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张之死
随着刘备势力的急剧增强，尤其是汉中之战击败曹操后，刘备的声望如日中天，有逐渐超越孙吴之势。他们绝不甘心地位一直屈居孙权集团之下，双方必然会有一次摊牌，荆州事件和关、张先后被杀不过是提前触发了这次摊牌而已。所以，对蜀汉本身的利益来讲，“伐吴”是必然和必须的。赤壁之战后，刘备在诸葛亮等人的辅佐下，夺取了益州和汉中，形成了可以和曹操、孙权抗衡的势力。但因荆州问题，刘备和孙权经常发生纠纷。刘备得益州后，孙、刘之间嫌隙更大了。公元215年，孙权向刘备提出索还荆州的要求，刘备不允。于是孙权派军袭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刘备急忙引军到公安，命关羽争三郡，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当时刘备听说曹操将要进攻汉中，恐益州有失，便与吴讲和，平分荆州，以湘水为界，江夏、长沙、桂阳属吴；南郡、零陵、武陵属蜀。吴、蜀荆州之争乃暂告息，但吴未得整个荆州，仍不甘心。盘踞在长江上流的刘备已构成对吴的潜在威胁，更令吴国君臣耿耿于怀。公元219年七月，关羽奉刘备之命，亲领大军北上，进攻樊城，曹军樊城守将曹仁知道关羽身经百战，精通兵略，有万夫不当之勇，因此十分小心。曹操派于禁前来相助，曹仁又分兵于禁与庞德，让他们驻扎在樊城北面，自己则亲自守城，使樊城内外相互接应。当时，正是秋雨连绵的季节，滂沱大雨导致汉水暴涨，关羽预见江堤难保，事先将大军屯于高地，又派人准备大小船只，以应急用；于禁屯兵于低洼地面，事先未作防备，一夜暴雨，江水溢出堤坝，平地之上水积数丈，驻地化作水乡泽国，幸亏奔逃及时，于禁、庞德与少数人马才未被洪水冲走，其余则顿为鱼鳖。在暂时栖身的高处，于禁举目四看，城外一片汪洋，无处躲避，正在发愁如何解决军队的粮食问题时，猛然间看见前方驶来几艘大船，为首的正是关羽。原来，关羽见洪水暴涨，算定于禁必被困于小山之上，因此一到天明，立即率军登船来抓于禁，于禁无奈，只好投降。庞德则率兵在堤上顽强抵抗，不肯屈服，最后力量不支，被关羽斩杀。关羽水淹于禁七军，这一仗打下来，威震四方，一些地方武装也借助关羽旗号维持，愿受关羽节制。曹操得知于禁投降、庞德不屈而死的消息后，感慨万千道：“于禁跟我三十年，我应当了解他，不料这次临危处难，竟不如庞德，这真叫人遗憾呀！”樊城军民见曹军惨败，人心惶惶，准备逃难，而黄河以南反对曹操的人则趁机起兵，曹操处境极为不利。为此，曹操也有点稳不住了，与大臣商议，想从许昌迁都到邺城，以避关羽锋芒。司马懿立即表示不可迁都，他说：“迁都避锋，必乱天下人心，臣以为关羽得志，孙权必不乐意。况且于禁之败，并非作战不力，而是困于洪水，关羽实不足惧。我们不妨派人去游说孙权，让他出兵从后面袭击关羽，许他事成之后，将荆州封给他，这样樊城之围自然因关羽抽兵抵挡孙权而解除了。”曹操认为有理，当即决定按此行事，派徐晃领兵救樊城，以保城池不失，同时派人直奔江东，鼓动孙权出兵。
孙权确实与刘备面和心不和，并对关羽余恨未消，因为他曾遣媒为儿子向关羽求亲，要娶关羽的女儿为媳，关羽不答应，将媒人痛骂了一顿，孙权受辱，对此一直记恨在心。这时曹操派人游说，更激起孙权的怨恨之情，加上孙权因江陵在建业上游，如果关羽的势力进一步发展，势必遏制建业，这对东吴将构成极大威胁。因此，孙权爽快答应来使，复信曹操，表示愿意照办，只是要求曹操保守秘密。孙权时刻注意荆州形势，发现关羽留下来守卫荆州的两员大将都对关羽有怨恨之意，便决定加以利用。