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魅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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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双雕(2)

她微怔,那人,是凤流毓?!她示意疏云侯在原地,徐步走了过去,踏上亭子的矮阶,凤流毓转过身,淡淡一笑,对于她的出现毫不意外。

她回以一笑,自亭中的圆形石凳坐下,凤流毓也步了过来,靠近她坐下。

“轩,果真无碍了么?”她浅笑着问他。

“无碍,只要他不再……”他说着忽然止了话,她睇着他,希望他把话说完,他却深凝住她的面容,眼中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在跳动。

她没有开口,只心中不安,为何他的神情如此怪异?

静凝着她片刻,他才开口,声音很轻,似叹息一般道,“你、中了毒。”

她惊愕,他竟如此厉害,只这么一看便知么?可前两天,却为何不言语?莫不是这毒已经有了征兆?

心神摇摆间,他却忽然伸出手来,搭在她腕上,细细地把起脉来。

那样细瘦几可见骨的手冰凉得让人心惊,她蓦地浮出一抹难言的滋味,似乎是苦涩,又似——

“玉簪没有毁么?”他忽然抬起头来问,她吓了一跳,心中大为不解,她的毒是冷香残,乃因贤王所致,与太后的玉簪何干?况且那玉簪一直由点眉贴身藏着,真个有毒,中毒的也该是点眉,与她什么相干?

“烟池?”他再次轻声开口询问,她却惊愕非常,他,叫她——烟池?

“毁了。”她下意识地撒谎,眼睛深凝住他的。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淡然沉稳,并无异常,只漆黑的眸子因着夕阳染上迷离的瑰色,许是因为这样,到底似染了几分尘灰,像一个有感情的人,而非无爱无欲的神佛。

他轻眨了下眼睫,她回了神,几丝尴尬,方才竟愣愣地盯着人家瞧,实在是失礼。将目光移开,盯着亭子外偶尔漂亮的木樨,淡淡问,“可有解?”

闻言,他眼中掠过一丝暗色,没有回答,其中之意,彼此心中却都明了,她移回目光,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因为心中本就不抱希望。

两人静默许久,她先站起身,低头看他,轻声道,“霜露渐冷,回罢,别着了凉。”话一出口,意识到不妥,尤其是瞥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讶异,更觉局促,忙转了身径自离去。

他凝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子被夕阳染尽,瑰色流丽,美到极致,却是忧伤。

回到明月宫,暮色已悄然笼罩大地,召唤黑暗的降临,风愈发冷了。

进得殿内,却见点眉正等着她,看到她进来,眼中露出一丝急切,“娘娘——”

她疑惑,问,“可是有事?”

点眉瞥了眼她身后的疏云,欲言又止,她会意,转身摒退了疏云。

“说吧,何事?”

“娘娘——”点眉上前一步,压低了嗓音,“德妃已经动手了,今儿个下午淑妃的龙胎,没了!”

“动手了?”她有些惊讶,“这德妃如此性急,方三天便下手了?!不过,这倒也好——”她浮起笑意,“以甄家的势力,相信很快便可以揪出幕后,届时,自有德妃受的,我们只需等着看戏便好了!”

点眉笑开,“娘娘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妙!只是——”

“嗯?”她扬了扬眉,“有何疑问?”

“只是那甄家果真能查出来么?届时会不会查到娘娘身上来?”点眉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个,你无须担心。”她勾起唇角,“本宫早有准备。”红莲教的圣令,总算派上用场了。凭甄家的势力,定不会善罢甘休,届时不定会查到暮谣,正好,也可以顺道除去此人。莫怪她心狠,怪只怪暮谣你太过深沉!

回转深思,她问,“皇上如何?”

“皇上得了讯便赶过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点眉答的有些小心,怕她心生恼怒。

“去了如此之久?”她轻拧了眉,心中泛起丝酸涩。移开眼,不经意瞥见桌上的鎏金镶玉杯,不由笑开来,说,“他已经回了。”

“回了?”点眉疑惑道,“点眉一直守在殿外却不曾见过皇上进来啊?”

她笑指着桌上的杯子,笑说,“那杯中的残茶已尽,定是皇上饮的!”说着往后殿而去。

点眉定眼看那空了的杯子,神情有一丝恍惚……

沉暗的夜里,桂子林一片漆黑,只有浓郁的桂香袭人,风摇晃树叶,沙沙作响。

她提着精致的宫灯,步步小心地走着,鞋落在泥土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宫灯上绘的戏荷锦鲤随着她的步子上下跳动,映着烛光,鲜活起来。

她忽然止了步子,看着前面树下蹲着的背影,心不由狠狠地揪作一团,疼得窒了呼吸。心底无声地唤着,“轩……”

黑暗里,凤流轩白色的身影如同蜷缩成团的白雾,单薄而飘忽,背对着她,无言的哀伤沁透凉如水的夜。

她轻轻走近去,低声唤他,“轩?”

凤流轩身子颤了一下,只僵着,没有动。她轻叹一声,蹲下身子。

却见他面前一个隆起的小土堆,手上沾了泥,似方才在此埋了什么,心中疑惑,却并未多问,只自怀中掏出手绢子,将宫灯搁一边,拉过他沾泥的手替他擦拭,他却忽地缩了回去。

她怔住,低叫道,“轩?”知他是为孩子的事伤心,可是,却为何对她……莫非,他知道了点什么?心下不免忐忑,他却转了脸过来。

她一愣,心隐隐抽疼,黯淡的灯下,玉色的面容上,晶莹剔透的,分明是泪?!泪被风模糊在脸上,她忍不住伸手过去,触摸那一片**,满是冰凉。

“池儿——”他开口,声音嘶哑,眸子看着她,冰亮异常,她心虚地垂了眼,不敢看那充满哀伤的眼眸,因为,那伤,是她给的。

“孩子,没了——”他说着,一滴晶亮的液体迅速地滑落,冰冷的她的手指,暗哑的声音继续道,“淑妃贴身的宫女忽然得了癫狂之症,将她推下玉阶,孩子就这样……没了……”

闻言,她只觉得心揪疼的厉害,鼻间酸涩,忙垂下眼,拉过他的手,替他细细擦掉上边的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