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闯入一个人的世界,就注定受那个人的喜怒悲欢所牵绊。
执念站在血池旁,却没有人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如今的她只是飘入谢书林记忆中的一缕幽魂,只能静静听着老奴把当年的事一一道来,池中的谢书林面色惨白,他沉默着,一如她所熟悉的那样安静,只是脸上多出的是一种深深的绝望,那是执念从没在那个静如蓝天的男子身上看见过的神情。
老奴走时并没有将他重新锁住,只是关掉了那扇石门。
谢书林沉默的靠在血池的边缘发呆,执念走到那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前捣鼓了半天也无法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她抬头仔细看着四周,发现这个石室的四壁由修为不下三千年的高手布下重重结界,若不是门从外面打开,根本不可能用蛮力破开这个石室。
而那每一条看似平常的锁链实则都不寻常,它们都是活的——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把生人的记忆消除,再将其魂魄强行封锁在其中,而且这些人生前绝对不是弱者,它们的灵魂之力加起来足以锁住魔界很多知名的魔族高手。
这个谢怀青,能做出这样一间密室来做实验,并且将其作为自己亲生儿子的葬身之地,果然是疯了吗?
执念突然注意到谢书林身上的护体灵力迅速弱了下去,这是在自暴自弃么?少了那层灵光的阻隔,浓稠的血水肆意的玷污着那个纤尘不染的男子,浸泡其中的身体开始渐渐腐烂。明明承受着巨大的疼痛他却只咬牙紧忍,执念惊慌的上前想要帮忙,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无比心痛。
“为什么你总是自甘堕落?难道你真的认为这世上没有人会为你伤心难过吗?”执念心痛地皱起了眉,轻声说着眼前人听不到的话。
她看见谢书林的眼中的绝望却渐渐变成了期冀,随后从池中一跃而出,拖着鲜血淋漓的身躯走到那些瓶罐前。起先目光有些茫然,只是血红的手中灵光一闪,其中一个小罐子破碎开来,一只飞虫向他扑去,他伸手抓住,脸上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执念迟疑地走到他身旁,只见他用力将那飞虫捏死,本就血肉模糊的手又变得乌青起来,定是中了毒,毒素还在一寸寸顺着手臂开始向上蔓延。
他目光从茫然变为决绝,只运气灵力护体,上前击碎第二个瓷罐,一阵青烟从中涌出,几乎将那微弱的蓝光冲碎,却最终还是四散而去。接着又动手击碎了第三个罐子,里面竟是一朵纯白的花,他的眼神中有了一丝诧异,似乎并不知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朵如此纯净的花。
执念在一旁却认出那是一种叫泪痕的毒花,能唤醒人心中最深的痛,直至痛不欲生,精神崩溃而死。
她看着谢书林伸手拿起那洁白的花,不禁失声阻止,却没有任何用处,只见那花瓣上竟开始呈现乌青,随后枯败。
执念惊讶的看着谢书林手上蔓延的毒素尽数消失,那朵剧毒的花竟是解去了他身上本有的毒,似乎也没有唤醒他心中任何痛楚。
执念暗自庆幸,却不由得感觉到忧伤,泪痕算什么?对于此刻的谢书林,哪还需要唤醒什么痛呢?或许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许久,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不让理智被那种痛苦肆意的剥夺。
谢书林究竟是怎么从这个地方活着出去的,执念已经不敢去想,她只能静静的看,也许他只是认为如果能承受完这一切的苦痛时,因沐紫雪欠下的那些债便也还清了。
其实他从来都不欠谢怀青什么,从以前年起谢怀青就再没有像个父亲一样给过他任何关爱,而在此时此刻却把对沐紫雪所有的恨都强加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执念看见谢书林拿起了一本本书籍开始翻看,她也走上前窥看,却被里面的内容惊了一跳。
谢怀青竟然搜集了那么多三界中禁术的秘籍,放在此处,是要彻底把谢书林变成一个怪物吗?
之后的日子,执念便眼睁睁看着谢书林在修炼各种为三界所不容的术法,有时候怎么也静不下心修炼时他会选择浸入血池之中用痛苦让自己保持清醒,也会去将那些瓶瓶罐罐一一打开,甚至还会喝入腹中,承受着各种剧痛,再在那些书籍中寻找让自己活下来的方法。
而老奴每隔一段时日会像从前一样给他送来衣食,让他得以一直活下去,他也许都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这样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着想要活下去,执念也只能在一旁暗自心疼。
谢书林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那副因血池或毒素而溃烂难堪的肉体在一天天的复原,也不知是各种药物在体内产生的特殊效果还是那些禁术或者血池中的毒血改变了他的体质。之后他试着用刀用火在自己身上制造伤痕,却是不出几天就会彻底复原,而这样的复原速度也渐渐开始变快。
执念在这回忆之中也辨不清究竟过去了多少时日,谢怀青再次出现在石室的时候,他看着自己儿子,眼神除了憎恨还有一种厌恶:“你竟然还没有死。”
“让你失望了。”这是谢书林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说话,声音听起来有些许生涩与冰冷。
“不,我很满意,你活的越久,也就越痛苦,难道不是吗?”
“你也一样。”
谢怀青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愤怒,随后这样的愤怒成了一种癫狂,四处的锁链再次活了过来,将谢书林紧紧锁住,不同于上次,这次锁链是直直穿透了那个单薄的身躯,鲜血顺着长链滑落在地,谢怀青怒吼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谢书林冷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
“我有多爱她,就有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