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关羽攻打樊城，需要军粮、物资，命荆州及时补充，糜芳、傅士仁因关羽自傲，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心中不快，未及时运输。关羽为此大发脾气，扬言打下樊城后再与他们二人算账，二人闻言心怀恐惧，更加不满。孙权手下大将吕蒙，武艺高强，又精于谋略，鲁肃死后，孙权就派他接任，驻扎在陆口。吕蒙得知曹操遣使劝说孙权击关羽，愿意充当先锋去夺取荆州，他对孙权道：“关羽恃强自傲，目中无人，倘若打下樊城，则更加张狂，必须早早下手，将他收拾，方保东吴平安。”孙权以为然，吕蒙又献计道：“关羽在荆州的军队虽不少，主将却不肯卖力，只要设法让他把军队再调走一些，便好对付了。”孙权问如何让关羽调兵，吕蒙道：“您可以准我的假，让我离开陆口去养病。然后派陆逊接替我，他年轻有为，而名声不大，关羽见我离任，陆逊是他看不上眼的小人物，必然轻视，敢于调兵去打樊城。”孙权称善，依计而行。陆逊上任以后，为骄关羽之心，写了一封情词恳切的信，派人送给关羽，吹捧关羽神威，当今天下无敌，表示自己对关羽佩服得五体投地，祝愿关羽一举攻下樊城等等。关羽果然中计，以为陆逊无能，为尽快攻下樊城，便将留守军队调往前线，荆州差不多全空了。吕蒙并没有真去养病，他悄悄领兵在浔阳上船，令精兵暗伏在舱内，将摇橹的兵士换上白色衣服，扮成商人模样，然后解缆启程，来到荆州附近，骗过当地守军，直逼公安城下，对守将傅士仁晓以利害，傅士仁便投降了。吕蒙得了公安，又让他作陪，渡江来见糜芳，劝糜芳投降，糜芳经傅士仁一劝，觉得在关羽手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便也投降东吴。这样，关羽竟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失去了荆州根据地，处境变得十分危险。曹操接到孙权来信后，当即召集群臣计议。群臣闻讯，皆大喜欢，都说应该帮孙权保密，使其偷袭成功。可是，谋臣董昭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应该把这一绝密消息告诉围困中的樊城将士，使他们知道关羽之围指日可退，从而更加坚定守城意志，以保城池绝对不失。同时，他还认为应该透露风声，或者干脆告诉关羽，让他心慌，无心攻城，早日将围兵撤走，转而对付孙权，迫使他非袭江陵不可。曹操觉得董昭分析得有理，立即采纳他的意见，派人抄录孙权来信，用箭射进樊城城内和关羽的营屯里去。事情果如董昭所言，樊城守城将士闻之大为振奋，士气高昂，关羽闻之则犹豫不决，虽未立即退兵，但攻势明显减弱。关羽决定讨回荆州，他派使臣去见吕蒙，责备他不讲信义，破坏孙、刘共同破曹的联盟，希望他以大局为重，退还荆州。吕蒙哪会答应，推说这是民心所归。言外之意是说：谁叫你关羽不爱惜将士和民众呢，我吕蒙取荆州正顺应了天意民心。使臣回去报告关羽，关羽气得不得了，可又没有办法，只好另谋出路。不久，曹操又进驻摩陂，命大将徐晃率兵反击，关羽被迫退居麦城。孙权到了江陵，又派人赶到麦城劝关羽投降，并告知关羽，所掳关氏一门均善为保护，城中百姓亦未伤毫发等等。关羽拒绝投降，手下将士却悄悄散去，关羽无奈，只得逃出麦城。孙权派大将潘璋阻截关羽退路，在麦城以北的临沮，将关羽及其子关平一并截获，送交吕蒙，吕蒙奉孙权之命，将关氏父子就地斩首，并将关羽首级封于匣内，送呈孙权。孙权则将此匣派人立即送到许都，并写了一封信，要曹操兑现许诺，同时还劝曹操早日称帝。
