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腊月夜,北风吹,柳梢当空肆虐,目及之处,尽是星野斑斑。
柳梢之下,一辆轿车疾驰而过,车上坐的正是博士,斐菁和我三个人。
“快!再快点!”我向博士催促道。
“不能再快了,再快车子就飞出来了!”博士瞥了我一眼,又匆忙盯向了前方正飞快闪动的路面。
十分钟后,一幢别墅里,挤过了层层警察与医护人员的包围之后,我赫然看到五具披着白布的尸体。
“怎么回事?”
我向身旁的一位警察问道,“这一家的两位夫妇,以及丈夫的父母,还有丈夫的孩子,全部离奇死亡!”
“离奇死亡?”
“对,他们的死法相同,但太过残忍!”
“他们怎么死的?快说啊!”
警察瞪了我一眼,道:“五具尸体的手筋,脚筋,脖骨全部断了,更残忍的是,他们的心脏都被从胸腔中掏了出来。”
说到此,那个警察顿了一顿,才又道:“还不止如此呢,他们被掏出的心脏,全都被人用刀子乱刻以通,最后扔在了肚子上!”
我听得咬牙切齿,“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凶手,要是被我逮到,一定会令他碎尸万段!”
“没错,要是让我逮到,也一定不会便宜了他!”
此话一出,我急忙回头看去,“凯林!这个案子是你负责的?”
“正是,看来我们挺有缘的。”
正寒暄间,却见一个身着警服的小个子飞也似地奔过来说:“不好了,凯警官,在东区街号,也发生一起灭门惨案!”
“什么?”凯林惊呼了一声,便冲我寒眉一怒道:“走!去那里看看!”
哎,怎么说呢,由于这里的比刚才那一处发现较晚一些,以至于我们赶到时医护人员还未到,也就是说,我们所目睹的,尽是那些刚被蹂躏过的残体。我来到一具倒在一棵树下的尸体旁。这是个中年女性的尸体,她有着雪白的皮肤和不错的脸蛋,还有一头长长的头发,一副高挑的身材。只可惜,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这一户人家死得比先前的那一家还要惨,我用手捂住正要飘进恶臭味的鼻子,半蹲在她的腰的左侧,就在距我的双眼不足一米的地方,正平放着一张七窍淌血的脸。甚至,我觉得她的头发孔里都在向外冒着暗红色的血。
她曾经一定拥有一双异常明亮而又滚圆的眼睛,可如今,她的左眼眼角向上翘,眼珠定是被一个东西剧烈挤压过,被搪塞在了右边,仿佛有个人将整整一根手指插进了她的左眼之中一样。她的右眼眼球干脆就碎在那里,像一堆散落的玻璃,反射着凌乱的光。
我不忍再看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了,低头向下看去,这一看,我一下子吐了满地都是,她的肚子,肚子正中央处被人用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给剪开了,从我的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得清里面血淋淋的器官和各种颜色的粘稠的液体,而在这条弄开的裂缝中央,正填着一个红色的拳头大的东西,这是心脏?
那个东西现在真是比一滩烂泥还烂,它就如同是先被人用手狠狠地捏在一起,再用刀子在上面来回乱捅一般。可是,当我仔细看那心脏时,我陡然间发现,似乎凶手不是随意在那颗心上用刀子划来划去的,那划过的痕迹就像,就像,就像是一个字:百。
“喂,你们三个!”
我冲他们招了招手,“你发现什么了?”
凯林问,“你看这颗心上的痕迹像不像一个“百”字?”
“哦,这是个“百”字,那就正好了!”
“什么正好?”我一脸迷惑地问道。
“我们这三具尸体的心上分别刻的是‘一’,‘年’,‘前’,加上你的‘百’就是“一百年前”!”博士扭过头向我解释道。
“刚才我打电话问过了,之前的那一户人家的五具尸体上刻的是“一百年以前”和我们这一家的意思一样。”
“可这又说明了什么?”我感觉越来越糊涂了。
“这就说明那个凶手想借此让我们去查一百年前的那件事,那极有可能是一场冤案,而这个凶手,我觉得应该是为了报仇,才如此狠心地下手杀人。”凯林接过话茬儿道。
“什么仇?非要等到一百年之后才报呢呢?”
我这句话一出,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小刘!”
凯林朝外面一喝,立即有个胖胖的年轻伙子应声赶来。
“去查一下这一家和刚才那一家的背景身世,是否曾与人结怨,一直查到一百年之前,赶快去!”
“好!”
可是,片刻之后,却见小刘气喘吁吁地赶来,“凯队长,太奇怪了!这两户人家一百年来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也算红火,重要的是,他们从未与任何人结过怨!”
“什么?从未结过怨?”
凯林的脸唰地一下绷得老直,“没错,可是,还有比这更奇怪的,所有关于这两家人在一百年前的记录,竟然全部中断了!”
“中断?什么意思?”
凯林大呼道,“就是说,在一百年之前,他们两家人彻底消失了,连家谱都中断了!”
“家谱也断了!”
凯林几乎是在咆哮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我们三个也异常惊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百年前,肯定和一百年前的某件事有巨大的联系!”
博士瞪着两只寒目道,“可是,究竟一百年前发生什么事了?”
迷迷蒙蒙,我惺忪的睡眼总算是闭上了,有一种恬淡的悠然包围着我的整个大脑。这感觉,说不上的一种飘,真像是飘在一潭清水之上,但却又一点不感到头昏,只觉得身子好轻,好轻,好轻!
