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冷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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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地心那端

苗百俞在受了朱奇一掌之后,胸口气血翻涌,他本可以像朱奇一样借力后退,用以消除那近乎排山倒海之掌力,但他极是要强,他绝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而且这第三战还关乎他的女儿苗丁花的是走还留,所以他咬牙撑着,尽管两腿颤栗,但仍顽强坚持不倒下去,甚至当他看到朱奇他们走过来时,还强自吸一口气,对朱奇说道:“你输了!”“是的,我输了,”朱奇点头承认,“苗老掌力刚猛无比,我认输便是。”

“为什么说是朱奇输了?”小强他们可不买帐,“谁都看的出来,现在小奇受了你一掌浑若无事,你呢?现在强撑一口气站在这里,明显受了极重内伤,谁输谁赢还不一目了然吗?”

“一目了然?”苗丁花冷笑一声,“这词用的可真是地方!你问问这位一目少年英雄,他是不是被我爸的掌力震的飞了出去?我爸是不是受了他一掌还原地未动?”

小强在顺口说出一目了然这个成语后就立即后悔了,他听到苗丁花将这成语顺手拈来加以朱奇身上,更是气得脸色发红,刚想怒斥她几句,朱奇上前挡住了他,“强哥,她没说错,是苗老赢了,苗老受了伤,却赢了比武赢了尊重,这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了的。”然后朱奇又向苗丁花说道,“苗姑娘,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苗老是受了伤,不过,那伤并不严重,不是内伤,没有损及里面内脏器官,苗老深通医理,自己调养几日就会好的。”

听到朱奇这样一说,苗丁花一时无语,她眼望四周,苗家的人除她之外,都已上了囚车,苗百全王妈他们从车窗里面看着这里,目光里面更多的倒是麻木,她心里涌上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在那边,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里面有着深深的牵挂,她心中有恨,不愿看他,立即掉转开去,看到了挨着那双眼睛旁边的一双小姑娘的眼睛,清澈纯净,那有几分像小时候自己的眼睛,就多看了一下,那是小茹的眼睛,她看到丁花在看她,就挥挥手,然后低下了头,苗丁花知道她为自己和自己的叔叔愧疚,也就不再多想,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在扫过一群不相干的眼睛之后,又有一双眼睛引起了她片刻的停顿,那是一双近似于子豪的眼睛,是里面的内容更近于子豪,只是这双更冷,他在看着自己,深沉专注,这是谁呢?好一阵,心思恍惚的丁花才想起这是小五的眼光,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把目光移开了,但她感觉得到,那双眼光还是在跟着自己一起移动。

“这没有话说了吧?”苗百俞对着走上前来的林峰说道,“林兄,老朽不才,刚才又侥幸胜了第三场,多谢这位小兄弟承让!”

“你说的没错,”林峰点点头,“主要是你最后一句说的很对,我们之前说过的话,随时可以兑现,丁花姑娘,从现在起,你随时可以离去,但离去之后,我希望你走条新路!”

“这里完事之后,你们是要首先回到河城吗?”苗丁花问林峰,“我想搭一下你们的车,可以吗?”

“当然可以,”林峰有点纳闷,但他没有多问,他转身面向苗百俞,“苗老,你行动无碍吗?我想如果问题不大的话,我们也该走了。”

“没事,没事,”苗百俞点点头,“其实我也没受什么伤,只是有点累了,和这些年轻人比拼了三场,难免的。”

“嗯,”林峰不动声色的说,“那样最好,我还真怕朱奇这小子下手没有轻重,伤了你呢,那样可有些麻烦,那就请吧!”他用手示意了下停在那边上的囚车,里面的人一直看着这里,目光依旧麻木枯槁。

“朱奇,你可有点让我失望了,”在上车时,林峰对着朱奇说道,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我知道,二哥,”朱奇说道,“我只是在想,要是苗百俞输了这第三场,那样对他,打击太大了!所以你可能看出来了,我没尽全力,我实在想让苗丁花获得自由,或是新生!”

“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林峰说道,“小五早就和我计划好了,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放苗丁花一条生路的,她救过小五一次,我们冷酷,但也感恩!”说完,林峰加快脚步,走上了车,留下朱奇在后面愣了一阵,“我不后悔!”像是对自己作了肯定,朱奇也跟了上去。

一列车队隔着一定的间距出了松岗林镇,将这个又一次见证警匪交手的小镇,将众多看热闹的乡民看客抛在了后面,囚车中的苗家众人沉默不语,前面车上的林峰他们也没说话,没有了往昔那种大获全胜的喜悦,好像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点累了,跟他们同车的苗丁花默默的注视着车窗外面,那一片片一闪而过的民房,田土,树木,庄稼,还有一座座沉默的山,谁也不知道她这时在想些什么,子豪没有和她同车,她的身旁坐着的是小五,小强,丁一他们几个特警战士,朱奇和他父亲还有小茹坐在一起,但这时这对父子也没有述说久别之情,每个人都像担着心事,只有小茹,她是这群人中最活跃的一个,不时问这问那,探头东张西望。朱奇看着她,心中羡慕。

车行一程之后,前面出现了一座明显高于其它山峦的高峰,峰顶上一块大石像是横亘于天地之间,傲然屹立,远望去气态庄严神圣不可侵犯一般,千仞岗到了!