曹操利用孙权消灭了关羽，削掉了刘备的一只臂膀，这不但解除了刘备对襄、樊的威胁，而且在战略上达到了扼制刘备的作用。从此，刘备已无力如诸葛亮出隆中时设想的“命一上将，将荆楚之军，以向宛、洛”，失去了对曹操两面钳击的攻势，只剩下出秦川一条路了。荆州丧失的原因，除关羽本人的因素外，刘备也负有重要的责任，他忽视了荆州的防守，更不应让关羽镇守荆州。关羽为人刚而自矜，既缺乏政治眼光，又不能团结部属，让其镇守荆州是很大的疏忽与失策。刘备的事业至此遭受了重大挫折。荆州失守，对刘备是一个沉重打击，不仅使原来准备分兵两路北取中原的计划破产，而且失掉了一个重要战略地区。刘备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决意夺回荆州，东征孙权。公元221年四月，刘备即帝位，国号汉，史称蜀汉。一次上朝的时候，刘备提出要起全国的兵力，讨伐东吴，生擒逆贼，为关羽弟报仇雪恨。这时，威武将军赵云劝谏说：“国贼是曹操，不是孙权。现在曹丕篡汉，神人共怒。陛下应该早点图谋进攻关中，屯兵渭河上流，用来讨伐曹魏政权，那样关东义士，一定会欢迎我们的军队；如果抛开魏国去讨伐吴国，一旦开战，就不可能短时间内平息下来，希望陛下认真考虑。”刘备坚定地说：“孙权害了我的弟弟，又加上傅士仁、糜芳、潘璋、马忠背叛我，我恨不得吃他们的肉、灭他们的族，你为什么要阻挡我呢？”赵云说：“汉贼的仇是大家的，兄弟的仇是您个人的，希望陛下以天下为重。”刘备坚持说：“我不替我的弟弟报仇，虽然拥有万里江山，也谈不上什么富贵了？”刘备不听赵云的劝谏，下令起兵伐吴，并派人往阆中，命令张飞为车骑将军。张飞在阆中得知关羽被害，每天痛哭不停。手下拿来酒劝解他，没想到张飞喝醉酒后，怒气更大了，帐上帐下，只要有冒犯他的就被鞭挞，很多人被抽死。后来张飞听说有人劝刘备首先讨伐曹魏，大怒，便同使节来成都见刘备。刘备每日亲自操练军马，克日兴师，御驾亲征。百官都到丞相府来见诸葛亮，请诸葛亮出面劝其改变主意。诸葛亮带领众官去教练场，上书说：“陛下刚刚登上帝位，如果想要向北讨伐汉贼，伸张大义于天下，才可以亲自统帅军队前往；如果只是为了讨伐吴国，只需命一上将统兵讨伐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御驾亲征呢？”刘备见诸葛亮多次苦谏，心中刚想改变主意，张飞来了，抱着刘备就哭，说：“陛下今天当上皇帝，早就忘了桃园结义时候的誓言了吧！二哥的仇，为什么不报？”刘备说：“我与你一起去，你带领本部兵马自闻州而出，我统帅精兵与你会师于江州，共同伐吴，以雪此恨！”张飞临走时，刘备又嘱咐他：“我知道你酒后暴怒，鞭挞官兵，这是惹取祸患的原因。今后对官兵应该宽容，不可以像以前那样。”张飞拜辞而去。然而回到阆州后，张飞却命令范疆、张达在三日内制办白旗白甲，三军挂孝伐吴。这两个人在三日内实在难以完成，被张飞绑在树上，各打了50棍，打完后说：“到时候要完不成任务，杀你二人示众！”范疆和张达商议：“让他杀我们，不如我们杀了他。”等张飞酒醉，睡在帐中的时候，范疆和张达各藏短刀，秘密潜入张飞的营帐中，直接来到到张飞床前。原来张飞睡觉不合眼，二贼见他须竖目张，本来不敢下手，但听到张飞鼾声如雷，才敢靠近张飞，以短刀刺入张飞腹中。张飞大叫一声而亡，时年55岁。范疆、张达割下张飞的头，引数十人连夜投东吴去了，张飞的儿子张苞飞报刘备。这时刘备令丞相诸葛亮保太子守两川；骠骑将军马超与弟马岱助魏延守汉中，以挡魏兵；虎威将军赵云为后应，兼督粮草；黄权作为参谋；马良、陈震掌理文书；黄忠为前部先锋；冯习、张南为副将；傅彤、张翼为中军护尉；赵融、廖淳为后合。共起兵75万，于公元222年出师，诸葛亮等送十里外方回。
