓头子。
李鸿章奉曾国藩之命回原籍招募淮军时,第一个就看中了他。因此,将他的队伍募入淮勇,名为“铭军”,并花了不少银两,从洋人手中购买了枪支弹药,把铭军装备成为近代武装,这支队伍为李鸿章建立功业出了不少力,但对于刘铭传的倨傲狂妄,李鸿章也着实恼火。因此,当曾国藩借用淮军剿捻时,李鸿章就把“铭军”拨给了老师,希望曾国藩能够熏陶、管教他一下。
果然,在“剿捻”过程中,刘铭传军与另一悍将陈国瑞军发生了争斗。怎么处理这个事端,可真让曾国藩犯了难。不处理吧,于事不公,双方都不能平心静气,今后还会内讧;处理吧,这是李鸿章的属下,且刘铭传谋勇兼备,又有洋枪洋炮,今后自己还要倚重他。于是,曾国藩想了个万全之策,就是对刘铭传进行严厉斥责,嘴上说得狠,但对其过失不予追究,使他心生畏悸。这一招果然管用,只是不久,曾国藩就调铭军独自赴皖北去剿捻了。
对于老师的办法,李鸿章心领神会,所以他照方抓药,在剿捻成功后,他向清廷力保刘铭传的功绩,使刘铭传得以委任台湾道员。正是这个桀骜不驯的人,在中法战争中带领台湾军民奋起抵抗法军的进攻,使法军终未能攻下淡水,也使他们占领台湾的梦想破灭了。
1885年,清政府将台湾正式撤道改建成省,刘铭传被任命为台湾第一任巡抚。
所以,对于有才无德者,要控制使用。这就好像剑一样,控制好了,则为利器,控制不好,则为凶器。
一般而言,悍将多粗鲁、莽撞,因此,要想利用悍将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悍将的优点是勇敢、不惜力,冲锋陷阵的时候,还真少不了他。所以,悍将就像烈马,要想使用他,先要收服他。
什么人能收服悍将呢?有两种人,一种是比悍将更强悍的人,另一种是有威严、能震慑住悍将的人。
前边提到的陈国瑞,原是蒙古王爷僧格林沁的手下大将。他从未读过书,更不知道什么德不德,只是开口脏话,只要是他想干的事,任天塌下来也要办成。
陈国瑞十五岁时,在家乡湖北应城投了太平军,后来又投降清军,几经辗转被收在僧格林沁部下。据说他异常骁勇,打仗时,炮弹击碎了他手中的酒杯,他不但不避,反而抓起椅子,端坐在营房外,高叫“向我开炮,向我开炮”,使手下都很敬畏他。
要说粗鲁莽撞之人,僧王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传说僧王是个暴虐、狂躁、喜怒无常之人,听手下汇报战况也要到处走动,赞赏时不是割一大块肉塞进对方嘴里,就是端一大碗酒强迫别人喝下去。发怒时则用鞭子抽打或冲过去拧脸扯辫子,搞得很多人都难以接受,只有这陈国瑞不怕僧王,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僧格林沁。
僧王死后,曾国藩接替“剿捻”事宜,与陈国瑞军打上了交道。当处理陈国瑞与刘铭传所统率的两军械斗事宜时,曾国藩感到只有让他真心地服自己,才有可能在今后真正地任用他。于是,曾国藩拿定主意,先以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打击陈国瑞的嚣张气焰,继而历数他的劣迹暴行,使他知道自己的过错和别人的评价,当陈灰心丧气、准备打退堂鼓时,曾国藩话锋一转,又表扬了他的勇敢、不好色、不贪财等优点,告诉他是个大有前途的将才,切不可以莽撞毁前程,这使陈国瑞又振奋起来,紧接着,曾国藩坐到他面前,像与朋友谈话那样谆谆教导他,给他订下了不扰民、不私斗、不梗令三条规矩,一番话说得陈国瑞口服心服,无言可辩,只得唯唯退出。
但是,陈国瑞莽性难改,所以一回营就照样不理睬曾国藩所下的命令。看到软的作用不大,曾国藩马上请到圣旨,撤去陈国瑞和办军务之职,剥去黄马褂,责令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并且告诉他再不听令就要撤职查办,发往军台效力了。陈国瑞一想到那无酒无肉、无权无势的生活,立即表示听曾大人的话,率领部队开往指定地点。
所以,曾国藩驾驭悍将,无外乎用两种手段,或软硬兼施,或外严内宽,坚持两手都用,两手都要硬。这样,就可以人尽其才。