然而,还不止是如此,我渺然地飘在一面水镜之上,却又能睁起眼来看水上的明月,身旁的柳梢和身下的水,月亮在晃,歪歪斜斜的,像一张被百般蹂躏的女人的脸。只是,这张脸上没有头发。
起风了,但我却感觉不到有风在吹,反而是忽地一根长长的柳枝斜着插了过来,如同一把荆棘不齐的剑,张着数口利刃向我刺了过来。
我没有侧过头去看水中的自己,我怕,我怕我会看到一张意想不到的狰狞的脸!
我有感觉,尽管这感觉来的很淡,很淡,但它还是划破了我的脑膜,切断了我根根发毛的神经:有人在推我,对,有个人,我猜,这是个女人,留着一头长发,长发完全遮住了煞白的脸,只露出一只青色的眼。她在缓缓地推着我在水上漂,漂,漂!
等等,有人!有人在推我!
我一下子从水面上坐了起来,却因为一时的紧张“扑哧”
一下沉到了水里。还好,我的水性足以保证我在此地的安全。
我重新浮上水面,四处扫视着周围,什么都没有,我不停地转着身子,深深地喘着气,每喘一口气,都能听到心脏“咚咚咚”地连跳几声。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在心中大声喊道,说实在的,我倒是挺希望看见一个可怕的东西的,不管它是什么,总比躲在不知是什么的地方突然袭击我好吧。
我盯着水面,在阵阵抖动的水面上的只是一张被吓坏的脸和到处是水与汗的狼狈的头发,水面一直在抖,正如我的心一般,发髻两旁的汗、水汇成一块顺着脸颊“嘀嘀嘀”地溅在了水里,在水面上掀起了一片不小的涟漪,像一颗颗两三吨重的石块落入水中一般,惊起的一片片水花喷在了我早已是战栗不已的脸上,眼上。
我连忙伸手扶去眼上的水,我可不想在这种节骨眼上再变成瞎子。
眼前的一片模糊随着手指的扶动渐渐地清晰起来。就在我眼前划过眉梢处,一根长长的黑色的丝荡了过来,在我的左眼球下方晃来晃去,“这是什么?”
我伸起手来接过那根黑丝,这东西柔柔的,软软的,而且挺有韧性,这是!
天啊!我忍不住大叫了起来,这竟然是一根头发,女人的头发,顺着发际我急忙扭过头来,我是紧闭着眼扭头的,因为我实在难以接受一转身就看见一张煞白的脸紧紧地冲着我。
我一边用手捂住眼睛,一边缓缓地睁开左眼的一个小缝,顺着指头缝我依稀看见,就在我的身前,那是!
什么都没有,我张开了手,果然什么都没有。
奇怪!刚才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敢想了,只是低下头,可是,这一低头,却看见,就在我脸下的水中,有一大簇乌黑色的如一滩墨水似的头发。我的全身开始不住地发抖,同时,我清楚地感到,我冰冷的身躯正被那一团黑色的头发迅速缠绕,一瞬间,它已将我的大腿、腰部死死地裹住,使我丝毫不能动弹。
我拼命地来回蹬着腿,可是,妈的!那东西又滑又韧,再加上身在水中,本来就很不方便。我的腿,我的腿根本无法从那个“网套”中脱出。
同时,我感到右手被一个东西猛然间冰了一下,当时,我只身泡在水中,水下最多也就是一度到两度,而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居然把我给倏地冰了一下,也就是说,那个东西的温度绝对不超过零下五度。
我慌乱中一甩胳膊,那个东西又不见了,可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我的左手便又被几乎是一样的东西给冰了一下,“那是什么?”
我的身体依旧不能动,我感到嗓子中好像被一块石头卡住了,什么都喊不出来!
我张大了嘴,双眼盯着前方,两只手在四周不停地挥舞着,忽然,一滴冰凉的不知是什么的液体滴在了我的鼻梁上,我的鼻尖一阵狂麻,急忙伸手在上面抹去,我摊开匆忙挥去的手——没有,什么颜色都没有。但是,它却比我预想中的一滩血红更加令人害怕。
那一滴水被我抹去以后,竟然又有一滴紧跟着滴了下来。我再次匆忙将它抹去。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显然,如今,正有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正俯在我的上面,向我滴着不知是什么的液体。想到这,我的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了一张僵直的脸,一头黑而散的头发,满口在滴着液体的獠牙。
想着,我缓缓地抬起了头,四周静的让本来就发毛的身体到处乱颤。
我的额头向上倾斜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同时双眼一个劲地向上翻着,上面,上面,上面竟然是,天啊!是一滩水!
那一团水竟然悬在空中,并由中央处的一个小洞向下渗着水。就在我抬起头向上看时,又一滴水“啪”地滴在了我两眼之间的眉宇中“扑”
地一下,散开了,变成了一堆纷乱的水花散到了我的眼中。
“好凉!”
我连忙低下头,用手揉着双眼。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将那寒冰之水带来的冷气从眼中驱逐出去。我吃力地睁开双眼,在一片模糊而后的缓慢的清晰之中,我似乎看见一个红白色的泛着白光的长长的好像被拉直了的平板,平板的上方还有两个黑乎乎的洞,而在那两个洞中!
我的视线完全清晰了,在我的眼前,是一张平的不能再平的脸,如果说这是一张脸的话。脸上没有任何的凹凸处,除了那两个应该是眼睛的洞。
与此同时,我可以这样说,这张脸与我的鼻尖之间的距离绝对不超过五厘米。这样认为是因为我明显地感到他那两只深邃的洞中正反射着一个就快要散架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和我几乎是身贴身地站着。这时,却见他的脸上应该是嘴的地方,划开了一道裂痕,同时,一根两尺多长的舌头从里面伸了出来,在我的下巴一直到脖根处绕了一下,这种感觉又痒又麻。
“天啊!它这是在干什么?它想吃我吗?”想着,便见它已张开了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