刘备出师后，一夜心惊肉跳，寝卧不安。忽然有人报告张苞来了，听到张飞被杀害，刘备放声大哭，昏倒在地，众官把他救醒。不一会儿，关兴又来了，刘备看到关兴又想起他父亲关羽，再次放声大哭。众官苦苦安慰，而刘备却说：“我是老百姓的时候，与关、张结义，誓同生死。现在我当上天子了，正想与两个弟弟同享富贵，不幸他们都死于非命！看见这两个侄子，能不断肠！”说完又大哭起来。刘备命令关兴、张苞护驾，同心协力，共报父仇。刘备的大军来到夔关，驻扎在白帝城。孙权派诸葛瑾到白帝城，说谋害关羽的吕蒙已死，冤仇已经平息，孙夫人一直想回到皇叔的身边，孙权愿送归夫人。又把降将傅士仁、糜芳捆绑送给刘备，并将荆州交还，永结盟好，一起去消灭曹丕，以正篡逆之罪。但刘备就是不答应，并大怒说：“杀我弟关羽的仇，不共戴天！想让我罢兵，除非我死了，要不看在丞相是你弟弟的情面上，先砍了你的头！”诸葛瑾只好返回江南，向孙权实报。孙权没有办法，只好派使节去觐见魏帝曹丕，陈说利害，请他派兵袭击汉中，逼迫蜀帝刘备退兵。曹丕虽然不肯立即出兵，但封孙权为吴王，加九锡，基本上形成魏、吴联合共同对付蜀国之势。面对这样的局面，刘备应该见好就收，可是他不这样想，他想到的是自己进攻吴国是替他弟弟报仇，直接的仇人死了，自己可以把仇恨转移到吴主孙权的身上，这样，自己出兵就可以无休止地进行下去，至于结果如何，刘备此时也不考虑了。孙权知道刘备仍不肯放过自己，急忙召集文武商议。步骘说：“刘备所痛恨的人是吕蒙、潘璋、马忠、糜芳、傅士仁等，现在这几个人都死了。只有刺杀张飞的范疆、张达二人还在东吴，为什么不抓住他们二人，同张飞首级，派遣使者送还荆州，送归夫人，上表求和，再会前情，共图灭魏，则蜀国的军队自然会退回去。”孙权采纳了他的建议，用沉香木匣盛张飞的头颅，将范疆、张达捆绑在囚车里面，命令程秉为使者，向亭而来。刘备看见张飞首级在匣中面不改色，放声大哭。马上要求张苞摆设他父亲的灵位，将范疆、张达千刀万剐，祭奠张飞的灵位。这时马良感到应该见好就收了，上奏说：“仇人都被杀光了，仇恨应该没有了。东吴又愿意归还荆州，送回孙夫人，永结盟好，共同灭魏，我想我们也该退兵了。”但刘备怒气还没有平息，坚持要消灭吴国，说：“我的切齿仇人是孙权，现在如果与他讲和，就辜负了二位弟弟当日的盟约，现在先灭吴，接着再灭魏。”刘备甚至想杀了使者，经众官苦苦劝谏，程秉才得以逃脱。对于刘备兴兵伐吴，蜀汉内部的许多人士也持反对态度，益州学士秦宓，在与刘备谈论了一番天下形势以后，劝他不要去伐吴。这些意见无疑是正确的，但刘备权衡利弊，仍然觉得这两件事情是伐吴的最好借口，此时也就成了伐吴的最佳时机。刘备是一代枭雄，他很清楚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他为什么执意要伐吴呢？因为从战略的角度看，伐吴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刘备正式称帝后，不仅建立了名正言顺的蜀汉帝国，而且部队经过两年的休整、补充，战斗力空前提高，足以组建一个强大的机动兵团，进行出征。同时，国内经济、内政在诸葛亮的治理下发展很快，已经具备了保证大规模军事行动的财力和物资。另外，汉中在任命魏延负责驻守之后，其依托险要地形部署的防线，足以保证蜀汉北方门户的安全。这时，刘备有两个战略性选择：北进进攻魏国，东进讨伐孙权。但北进的不利因素在于：魏国实力强大，不是短期内可以击败、消灭的；关中有秦岭天险阻隔，陇右道路遥远，均不利于大军的迅速行动。而且，刘备以注重信义著称天下，结义兄弟被盟友无端杀害，不加理会而东进，则有损其注重信义的光辉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