用人都想用能人,能人是指有一技之长的人,这类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智者多诈,勇者多怒”,要使人才真正的发挥作用,就必须做到两人都要硬,既怀之以德,又严之以法,使他们扬长避短,各尽其用。美国著名企业家玛丽·凯阿什认为,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管理人才,第一要做的就是了解下属。她在任用每一个部门经理前都会对他们进行彻地调查和了解,根据每一个部门经理各自不同的特点,委以不同的职务,真正做到了人尽其才。
治军严明才能拢住人心。
曾国藩初办团练时,手无一兵一卒,但他却在最后成为江忠源的楚勇、罗泽南的湘勇等势力的精神领袖,并在湘军的逐渐发展过程中,使大批湘籍非湘籍的人才为其所用。除了志向、思想相通之外,曾国藩待人之道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待人以诚,待人以恕”,但在关键时刻却丝毫不会心慈手软。
在曾国藩移驻衡阳前编练湘军的时候,王錱本来是曾国藩非常赏识的一名将领,曾国藩一直准备要重用他。王錱在曾国藩将营地搬到衡阳后,曾受命回湘乡募勇,但王錱回到湘乡后,十分张扬,出入都要敲锣打鼓,乡人为之侧目,此外,他又将勇丁多招至三千人。更令曾国藩气愤的是,王錱带着这三千勇丁到长沙,竟与湖南巡抚骆秉章来往密切,并渐渐流露出自成一军、不再听曾国藩指挥的倾向。
曾国藩于是断然要求王錱除原带一营外,新招者只留二营或三营,营官由曾国藩任命,并按统一营制编练。但骆秉章却不令裁撤,命其加紧操练,驻省听调。这样,王錱更拒不听命,从而导致曾、王彻底决裂。王錱从此自定营制,自派营官,在组织上、制度上独立于曾国藩之外,自成一军。人们以后也习惯地称之为老湘军,以别于曾国藩统辖的湘军。
曾国藩在遇到关系到自己以及湘军的前途命运的大事时,每次都不妥协,这次也不例外。于是,在1853年12月,他终于与王錱摊牌,就两人间的关系做一个了结。他给王錱发去一封最后通牒式的信函,提出王錱必须在遵守湘军的营伍制度与脱离曾国藩的湘军系统之间做一个明确的选择。
曾国藩向王錱提出了五条要求,并声明,如果对方接受,则合力并进;如果不能接受,则从此分道扬镳。
曾国藩所强调的不可更改的五条之中,最为关键的就是要求王錱自己只能统带其中的一营,其他各营需要由曾国藩另行委派营官统带,各营勇丁的数量也必须遵守湘军统一的营制,不得自行其事。勇丁在招募入营后,必须经过至少两个月的训练,才能开赴战场打仗。一句话,王錱必须听从他的指挥,否则,他就不承认王錱继续做他的部下。
王錱此时以为自己追随湖南巡抚骆秉章比跟着曾国藩走更有前途,便对曾国藩的警告不予理睬。骆秉章也趁机拉拢王錱,表示他所统带的三千勇丁可以不裁撤,并继续驻守在省城长沙。曾国藩看到局势已无可挽回,便忍痛与王錱一刀两断,将他逐出教门。
曾国藩明白:与王錱式的矛盾如果连续发生,将对湘军,特别是对曾国藩个人产生严重的影响,因此,曾国藩断然割断与王錱的一切联系,把他逐出教门,且在致自己的老师吴文镕的书中,对王錱大加攻击,使吴不能再调王军北援,失去了进一步发展的机会。事实上,王錱也由于不能援鄂,省内财政又困难,不得不将所部三千四百人减去一千。这样,就对后来可能的效法者,起到了警戒作用。同时,曾国藩更刻意讲求笼络和控制部属之方,利用同乡、师生、亲朋等关系,结成以他为中心的集团,并对个别敢于步王錱后尘的人,给予打击。
曾国藩在用人和笼络部下方面颇为用心。他待人以诚,宽厚仁慈,但如果部下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他却绝不会心慈手软。如此恩威并施,自然会赢得人心,严肃纪律。
曾国藩为了保全、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很懂得珍惜人才,即使在弹劾别人时,也是小心翼翼、谨慎持重。他明白楼高易倒、树高易折这个道理,为了拉拢人才,留住人心,他让自己做到了该放权时就放权。
对于鼓励人才,曾国藩有一条很重要的体会:“人才尤应惜之,褒之则若甘雨之兴苗,贬之则若严霜之凋物;称许不绝于口,揄扬不停于笔,人谁不欣欣向荣!”因此,他认为,要使人才规模宏大,就需要放权,让别人自主发展。但是,什么时候让手下去另谋发展,却是大有讲究的。在这个问题上,曾国藩的做法是:局面小时,坚决维护手下队伍的团结统一,对另立门户者坚决予以打击。因为在这时自立门户,无异于分裂队伍,瓦解自己;但是当自己的发展具备了一定规模、是自立于世的时候,一定要让手下另谋发展。这不仅是所谓“利己利人”“达己达人”之道,更是自己事业的扩大之道。因为另谋发展以后,总还是自己的属下,可以为自己节制;即使完全独立,也还是可以互相有所照应。
