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接受着这样的教育,从小父母对自己还有哥哥的严苛教育,使得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过什么童年,无论自己感不感兴趣,只要是父母的意愿,她就必须去学习那些他们所决定好的东西,那些她不感兴趣的课程,那些艰涩的异国语言。
十岁开始,在家里哪怕和父母,都必须得是全英文的交流。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家庭,宣卿然有时候想到自己的家庭甚至会感到害怕,这是一个甚至在家里头,都要说请和谢谢的家庭。如同一个牢笼一般,所以后来宣卿然想起来,自己当初会患上抑郁症,也不是什么很让人吃惊的事情。恐怕也只有自己的哥哥,那个叫做宣绍卿的男人,才有那么足够强韧的心理和神经,没有被这样的教育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环境给逼出心理疾病来。
季若愚是被疼醒的,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先前已经平息下去的胃痛,又忽然开始抽搐着疼起来,疼得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醒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早已经蜷在了座椅上,轻轻颤抖着。
她朝着驾驶座上的言辰看去,言辰早已经在专注地开车,“再忍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
他一直在看着季若愚的睡容,眼神都没有挪开过半分,所以在她眉头皱起,身体微微蜷缩,手也无意识地按住胃部的时候,言辰就已经开车朝着医院去了。
“没关系的,不用去医院了,我就是胃疼,吃点药就好了。”季若愚轻声说了一句,只是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来,还有眼下不太好看的脸色,她的这话的确是很难让人信服的。
言辰自然不是开去人民医院的,那里人多得很,他现在的确是不适合去公立医院了,所以索性就带着季若愚去了他经常去的那间私人医院,车子开到那条路上的时候,季若愚才认出来了,那是言辰上次做胃病手术的医院。
他将车子在停车场停好之后,就直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伸手想要抱她下来,但是季若愚已经从车上走了下来,“没事,我还能走的。”
只是言辰却不由分说,一把就抱起了她,然后咚咚咚地朝着医院大门里头快步过去。
毕竟是私人医院,病人并不多,里头环境也很好,丝毫不显嘈杂,他一进去马上就有护士推着轮床过来,有护士认出了他,“呀,言辰来了?”
季若愚听着这护士的话,只觉得多少有些奇怪,因为听上去,倒不是什么惊讶,反倒像是经常见面的人才会有的那种口气,只是胃部的抽痛让她来不及细想太多,她直接被护士推进了诊室去。
诊断结果无非就是胃痉挛,并且有非常大的可能是因为情绪原因引起的,吃些解痉的药就好,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只是在言辰的要求下,季若愚还是被扎了吊瓶,吊些营养药水。
靠在临时病床上的时候,季若愚安安静静的,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有些出神。
言辰坐在她的旁边陪着她,她看着天花板,而他,始终看着她。
直到一个护士推门而入,走到季若愚的病床边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她的药水,毕竟季若愚并不是什么大病,普通的胃痉挛罢了,其实甚至连输液的必要都没有的,只是这护士,却轻轻地用手碰了一下言辰。
这个动作,季若愚没有发现,护士检查了一下她的药水之后就走了出去,言辰依旧是坐在病床前,看着季若愚,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才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趟洗手间马上就来。”
季若愚点了点头,看着言辰走出病房去的时候,心里头有些疑惑,明明……病房就有洗手间的。
她嘴唇轻轻抿了抿,眉头也微微地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有想法,她马上就付诸了行动,因为住院住多了的缘故,所以她很是麻利,非常利索地从病床上下来,穿了医院提供的拖鞋,然后一只手迅速从输液架上把药水包拿下来,一只手举得高高的,朝着病房门口走去。
言辰并没有去洗手间,先前进来的那个护士,正是之前一直照顾他的张护士,他这些日子每次来治疗,也都是张护士照看着他。
眼下言辰就站在病房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张护士站在他旁边和他说着话,“你不能再拖了,言辰。先前的治疗效果并不算太理想,你不能再这么每天忙着工作的事情,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劳累不起。”
言辰听了张护士的话,只是沉默不语,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其实张护士说的这些,他早就已经从梁勋口中听了很多次了。不能再拖了,必须入院治疗,不宜操劳,消瘦得这么快,身体吃不消,言辰你不想活了吗?
这些话,他早就听过很多次了。
张护士见他不答,心中也是焦急,“言辰,你是真的拖不起了,你不想要命了吗?你现在必须马上入院治疗了,难道你真的想拖到垮的那一天么?你真想到时候报纸头条写着你被救护车送进来才甘心吗?每次抽完腹水就跑,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张护士的话如同重锤一般敲在言辰的心上,也敲在季若愚的心上,她的手甚至快要握不住药水袋,她太了解这护士的话意味着什么了,心里头那些记忆又猛地浮现上来,抽腹水……
她是见过的,父亲就抽过腹水,那是肝病。严重的肝病会有肝腹水,那时候每次医生都会来给父亲抽腹水。
季若愚猛地就想到,为什么自己再也没有见过言辰穿短袖的衣服,虽然现在天气凉了些了,但是想起来,自己甚至没有再看言辰穿过什么紧身的衣服,向来都是稍微宽松一些的,哪怕是拍平面的时候,也都是宽松一些的休闲类款式。
肝腹水……他的腹部,应该已经有变化了。
“再给我几天就好,就几天。”言辰的嘴唇轻轻地抿了抿,然后就说出了这一句,“我就只要这几天,这几天过完,我就入院治疗。”
“你这么几天又几天的,打算再拖多久呢?”张护士显然是不信他的,因为他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但是言辰这次很坚定,他看着张护士的眼睛,“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了,就几天,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我会入院治疗的,只是现在……现在不行,她身体不好,现在情绪也不好,我得陪着她。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了,就几天,然后我会入院治疗的。哪怕只有几天也好。”
哪怕陪她几天也好。哪怕,只有几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