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讨始于何年何月,未见书载,推想起来,大要概非常古远。从我记事以来,乞讨的行迹一直未见根绝过,即使是在现在,也时常见到乞讨者佝偻的身影蹒跚过市。物接星移,二十春秋弹指而过,再看乞讨这一社会现象,从形式到内容都有了本质的改变。
在我成长的日子里,常有乞讨者挨上门来。大致的情形是,乞讨者多为上了年纪的老汉或老妪(偶有携一小孩),孩一身褴褛,一脸倦容,一手执一根拄杖,杖身多疙疙瘩瘩且富含油垢,此杖非为打狗,而为助行以省些气力;另一手握一只蓝花瓷碗,碗上有默痕更皆豁口,乞讨者立于门前,高称主人一声之后,念一句“给点吃吧”。余下就是以一双浑浊的眼睛哀求地望着你,用含义多端的目光诉说一切。每见此景,我的外婆总是挪动一双小脚,飞快地去屋里所盛来些饭菜,倒进那只伸过来的脏兮兮的碗里。外婆来自农村,心性极善,做完她能做的一切之后,她边阻止乞讨者那些颂扬感激的热烫话语,边深化含怜悯地目送乞讨者蹒跚远去,直至没了踪影。揣摩起来,我的外婆或许把这些乞讨者看作了兄弟姐妹,她的兄弟姐妹当时都在农村艰难度日,且时有种种不好的消息传来,外婆的心里因此常怀着焦虑,焦虑久了就化作悲悯,悲悯一旦有了对象(比如突然临门的乞讨者),难免婆婆地抒了一回。遇上我的外婆,是乞讨者的福气。乞讨者很懂得把握时机。每年春节期间,总有 乞讨者上门拜年,他们一改往日张口要吃的路数,嘴里鱼贯而出的则是最动人的吉祥话语,主人自然明白乞讨者的来意,除了忙不迭地拿来来些茶食糖果,总要含水量笑给些钱币。乞讨者如此一家一家拜下来,那所得自是了得,他们成了春节的最大收获者。那年头也有一些阶级觉悟高的认真人士会对乞讨者左右盘查一番,那副质疑的目光直要钻透到专者的骨了里去,以识出来者是否特务之类。每逢此时,乞讨者会从内衣口袋时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那是一张盖了红印的同意外出乞讨的大队证明。据说F县开出的这种证明最多,那里的人对行乞有一咱历史性的嗜好,每当春种完毕就拿着大队的证明浩浩工荡荡出发了,直到收割季节才满载而归——他们在收割之前,要在行乞中先收获一季。
乞讨现象上溯千古,于今为烈。前日看到一行乞的老头在古城东大街过道里席地而坐,将巴嗡嗡然不门辨其声,面前放置着一只不锈钢的饭盆,时硕有硬币纸币若干。将其与旧日的乞讨者相比,差别是多方面的:豁口碗与不锈钢盆。行行走乞讨与坐地守摊,要吃的与只要现钞,辊人大辈与静默不无语或自我念叨,全无尊严与感觉良好……以前的乞讨者自有其乞讨道德,乞得钱物后,他至少在嘴上对施舍者表示着感激;现在和行乞者不再蠊感谢了,那架式似乎要施舍者反过来感谢他,感谢他给人们提供了一个行善的机会。现在乞讨者多有固定的地点,且准时来去,看上去更像是一种职业,且是一种无下岗之忧的常青职业。需要一提的是,今天的乞讨者为了提高乞讨的“效率”,常会弄出种种花样来,比如我曾见一乞讨者面前的地上放有一幅告示,说女儿被大学录取仅有的路费被盗之类,便向碗中放了五元。两个月后,我在古城的另一地方,又看到了这个乞讨者,他的面前仍然放着一幅告示。我当时的感觉介我被戏弄了,被盗的不是别的,是这位乞讨者的良心,还有我的不辨真伪的善意。
还有一个例子 ,在西安一些高级饭店门口,常常徜徉着若干带着孩子或不带孩子的女人,一见进出饭店的外国人士,即蜂拥而上大行其乞,讨得的钱少了还骂骂咧咧,嫌老外“抠门儿”。更有甚者,瘵一些拐骗来的小孩子,仿佛制作盆景德镇似的将四肢捆绑起来,使之无法院正常发育,且越是惨不忍睹越好,来日则以这些 四肢畸形的孩子作为乞讨的诱人工具。乞讨本是一种不光彩的行为,现在的乞讨更掺入了许多卑鄙甚至邪恶的成分,如果说早先的乞讨是一种被迫,一种无奈,今天的乞讨更多的是一个圈套,一场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