与此同时,曾国藩更刻意讲求笼络和控制部属,利用同乡、师生、亲朋等关系,结成以他为中心的集团,并对个别敢于不遵从他领导的人给予打击。
尊重、服从上级领导同谋求自身的独立发展,这在各种不同的社会制度下都是不易妥善处理的重大问题。在专制制度下,情况更为棘手。曾国藩高出同时代人的卓识之一,是局面做大时公开鼓励下属谋求独立发展。这并不是说曾国藩主张不分是非,倡导互相吹捧的庸俗风气。
相反,他力主吏政和治军都必须严格,但在方法上则必须着眼于表扬和鼓励,而在批评缺点错误的时候也必须注意选择适当的场合,照顾对方的自尊。他的这些主张同现代心理学有惊人的暗合之处。例如,马斯洛就认为:“除了少数病态的人之外,社会上所有的人都有一种对于他们的稳定的、牢固不变的、通常较高的评价的需要或欲望,有一种对于自尊、自重和来自他人的尊重的需要或欲望。”阿德勒个性心理学的基本观点之一则是不断追求优越,这是人们行动的内驱力,它引导着个人和种族不断进步。
在放权方面,曾国藩始终表现得很开明,并适时加以鼓励,湘军的力量发展很快,并逐渐成为一个庞大的集团势力,而且始终保持相对的统一性,至少也以曾国藩为其共同的精神领袖。这使曾国藩的事业规模迅速扩大,十年后,湘军集团中督抚大帅,纷出并立,与曾国藩地位相当相近者就有二十余人。这些军队与督抚协调行动,互相配合照应,更使曾国藩的声望如日中天。
看来鼓励手下独立发展,既有一个襟怀问题,也有一个时机问题。放权也是如此。
自先秦荀子等人开始,就鼓励后人超越前辈。不过,真正见诸行动的人,特别是军事和政治领导者,却历来是鲜见的特立独行。中国传统文化中,虽不乏尊重个人独立人格的论述,那也不过是吉光片羽。专制制度下的上下关系以顺从为主要特征,且已上升为美德。曾国藩却力倡“自立门户”“自辟乾坤”,把传统文化中尊重个人的因素发挥尽致。为此,他甚至主张,宁用“好逞才能,好出新样”而能“遇事体察”者,不用“好讲资格,好问样子,办事无惊世骇俗之象”的官气十足之辈。这固然与他领导的镇压太平天国的战争跌宕起伏,生死相循,不能不充分发挥部属的主动性和创造精神有关,也显示了他罕见的胸怀。
对于李鸿章、左宗棠等人,曾国藩都体现了他鼓励下属谋求发展的精神。李鸿章赴上海练淮军,曾国藩说:“少荃去,我高枕无忧矣。唯此间少一臂助,奈何?”李鸿章再请,曾国藩不但欣然同意,还送上马扶一程,这令李鸿章终生铭记。
李鸿章所募淮勇到安庆后,曾国藩“为定营伍之法,器械之用、薪粮之数,悉仿湘勇章程,亦用湘军营规以训练之”。1862年2月22日,李鸿章移驻安庆北门城外营内,曾国藩亲临祝贺。李鸿章深知淮勇实力单薄,难膺重任。他知道自己的部队除张遇春一营外,均系新勇,战守难恃,往征异地,若无精兵宿将,立有覆败之虞。因此,他恳请曾国藩调拨数营湘勇,以加强战斗力。曾国藩既害怕淮勇不堪一击,又打算凭借湘军榜样“为皖人之介”,以陶铸淮军风气,因而允其所请,陆续调拨湘勇八营,归其节制。其中有曾国藩新兵两营,由韩正国统带,充任李鸿章亲兵;开字两营,借自曾国荃,由程学启统带,程系陈玉成部太平军叛徒,其部下多籍隶两淮;林字两营,由滕嗣林、滕嗣武统带,乃系江苏巡抚薛焕使之在湖南招募而来,原为四千人,经曾国藩裁汰至千人,编入淮军;熊字营由陈飞熊统带,坦字营由马先槐统带,均系奉曾国藩之命在湖南所招,原由湘军部将陈士杰率领,随同李鸿章援沪,因陈氏不愿前往,遂拨归淮军。所有这些,就是淮军初创时期的基干队伍,共计十三营,六千五百人。后来李鸿章陪同曾国藩检阅铭、鼎、树、庆和程学启、膝嗣林等营,标志着淮军正式建成。同源相生者,只能患难相助,不会同根相残。他认为湘、淮本是一家,淮军由湘军而派生,“尤有水源木本之谊”。
对于左宗棠,虽然他在多种场合曾对曾国藩有微言,两人也几年不通音讯,但在收复新疆这个问题上,他第一个荐举左宗棠,同样能说明他的胸襟。
让能者上、庸者下。
奖惩分明是曾国藩用人的一个基本原则。他对部属要求极为严格,尤其是其立下的军令,更要求部属必须做到。他认为“视委员之尤不职者,撤参一二员,将司役之尤不良将,痛惩一辈”,那么“自然人知做慎,可望振兴”。他经常引用孙武演兵杀宠姬的故事来说明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