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和侯,孙书云,杀手一行四人,又出现在山头。抬头一望,远处依稀闪着光亮,孟家大宅,早已没有当初繁花似锦的气象,已逐渐冷落了。孙书云轻轻摇着铃铛,道:“死猴子,躲哪去了。”侯让杀手潜伏在周围,我们三人,则摸黑来到大宅门前。二楼上,有着灯火。楼下却空荡冷清,夜风吹过,身子有些冷了。
门也没合上,轻轻推开一看,里面空空无也。饰品,帘布之类的点缀,金颈花瓶一些贵重物品,也被运走。只剩下一些桌椅,歪歪斜斜,倒在地上,浸在荒凉里。我们悄悄上楼,来到燃着光亮的房间,侯持着抢,闪了进去,喝道:“别动!”我和孙书云也窜了进去。
只见一个老丫鬟,正拧着个布袋,收拾东西。陡然见我们进来,布袋骇得掉在地上,“噗通”声跪了下来,磕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走到光亮中,把她扶了起来,道:“是我们。”丫鬟这才看清,赶紧起来,给我们倒茶。孙书云见如此冷清,茫然不是滋味,道:“一家子人呢,孟怡情在哪?”
老丫鬟这才道:“刘公子和我家知秋姑娘,即日成婚。怕金爷一家不死心,报复过来。前二天,迁徙到刘公子那了。老妪年纪大,不愿奔波,想着告老还乡,就留了下来。收拾点东西,候着几天,等你们过来,也就走了。”我一愣,道:“等我们干啥?”老丫鬟打开布袋,掏出点东西,递给我们,道:“这是几位姑娘家留的,让老妪等着你们,想不到还真等着了。”
孙书云接过一看,却是一贴身肚兜,不由摩挲良久,放进怀里。侯接过的,是一面扇子。打开一看,一面是水墨山河图,令一面,则是美人锦绣画。我一笑,道:“没我的么?”老丫鬟摇摇头,道:“萍姑娘只是让老妪转告,愿公子一生平安。”我点点头,道:“谢谢。”老丫鬟交代完毕,道:“不负姑娘们所托,老妪也该走了。公子们也早些离去,金家那伙人,可饶不了这儿。”随后背着布袋,往楼下去了。
孙书云不住嗅着肚兜,一脸痴迷。我拍了他一下,道:“正事要紧,摇铃。”他才恋恋不舍的收起肚兜,打开木窗,摇起手中铃铛,叮当的铃声,随着夜风飘荡。半个钟后,外面突然传来“吱吱”的叫声,声音越来越急迫。我和侯对视一眼,警惕来到窗口。“嗖”,一个弱小身影扒着窗口,串了进来,毛茸茸的爪子,就要抓孙书云手中的铃铛。孙书云赶紧退了一步,站在我们身旁。
猴子在窗口张牙舞爪,指了指铃铛,朝我们咆哮着。孙书云把铃铛扔在地上,道:“带我们去找木焚。”猴子赶紧跳下来,抓起铃铛,套在脖子上,跃出窗口。我大吃一惊,来到窗口一看,猴子正蹲在地上,却没逃走,朝我们望来,似乎在等着,于是道:“下楼,跟着它。”一行人匆忙来到楼下,猴子窜进一旁的树林中。我们紧紧跟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块坡地,空荡广阔,只有依稀几棵树木。猴子带到这,突然止住不前,爬上树,漆黑的眼珠,凝视着远方。我们趴在坡上,缓缓爬上去,抬头一望,只见远处是块山头,有一个洞穴,闪着微弱的光亮。我们正准备商量,如何进去。山洞里面,突然传来异动,于是赶紧注视着。
只见一个女子,狼藉不堪的,从洞口跑出来。身后一个人影,持着火把追出洞口,借着火光一看,女子竟然是团长夫人,背后跟随的,是木焚。团长夫人慌不择路,一路狂奔,朝我们奔来,离我们二十余米远,却被木焚追上。我们躲在暗处,他们也没发觉到。木焚持着火把,伸出手,表情冷峻,道:“给我。”
团长夫人把一物体藏在背后,冷笑道:“给你?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得到过什么!你呢,为了一本破书,弃我不顾,真是可悲!”木焚面无表情,道:“我爱你,书给我!”团长夫人冷哼一声,把物体拿出来,用手抓住,冷道:“是吗,那你选择我,还是这本书!”我们在坡后见了,不约而同轻呼道:“天书。”
木焚眉头紧锁,眼神深邃,道:“我内心的罪孽,已无法救赎。只有看了天书,才能得到解脱。解脱之后,就带你远走高飞。”团长夫人身躯一震,有些触动了,泪光莹然,摇头道:“你少骗我!这本书,早就落在你手中,却一直没打开。看样子,我不毁掉它,你是不会说实话的!”说完作势欲撕烂天书,木焚抢先一步,一耳光扇在她脸上,喝道:“你敢!”团长夫人趴在地上,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哈哈哈!你根本不在乎我!”随即咬咬牙,就撕扯天书。
木焚大吃一惊,道:“别动,我之所以不打开,是怕打开之后,唯恐自己灰飞烟灭。”团长夫人愕然住手,恳求道:“那就不打开了好吗,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木焚沉重摇摇头,道:“这样,我一辈子,都会活在黑暗中。书给我!”团长夫人把书藏在身后,也不撕了,不住摇头:“我不给,我不给!”