“我就在这里下车吧,”苗丁花忽然对开着车的绍俭说道。

绍俭停下了车,看着林峰,林峰点点头,“不用看我,早就说好了,丁花姑娘随时可以自行离去。”绍俭打开车门,丁花起身,不看他们几个,走下了车。

小五跟着起身下车,“我送送你吧。”

“凭什么呢?”苗丁花回头,冷冷的问。

“因为我爱你!”小五没有理会苗丁花的冷冷眼眸,“今天你要走了,我得给你说个明白,我爱你!”

“你不配!不送!”苗丁花一口回绝,留下小五怔在原地。苗丁花走到后面那辆车前停住,“子豪,你能出来送我一下吗?”

子豪连忙下车,朱奇要跟着下车,子豪伸手按住了他,“小奇,你就在车里吧,你去不大方便。”

“在这座山腰,有我祖上的墓地,我可能要远走了,”苗丁花低头说道,“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以后恐怕也没多少时间回来看他们了,所以想这时上去看看他们,你陪我一块去吧,在这里,你总算是我唯一的一个朋友!”

“好的,丁花,”子豪还想说些什么,丁花用手势打断了他,“你愿意就行了,你叫他们先走吧,你随后就到,不要因为你一人,耽误大家的时间。”

子豪给林峰他们打个手势,示意他们先行,林峰稍一沉吟,就挥手同意了,车队又开始前行了,只是这里面少了一男一女,曾经被众人认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

车队在拐过前面一道弯处时,林峰叫过朱奇,“你去看看吧,他们应该在上山路上,记住,将你爸带回来,从今天起,他将开始有新的人生了,我承诺过他,给他一个新的身份,河城的那个水果店,从今天起,正式属于他的了,那里,还有一个小萌姑娘在等着他呢,那姑娘不错,心灵纯净得你一张白纸,记住,带你爸回来!”

朱奇点点头,他顺着原路返回,在经过苗家人所乘坐的囚车时,他对着里面看着他的苗百俞等人说道,“你们放心,丁花姑娘不会有事的。”说完,就加快脚步,疾速的向千仞岗上奔去。

里面的人没有作声,过了好久,苗百俞才说了一声,“这人不错。”

丁花和子豪徒步上山,子豪不敢说话,心中压抑,丁花好像不愿说话,面无表情,她只是偶尔回头看一下来时的路,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沉默,到了半山腰上。

眼前情景丝毫未变,在两人初识之时,苗丁花已经带子豪来这里好几次了,她让子豪看看她深以为傲的历代祖先,给子豪讲解苗氏那源源不断的血脉之河,现在她又一次带子豪来到这里,这次她没再给子豪讲述什么,她像是忘记了身边这个男人的存在,她自顾自的跪在地上,给列祖列宗磕头膜拜,子豪有点手足无措,他刚想和她一起跪拜这些和他无任何血脉关系的前人时,丁花一把拦住了他,“你不用,你只是个看客!”把子豪窘在当地作声不得。

丁花拜完祖上,“咱们去山顶看看吧,现在那里成了古迹了,可能日后政府要将他开发起来,搞个旅游区什么的,你也有一份功呢!”

子豪知她心中有恨,不敢搭话,仍由她说,还好,丁花没再多说什么,她走前面,子豪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那俏生生的背影,那样的形单影只,阵阵怜惜让他眼睛湿润。

山顶无风,子豪微觉奇怪,这山顶他来过多次,每次都是大风起兮,丁花跟他说的是天风浩荡,他玩笑般的回应说他自己感觉到的是皇恩浩荡,那时真是过的快活,更主要的是过的轻松,没了那些缠缠绕绕的俗事多好啊!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等这里事情完之后我们就去哪里吗?”苗丁花开口说话了,这是到山顶的第一句话。

“加拿大,”子豪说道,“你曾经留学的地方,在地球的另一端!”

“你当时答应我了,事过境迁,”苗丁花看着子豪说道,“你现在还愿意和我去吗?”

“愿意,”子豪说道,“但我们已经去不了啦,至少你的签证都办不下来,因为你的身份,再说,我要和朱奇,我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我们要签证干嘛?”苗丁花笑着说道,“我们就从这里过去,一路顺风,中途无停靠,一直到终点!”

“从这里过去?”子豪觉得一阵寒意涌上脑门,“丁花,我知道你恨我,悲伤自己,但你要明白,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只是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不去什么异国他乡,我不想再东奔西走,我回不了朱家村了,但我就想在河城这里生活,这里一样有山有水,只要你忘记过去,我们会幸福的!你清醒下来吧!”

“我一直清醒!”苗丁花板起了脸,“你看到这里的无底深渊没有,无底什么意思?你明白吗?就是它一直通到了地球的另一端,我们从这里出发,穿过地心,直达彼岸,那里就是我心中的圣地,你一直渴盼的栖息之地了!”

子豪无可奈何,“可是我的朱奇怎么办呢?那是我的孩子,唯一的孩子,我不愿意骨肉分离!”

“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苗丁花冷冷说道,“那是我不愿提早告诉你的,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你知道吗?我怀孕了!”

“啊”子豪一阵目瞪口呆,“怪不得最近几晚,你都不”

“到底是作过一次父亲的,”苗丁花说道,“没错,最近几晚我都要单独就寝,我给你说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我自己是学医的,这点状况还会看不出来?我不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现在看来,你没有一点惊喜,只有惊慌!好吧,我不说了,我们娘们俩先去,你如果来,就坐下班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