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成玉
夏天的末尾,花朵们将演出推向了高潮。莺歌燕舞,月影凝香,一朵一朵虚荣的花儿,簇拥出一座花园的繁华。它们开得义无反顾,开得赴汤蹈火,全身心都燃烧起来,毫无一点儿节制。秋天随后就来了,一朵领头的花儿落下来。落下来的花儿,紧接着带走了其余那些不情愿的花儿。
绽放的时候,争先恐后,凋落的时候,退避三舍。落英缤纷,一地残骸,是每一年都在重复着的剧情。顺了四季的愿吧,可是花朵说不,它们总是叹息,嫌花期太短。
欲望和虚荣就像那些喜欢攀比的花儿一样,倘若贪恋,毒瘾难除。
一日,一个高僧路过一片花田,那里生长着大片大片的鲜花,一朵一朵争着怒放,比着向外吐着芬芳。见此美景,高僧却摇摇头,不肯往前一步。
一朵修行已久的花儿见此,不禁有些疑惑,幻化出人形飘然落于高僧面前。
“你疾步来此,莫不是为了此地的景致吗?景致就在眼前,缘何又停止不前?”
“远观足矣。”
“不近些怕是闻不到最浓烈的花香呢。”
“如果没有风将花香吹散,浓烈的花香囿于一处,时间久了,便和粪臭无异。”
“你这和尚好生无礼,竟用如此秽语来形容我等。”花仙子显然发怒了。
高僧却并不理会,接着问道:
“你认为自己最美丽的时候是何时?”
“当然是开得最艳丽的时候。”
“不,就像女人的掩口一笑是最美的一样,花开一半才是最美的好时节。”
说罢,高僧脱下袈裟,披到花仙子身上,“只为着你自己,开一次吧。”袈裟蒙住了她的眼睛,使她看不到其他的花儿怒放的盛景。
许久之后,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其他的花儿都已枯萎凋零,唯有她,依旧灿烂如初。
她顿有所悟,欲望太过热烈,开得越鲜艳,衰败得越猝然。
人和那些花儿一样,免不了受着欲望和虚荣的蛊惑。
人是奇怪的。这个世界越是生满了红,铺满了绿,就越是孤独,越是忧愁。
人往往是因为爬得太高,才让自己的脚下变成了深渊。可是很少有人不往高处走,人的心如同一座神秘的高原,只要有路,可以一直走到天上。
三毛写过一首诗:
我不吃油腻的食物,我不吃饱,这使我的身体清洁;
我不做不可及的梦,这使我睡眠安恬;
我不住豪华的居所,这使我衣食无忧;
我不穿高跟鞋,这使我的步子更加悠闲;
我不跟时装流行,这使我的衣着永远长新……
三毛仿佛就是那朵因披了袈裟而开悟的花儿,不张扬,不炫耀,只为自己的心绽放自己的美丽。
听到这样的话,我想为杂草丛生的欲望剃一次光头。我想摒弃繁华,向内心聚敛芬芳。
“如何使一滴水永不干涸?”
“让它归入大海。”
“如何使一颗心永恒?”
“让它皈依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