木焚见她心智动摇,蹲下来,把她手臂按住,抢过天书。团长夫人恐慌无比,站起来,抓住他胳膊,凝视着他。木焚淡然一笑,道:“放心吧,没事的。”随后苍老的手指,轻轻揭开天书。我们也凝神待发,观望着这一幕。
随着天书揭开,一柱巨量的光芒,从书中射出来。亮侧天书,整块荒野,被照的通亮异常,远比白昼。此时此景,我们也不再躲避,如痴如醉。洁白耀眼的光亮中,木焚须发犹如银丝,深邃的眼神,凝视着天书,嘴角散发出一丝笑容。随后扭头对团长夫人道:“如何?”团长夫人见木焚在光柱印射下,犹如天人,沉醉不已:“宛若天神,妾心迷服。”木焚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雄浑的笑声,响彻四方。陡然笑声僵住,惨叫一声“啊!”,接着天书掉在地上,光亮消失不见,陷入黑暗中。
团长夫人抱着木焚,惊呼道:“怎么了,怎么了?”木焚没有回答她,眼珠中,红光骇人,闪着火焰的光芒。木焚身子摇晃,把团长夫人推开,“扑哧”一声,突然全身燃起火焰,很快烧光毛发。木焚站在原地,火焰眼珠,仰视天空,道:“天不留我!”团长夫人跪在地上,抱住他,轻声道:“妾随之。”随后二个人伴随火焰,化成灰烬。
我们赶紧从坡后跑过去,孙书云拿出点灯,往地上一照,却没有一丝灰烬,只有几本书,躺在地上,不由吐了吐舌头,道:“烧得真干净。”侯拾起地上的书,却是一本天书,四本地书,都齐了。我见侯脸色凝重,道:“准备怎么处理,带回族里?”侯摇摇头,道:“此书是乱世之物,来之前,族里就商量好,要是找到,就地处理,免得留下祸害。”
我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侯掏出火机,正要烧得。“呱”,一声刺耳叫声,划破夜空,从未如此震耳。我们额头巨痛,捂住了脑门。一只乌鸦急速坠落下来,幻化为一个黑影,站起来一看,却是一件风衣,里面罩着个黑色骷髅头,赫然是灭魂师。灭魂师把天书拾了起来,沙哑道:“多谢你们,帮我找到天书。”
侯大吃一惊,掏出枪,往灭魂师眉心打去。灭魂师手已经搭在抢上,轻轻一捏,成了一团废铁。伸出指头,朝侯胸口点去。这几下,犹如闪电,我们还未反应过来,侯就要毙命了。“嗖”的一声,一根长物从林中飞了出来,打在灭魂师手上,落在地上一看,是一柄伞。灭魂师身子一震,扭过头,望着树林,道:“老朋友来了。”我也大喜过望,扭过头,陈文树冷峻的身影,出现在林中,不急不缓,朝这边走来。
灭魂师展开双臂,二团黑气,在手中涌动,冥音响彻四方:“一起埋葬吧!”随后黑色风衣,缓缓飞起,悬浮在空中。灭魂师闪在空中,推着风衣,化成一张巨大黑网,无边无垠,朝我们盖下来。陈文树脚步飞快,抓起黑伞,在地上画出个八卦阵,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画完后,手臂一挥,沉喝一声,道:“道法伏魔,起!”一道闪着光亮的八卦阵,飞往空中,迎上无边的黑衣。
无垠的风衣和八卦阵碰撞后,发出一声巨响,抨击处,火焰冲天。灭魂师悬浮在空中,站在风衣上,面不改色。陈文树则身躯剧震,吐了口鲜血,逐渐往泥土中陷去。眼看八卦阵被风衣压了下来,我们却无能为力。我走到陈文树旁边,见他膝盖已陷入泥土,暗叹一声,不知说啥。
“扑哧”一声,天空一道光亮,突然照在黑色风衣上,烧出一个大洞。很快,无边的风衣,被真火燃烧,洞越烧越大。灭魂师沉喝一声,道:“道长!”随后从风衣上跳下来,落在地上。很快,风衣被烧得干干净净,八卦阵也随之消失。四周又陷入夜色中。
