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质的茶具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摔落的结果自然只有一个,四分五裂碎片四溅。
邵翎溪眉头皱了一下,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惧色,毕竟也清楚,自己不过就是个实习秘书而已,程昱宽的名头虽臭,但就只臭一张嘴和大嗓门,倒是从来没有对员工动过手的。
她垂着头不出声,静静地站在那里。
程昱宽一声冷笑,“哼哼,怎么?现在你们都看不起我了么?你父亲看不起我么?所以才一直没过来和我打招呼,反倒派你这么个吃白饭的代表过来了?程柯也是没把我这个爷爷放在眼里了么?现在都还没个人影!”
邵翎溪不做声,只静静站在原地,算是表达了非常良好的素养,虽然她很想给出面前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始终沉默着,只想着他赶紧吵吵嚷嚷结束了就好了。
程昱宽见邵翎溪半天都没说话,只觉得似乎这个臭丫头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一下子就更加烦躁了,索性直接就扯了手边的烟灰缸,朝着邵翎溪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原本邵翎溪就垂着头,根本就没看到老头的这个动作,于是根本就没躲,不偏不移地站着。
其实程柯只再晚一分钟抵达,不,或许只再晚半分钟,邵翎溪恐怕就要血溅当场了。
程柯看到这一幕,直接冲上来推开了她。
嘭一声钝响,水晶的厚重烟灰缸直接在墙壁上砸得四分五裂的,落在地上。
邵翎溪回头看了一眼那碎落一地的大块水晶,脸一下就白了,腿都有些发软,这么大一个烟灰缸,如果不是刚才千钧一发,那准头就是在自己的脑袋上了。
“程……程柯哥哥……”她喃喃出一声来。
程柯原本手就揽在她的肩膀上将她带离了一些位置,此刻邵翎溪抬起手来轻轻抓了抓他的袖子。
这个动静比先前的动静还要大,就连邵擎都从办公室里头探头出来,赶紧就匆匆跑了过来。
“你先带溪丫头出去。”程柯声音低沉语气沉稳,侧头对邵擎说了一句,“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邵擎没拒绝也没做声,只揽了自己女儿的肩膀,就走出董事长办公室,顺带将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一道缝都不留。
就这门的良好隔音效果,里头就算是敲锣打鼓,外面都听不见了。
办公室里头就祖孙两人。
程昱宽脸上依旧是退不下去的怒火,而程柯脸上一片寒凉。
“爷爷。”
他淡淡叫了程昱宽一句,得到的首先就只有程昱宽鼻子里发出来的一声“哼!”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爷爷?爷爷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呢?”虽然不是什么高兴的话语,但是程昱宽的语气已经好了几分,怒气消散了一些,看着程柯。
这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孙子,家里就这么一棵独苗苗,他是最疼的,小时候别说打了,不仅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一下,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甚至别人要是对程柯起个高腔,程昱宽都能发火。
“爷爷,你再怎么也不能在公司对员工动手,刚才那么大个烟灰缸对着脑袋砸过去,是要出大事的,这种事情,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么?”
程柯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听上去一片凉薄,也没了往日的亲昵,脸上没有丝毫笑容,让程昱宽有些难受。
“这还不是都怪你?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子,如果不是你惹我生气,我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么?柯柯啊!你要知道,爷爷都是为了你好啊!”程昱宽这一句说得还有些语重心长,下一句就已经直接忍不住了情绪,“那个女人就是个奔着我们老程家的钱财来的!你别以为你能够瞒得住爷爷,你是不是让绍家那个小子给你办了几份产权过户的手续把那些产业给那个女人?你可别狡辩,房产局有我的老朋友,这事儿绝对错不了!”
程柯没有想到爷爷会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所以没马上答复,微微皱了眉头片刻才说道,“那个,和她本人的意愿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要送给她的,毕竟她嫁给我,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给她,她甚至都不清楚这件事情。”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是这样的话,在一个一世精明的老奸商耳中听来,简直是太单薄无力的解释了,程昱宽哪里可能会相信?冷冷笑了一声,就说道,“就别说这些来骗爷爷了!这年头有谁是不爱钱的?柯柯你姓程你从小就宝宝贝贝的养大,咱们家产业之大你从小哪怕是在这个圈子里头都是高人一等的!想娶谁家的千金,她们都能排着队让你挑!而这个女人她是个私生女,顾家的私生女!你难道还不清楚在圈子里头私生子女的名字有多卑微多难听是多大的笑话么?!”
程昱宽有些懊恼,拐杖重重地在地面戳着,发出咄咄咄咄的声音。
“就算是你爹!那娶的也是名门望族家的姑娘,你外祖家在南方的家业,自然不用我多说了吧?”程昱宽搬出了程嘉泱和陆曼的事情来,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程柯的脸色倒是有些变了。
“陆曼认识嘉泱的时候,嘉泱只是他们家的一个特助!”程柯眉头皱着,音量也高了起来,“爷爷你究竟明白不明白?从刚开始,外公家就根本没有嫌弃过爸爸究竟是不是名门望族家的儿子,就算他只是陆氏的特助,也没有关系,他们认可的是程嘉泱的能力和人品!只有你才报着门当户对的想法,爷爷!只有你!”
程柯这样的情绪,让程昱宽觉得有些气闷,孙子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说话过,甚至就连当年,当年那个叫米衡的丫头死掉了之后,程柯明明猜到了就是爷爷的手笔时,他也没有这样和程昱宽大小声地说话过,只是随了他的意,去了美国留学,并且甚至一去就直接去了七年。
所以程昱宽的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去,眼底里甚至透出了几分阴鸷的味道来,他只是垂着眸子,声音倒是变得平静了几分,“柯柯,你和爷爷说说,你是不是还记着七年前那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