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覆天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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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尘缘未尽 恩仇不泯

通缉令被贴出来以后,很快就有一个人认出了李天承的画像,捕头他见似乎有缉拿凶犯的线索,赶忙走上前去问到:“这位老乡见过画像上的两个人么?”

那人瘙着后脑勺说:“那个鼻梁上有伤疤的我没什么印象,不过另外一个好像是见过。”看来他还是不敢咬准。

捕头听他用“好像”这个词,心下不大痛快,用手指着画像启发到:“你可看仔细了,是这个人不是,提供线索协助缉拿凶犯,这王爷可是重重有赏的!”说完眯着眼睛,瞟着这个举报人。

举报人把鼻子也贴到了画像上,又仔细辨认了一番画像上的面孔,拍着大腿说到:“就是他,虽然不太像,但我能肯定刚才给我馒头的就是这个人!”

捕头一听心中暗喜,却不露声色,装模作样地朝人群高声喊到:“还有人见过这两个凶犯吗?还有能够提供线索的么?”见众人议论纷纷,却再没有人说见过,便对身后的两名捕快一使眼色,两个二话不说,走上前来抹肩头,拢二臂将举报人结结实实地捆成了粽子。

那粽子不明就里,自己举报通缉犯分明是想立功受赏,怎么反而被捆上了呢?于是大呼小叫起来“哎!?绑我干什么啊?我又不是凶犯,我是帮你们抓凶犯来的啊!”

捕头得意洋洋地说到:“呵呵,还敢狡辩,我怀疑你暗通钦犯,现在又想提供假情报骗取赏赐,你的胆子可不小啊,现在就带你去县衙让知县老爷过上一堂,看你还有何分辩!”

粽子一边甩着膀子挣扎一边冲着人群高声喊嚷:“我冤枉啊!我什么时候暗通钦犯了!你们抓错人了!”可两个捕快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由不得他不从。

捕头更是毫不理会他的辩解,“有没有冤屈你说的不算,得由知县大人定夺,带走!”说完,一转身带着两个捕快,押着粽子奔县衙而去了。

望着四个人离去的身影,围观的百姓又是一阵的议论。人群之中有三个人对通缉令上画像也是格外的关注,从穿着打扮上看的出是一主二仆三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不高,面白唇红的俊俏公子,身边的两个人看身形和神态与其说是仆人不如说更像是保镖。其中一个对身边的俊俏公子说到:“小姐,我们去县衙里探听下情报,您先去找间客栈休息下,等我们掌握了凶手的去向后就去客栈与您回合。”

被称作小姐的人点了点头,两个人便尾随粽子一干人等朝县衙里去了。原来这位一身男人打扮,容貌俊俏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从冀州一路追击天承而来的河间王世子的妹妹黄缨,乔装成男子多半是为了行路方便。随行的两个人一个叫方飞,一个叫洪飞,这二飞都是河间王世子生前的侍卫,两人目睹了天承和天泽一剑刺穿小王爷胸膛,所以两人都亲眼见过天承的容貌,又因他二人的武功在众侍卫中算是出类拔萃的,所以河间王早就派出二飞追踪天承,只是前段时间在兖州两人跟丢了目标。近日得到可靠的消息,天承已经来到豫州,早先又跟黄缨回合在兖州,所以三人一路追到这里。

黄缨一边走一边寻找客栈,看着三三两两歪在路边的乞丐和饿殍,心中泛起一阵阵的酸楚,自出师以来,从冀州到兖州,再到都城所在的豫州,皆是这般萧条凄凉的景象,这个国家到底陷入了什么样的窘境之中,竟忍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人民承受这样的灾难。师父常说“世间多苦楚,唯有断了尘缘才脱得苦海”,世间多苦楚想来是没错的,可断了尘缘就脱得了苦海么?酒肉从来不出朱门,冻死骨的归宿永远是路边巷尾,有人生来便在尘世之外,有人永世都在苦海之中。

黄缨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师父对自己只传武功不传道。母亲的死讯传来之时,自己扑在师父中,求她度自己入空门,以为那样就可以断了尘缘,也就再不会有如此痛彻心扉的滋味了,可师父却不肯,她抚着自己的头怜爱地说:“尘世与空门之间相去并不远,只一情字之隔,而情又分亲情、友情和儿女之情,其中最数这儿女之情坚韧无比,千斩万斩都难以斩断,断了也有再续上的,多少痴男怨女被儿女之情纠缠而挡在了空门之外,我徒儿这般品貌,天生就一个情种,入了空门着实可惜,况且你尘缘甚厚,岂是轻易断的了的——

