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的表情，就定格在了最初的惊讶上面，连惊叫都没有，便无声倒下。
夜色微凉似水，四下一片寂静，唯有天上高挂的朗朗星月，见证了一个生命的陨殁。
曹府的一天，是在一声划破了黎明的惊叫声中开始的。已经睡醒穿戴整齐的，和还没睡醒匆忙披衣出来查看的人，在院子里脚步匆忙地纷纷出现，一时间场面壮观无比，好不热闹。
许熙若几人，也夹杂在这壮观的人群中，在曹府住了这两个月，许熙若还是第一次知道，府里主子下人，大大小小，一共有这么多人。
随着人群，他们来到了后花园。后花园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将一个角落团团围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娘——娘——您怎么了？”
还没走到近前，就听到人群的中心，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声音很熟悉，许熙若侧耳听了听，是曹雪岚。她心下一沉，那出事的人，就不是府中的寻常人，而是大夫人赵氏了？
许熙若带着欢儿和素雪，奋力在人群中挤出一条缝，钻了进去，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赵夫人躺在地上，胸口都是血，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染红了她身下的地面，那血虽然已经干涸，但看起来仍旧触目惊心。
赵夫人的眼睛圆睁着，但脸色苍白而扭曲，没有半点儿血色，而且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子，都可见浅浅的斑点，这许熙若在医术上也看过无数次，人死后几小时，便会出现这种痕迹，书上称作尸斑。也就是说，赵夫人应该是已经——
而曹雪岚正跪坐在赵夫人的身旁，声声呼唤着，哭得涕泪横流，毫无形象可言。只可惜，赵夫人已经无法再做出任何回应。
“娘——您睁开眼睛看看女儿啊！”曹雪岚说着，就趴在了赵夫人的尸体上，激动地大哭着，两旁的下人们，自然没有人敢出面阻拦，只小声地议论纷纷。
这时，人群自动分开向了两旁，曹真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曹浩宇和几位夫人。
曹真看了看面前场面，本来就严肃的脸，更是阴沉得皱紧了眉，“发生了什么事？”
“爹——”曹雪岚看到他，就好像看见了救星，“快救救娘！娘她不知道怎么了！”
“宇儿。”
曹真唤了一声，曹浩宇会意地上前，蹲下身在赵夫人身边查看，随意摇了摇头，“爹，大娘怕是已经无力回天了。”
此话一出，反应不一。围观的下人们中，发出一阵阵惊吓的吸气声，跟着曹真而来的几位夫人，用帕子捂着嘴低低抽泣，反倒是曹真，镇静得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脸上并没见太多的悲伤之情，只是眉心越皱越紧。
曹浩宇则谨慎地继续端详着赵夫人的尸首，又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人群中的许熙若，“熙若，你能不能来帮着看一看？”
“凭什么？我才不要她动我娘！”曹雪岚激烈地抗议道。
曹浩宇并不理会她，而是向着曹真道：“熙若对仵作验尸之道很精通，浩天死的时候，刑部都认为是咳喘病犯了才会致死，是她发现了异样，爹，大夫人明显是被刺伤而死，不如先让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也好尽早抓到凶手。”
“也好。”曹真点头。
其实，许熙若并不想掺和到这件事之中。虽然她很喜欢研究这一类东西，也对能有机会实践一下书上的知识很渴望，但她现在只想顺利回到村子里去，不愿意再和曹家扯上什么关系。但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无法拒绝。
许熙若吸了口气，也罢，就是看一看，应该不会有事吧？可她似乎是忘了，当初在“落莺楼”，她也就是因为好奇看了一眼曹浩天的尸体，才把自己给卷入那案子当中。
许熙若上前几步，查看起赵夫人的尸首，“鬓发微乱，两手紧握，皮肉翻卷，应该是杀伤而死，从血的痕迹来看，大部分是大夫人死后倒地，从伤口流出来的，而并非被刺时候喷溅出来，由此可见，凶器应该很是锋利，凶手手法娴熟，干净利索，一刀毙命。”
许熙若说着，忽然偏头思索起来，片刻才又转向曹浩宇，“这手法，倒很像是在刑部看到的那些世家公子被杀的情况。”
“你是说，那个凶手到曹府来杀了大娘？”
“这倒不一定。”许熙若指着四周，“这里并没有打斗或者挣扎过的痕迹，大夫人身上也没其他伤，可见大夫人被杀前根本没有抵抗，如果凶手是为了杀大夫人，大夫人见了，怎么也会反抗一下才对，可见大夫人被杀，多半是个意外。”
“那依你之见，大夫人死于什么时候？”
许熙若指着赵夫人脖子上可见的青斑，“这尸斑，通常在人死后一到两个时辰出现，六到七个时辰最重，从暗红色，随着时间渐渐转变为青紫色，从这里的颜色和形状来看，应该死了在四、五个时辰左右。”
“也就是说，大夫人昨晚就被杀了。”
“等等，她手里好像有东西。”许熙若指了指赵夫人的手指，指缝间隐约间透出些许白色。她伸手去试图取出来，可尸首死后太过僵硬，凭她的力气，纹丝不动，她转而向曹浩宇道：“帮个忙。”
曹浩宇闻言，用力握着赵夫人的手指，使劲儿一掰，里面的东西终于掉了出来。曹雪岚见状，疯狂地扑了过来，把那东西举了起来，随即面露疯狂之色，一头冲向了站在旁边的许熙若，“是你！原来是你！”
许熙若被她的大力撞得趔趄了几步，差点儿坐在了地上，幸好曹浩宇从旁扶了她一把，她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她这才得出功夫，好好看向曹雪岚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块白色的布，上面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许熙若眨眨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这布料，这纹理，好像和她昨天游湖时穿的那件白衣有点儿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