灭魂师抬头看了一眼,也没见道长现身,揭开天书,和木焚打开一样,一柱光亮从天书中射出,照在灭魂师身上,却没能烧掉它。灭魂师翻了几页,扔在地上,道:“不过如此。”我翻滚过去,抓起天书,望着灭魂师,道:“我有个办法,可以杀了你。”灭魂师一愣,骷髅眼眶黑气涌动,沙哑道:“是么。”我揭开天书,往一旁照去,道:“圣子之心。”
天书照过,淡淡的光亮下,二个小孩,坐在山坡上。男孩对女孩道:“你见过流星么?”女孩道:“没见过,干什么的?”男孩道:“传说中,当流星划过的时候,许下的愿望,都会实现。”女孩眨眨眼,夜空中,几个星星,钻出云雾,在空中闪烁,很快,天空都是眨亮的星星,女孩闭上眼,合掌许下心愿:“愿远方的星空,永远留下我们的笑容。”男孩也抬起头,明亮的眼眸中,流星在里面划过,不由惊呼道:“看,流星。”
天地间,无数流星坠落,击在田野周围。地动山摇,到处都是轰隆的响声,飞速的流星,砸出一个个火坑。我关上天书,映像也随之消失。一颗流星,穿过灭魂师胸膛,灭魂师身子一震,逐渐裂开,一块块,凋零在地上。凉风吹过,化成丝丝魂缕,散在田野中。流星雨仍在坠落,四处火海一片,我对侯道:“快走,这里要毁了。”随后跑到陈文树旁边,使劲拉他,却拔不出来,陈文树推开我,冷道:“你们走。”
正无计可施之时,天外边,突然传来声鹤鸣,我们不约而同,抬起头。只见一只仙鹤,从天外飞来,在天空盘旋,道长银丝抖动,骑在仙鹤上,身披白光。左手持拂尘,右手缕着胡须,哈哈大笑,朝我们望来。我半响回不过神来,喃喃道:“道长。”
仙鹤又鸣叫一声,从天空飞了下来,从我们身边掠过。道长拂尘一挥,陈文树从泥土中滚了出来,又挥了下,四处的火焰,逐渐熄灭。展开衣袖,灭魂师散乱的魂灵,飘进仙衣中。几下电光闪石,未等我反应过来,道长已经驾鹤仙去,只剩一个光点,往远处疾逝。我一路狂奔,跟着一路狂追,叫道:“道长爷爷,道长爷爷,带我走啊。是我啊,天怜啊!”天地间,只传来道长清朗的笑声:“别去别来,别去别来。茫然天地,浩瀚无边。”再抬头,光点已经不见,我跪在地上,良久说不出话来。
此时,侯和孙书云已经追来,把我扶起来,道:“算了,别想了。”我黯然低下头,不想说话。陈文树走过来,见我神态,拂袖而去,冷道:“痴儿!”我见他要走,追上去,道:“何时再见?”陈文树冷哼一声,道:“或可见,或不可见。实不愿见!”随后持着黑伞,淡出我视野。我茫然环顾一周,天地蒙蒙,朝侯和孙书云笑了笑。
六月,鹰飞,鹰不飞,侯已毁天地二书,领族人归去。我来到火车站,替广臣和尚送别,一行五人,黄康追乔梦蝶未果,暗淡归来,应广臣之邀,前往西藏转经筒。广臣哈哈一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叶施主,留步。”我点点头,道:“有缘相见。”正欲和紫星打招呼,紫星冷哼一声,把头扭过去。我拍了拍黄康肩膀,道:“去去就回。”黄康点点头,道:“大哥,保重。”嗔者一笑,依次上车。我站在站台边,呼啸的车轮,驶往西藏。
七月,办离校手续,孙书云苦留未果,怅然不已。此时学生已逐渐返校,我拖着行李箱,和孙书云漫步校园,依依惜别。繁华街道,川行而过。
七月六日,来到河边,替甯涵扫墓。河边静躺三天,留恋无限,泪流。吻墓碑,终离去。八日,离昆。
《恋者如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