后面的话黄缨记不清了,独那句“尘缘甚厚,岂是轻易断的了的”让自己耿耿于怀,若真是尘缘甚厚,又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失去亲人,才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就已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也罢,替哥哥报仇之后,自己便再无心愿,可以了无牵挂的入空门悟道参禅去,那时候师父就再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了。正想着,黄缨走到了一间客栈跟前,四下查看了一番,见周围再无其它客栈开张,知道二飞要找到她并不难,于是走进了这家客栈。

和所有的客栈一样,一楼的大厅是旅客就餐的地方,厅里七扭八歪地摆了九张桌子,但只有三张桌子坐了客人,显得十分冷清,掌柜的站在柜台里正在聚精会神地拨打着算盘,愁眉不展的脸上横看竖看都是个大大的“亏”字,唯一的伙计扒在柜台上,托着下巴直打瞌睡。

掌柜的听到见有人进店并不抬头,依然飞快地拨弄着那几颗算珠,左胳膊肘一拐,“来客人了。”伙计身子一歪,失去手臂支撑的下巴差点砸在了柜台上,惊醒后的伙计抬起头去找掌柜所说的客人,见黄缨刚进门正在寻找座位,赶忙凑到她跟前一搭手说到:“客官这边请。”将黄缨让道了靠墙边的一张桌子旁,接着抽出腰间那块满是油污的破抹布在桌上蹭了几下,不蹭倒好,这一蹭桌面反倒更加油腻了,好在黄缨并不介意。伙计笑着问道:“客官是吃饭还住店,还是即吃饭又住店?”

“吃饭。”黄英脱口而出,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引得伙计一惊,原来女扮男装的黄缨一时不慎,忘记此时自己是男子装扮,未加掩饰便用本来女子的声音回答了伙计。话一出口便知不妥,于是赶忙清了清嗓子,装出男子的声音高声说:“我是来吃饭的。”说完偷眼观瞧其他客人的反应。除了坐在自己对面桌上,正低着头“呼呼”地往肚子里地吸着什么东西的青年男子外,其他两桌的客人都在飘着自己,想必他们刚才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掌柜的虽然没抬头,但是两个眼珠子早就抬起来了,盯着黄缨看了一阵儿又低下眼去继续拨打算盘,以他的阅历恐怕已经识破了黄缨的女儿身,只是见怪不怪了。伙计有些尴尬,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样子说:“那——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黄缨不想再多说话,一时又想不出要吃点什么。看到对面坐的男子一直在拼命地往嘴里塞东西,还不停地发出十分不雅的动静,好像吃得很香,便问伙计:“他吃的是什么?”

“哦,他吃的是汤饼。”伙计告诉黄缨。

“那给我也来一碗。”黄缨吩咐伙计。

伙计早就注意到黄缨的衣着和气质不俗,本以为可以做笔大生意,没想到只要了碗便宜的汤饼,心下十分失望,无可奈何地往厨房吩咐去了,掌柜的也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

坐在黄缨对面的男青年听到黄缨要了和自己一样的汤饼,赶忙咽下这一口,抬起头朝着黄缨咧嘴一笑。这是个算不上灿烂的一笑,但在黄缨眼里却是十分纯粹的一笑,是那种不含丝毫欺骗、阴谋和戏弄的,完全出于问候的友善的一笑,在这个人心险恶的年景,这种笑容在陌生人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它就如冬日里的一缕阳光,在那一瞬间照亮了黄缨阴郁的内心,若没有门牙上贴着的一片韭菜叶,这个笑容就几乎完美了。

出于礼貌,她想要回以同样的微笑,但脸上的肌肉似乎不听使唤,也许是太久没有弄过使用这个表情了,以至于自己对怎样去展现它已经生疏。黄英忽然感到有些害怕,她怕的并不是笑容在自己的脸上从此消失,而是过不了多久自己可能连这种时候该使用什么表情都不知道了。也难怪,自己此行背负的是何等沉重的责任,大仇不报,怎么可能笑的出来呢?眼前这个拥有灿烂笑容的男子,他的内心世界必定是晴空万里的,待自己替哥哥报了仇便可以像他一样欣慰地笑了,黄缨这样想着。

年轻的黄缨并不知道,复仇从来就不曾带给任何人快乐,也无法带走对故人的思念,她更不知道的是这个用微笑给她的心灵带去片刻温暖的男子正是自己千里缉凶的仇人李天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