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NO!隽颢看到镜中自己顶着一头凌乱蓬松的稻草,忍不住哀号一声。
他拿着电吹风站在更衣室裡,摆弄着头髮近十分钟之久,最后,仍无法把顶上杂乱无章的头髮摆平。镜子裡一头及肩的深棕色长髮上,突兀地立着几缕髮丝,翘了个半天高,貌似挑衅着他的耐性,让他的眉头几乎拧成川字,偏又拿“它们“无可奈何,气急败坏的把梳子甩回抽屉裡。
他随意套了件睡袍,捂着被酒精翻搅成一团浆煳的脑袋,光着脚ㄚ子,步出寝室,朝厨房唤道:「宝贝,新买的髮胶收到哪去了?」
隽颢本不是个特别在乎外表的人,天生就有着一副完美外貌和身形,不必刻意打扮都足以媲美当红男星。实在是因为他太过年轻,接任总裁时才廿岁,公司裡的核心干部,哪个不是大他十岁以上,为了职场形象需要,衣着乾淨、整齐,再搭配上说话的语气和动作,会显得稳重沉着许多,方能掩饰他年轻毛躁,这也是基本必须的礼貌。
虽然,礼貌是必要的,可要他把黏答答的髮胶喷在他飘逸自豪的长髮上,仍是很不愿意的,实在是他最后一丁点的耐性都磨光了;再不成,他真会拿把剪子喀嚓喀嚓解决“它们“。
「在柜子裡,我拿上去给你。」正操作着豆浆机的小枫,一听到隽颢唤他,按下烹煮按钮,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便找到髮胶,冲上楼去。有时候,就连隽颢都不得不佩服小枫的细心缜密,不止是一般家务,还有他的办公室,甚至必须得要几个秘书一起,才能处理好的事务,他都能找出自己的一套方法,忙而不乱,整理地井然有序,从这些斗室之事观察起,就会发现小傢伙将来必定是言氏最出色的继承人。
不过,这项能力的管辖范围似乎并不包括他头上的这顶稻草,隽颢对着镜子,装模作样摆了个古怪姿势,挑眉对小枫道:「看像不像爱因斯坦。」
小枫瞧他夸张的模彷动作,不禁噗嗤一笑。
「好你个小没良心的,都你害的,你还敢笑。」佯怒地横他一眼,伸手往他腰间而去,作势要呵他痒,小枫尖叫一声,咯咯笑着躲到一边去。
隽颢一手轻巧地挽住髮丝,一手熟练地拿起髮胶往杂乱的头上喷,想迅速解决这麻烦事。
小枫看布布一早醒来浪费大把时间在自己昨晚的杰作上,突然感到有些歉疚,忍不住就想上前帮忙。「布布,后面的头髮也翘起来了,我帮你梳吧。」
「你会?」隽颢随口而出,语气自然是带着迟疑和敬谢不敏。
小枫被他问得呆愣了下,他确实是不怎么会,要不也不会把布布的头髮搞成这样,或者该说,会是会,只是他的会,是越吹越糟的那种会。自从上次他把自己的头髮吹成了焦黄的澎澎头后,就再也没拿过电吹风了,洗完头髮,布布都会帮他把头髮整理好。不过,没见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看了这么多次也该有点进步了吧。昨晚是个意外,只想快帮布布把头髮吹乾,一时没想到那麽多,才会弄成这样。
「我还是自己动手,免得越弄越糟。」隽颢不经大脑思考的实话实说,虽然,镜子照不到后脑勺,但应该难不倒他。
小枫也觉得自己越弄越糟的可能性高些,便不作声。
刚刚晨间新闻裡播报着叶盛企业最新动态,中间穿插评论着高叶盛那篇言论,甚至已经有很多记者候在言正总部,准备访问丑闻受害人兼救世主-总裁言隽颢。
小枫心裡不免有些担心,不知道布布待会要怎么面对媒体尖酸刻薄的问题,这事不仅涉及他个人形象名誉,又有不明人士不停对外大鸣大放,旧事重提,把当年隽颢怎么大动作进行公司整併排除异己,全抖了出来,硬是逼得隽颢非表态拯救叶盛企业不可,若事情处理不当,叶盛企业稍微有点小小的闪失,肯定会引得众评论家长篇巨论的批评,驳斥隽颢是多么顽劣不孝,弃母亲外公整个高氏家族兴亡于不顾。
布布心里肯定是有着很大的委屈,昨晚才会这么难受醉酒。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针对隽颢的批评挞伐声不断,甚至刻意渲染抹黑,他好想安慰布布,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小枫对自己失望极了,心头难受的紧,大呼口气强压下鼻间的酸涩,眼睛却不受控制的蒙上雾气,渐渐模煳了视线。
隽颢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想想自己不该打击他,这种事多做几次,熟能生巧,自然就会了,这样拒绝他实在不妥,转过身想换个温和的口气,却意外看到了小枫眼睛里面雾气蒙蒙。
「怎么啦?怎么哭了?」隽颢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小傢伙难过,便着急了起来,捧着小枫的脸,努力解释。「这…我不是怪你越弄越糟。」隽颢咬咬唇,懊恼自己说的是什么安慰的话,又补充道,「不,我的意思是说,我自己来就可以,没有嫌你的意思。你别哭。」
「没有,我没哭。」小枫使劲地摇摇头,眨巴着蒙上一层水气的大眼睛。
「眼睛都红了,还不是?」直到布布伸出拇指在他眼角滑过,小枫这才发现自己眼睛湿漉漉地。他心慌慌地赶紧提起手揉着眼睛道,「不是,是眼睛太乾了,才红了。」
「别揉。」隽颢一听,不疑有它,连忙止住用力揉着眼睛的小手,「过来这,我帮你点眼药水。」说完,搂着小枫往外走,在抽屉裡翻找一会,拿出自己平时常用的眼药水在小枫面前晃了两下:「把头抬起来。」小枫听话地仰头,让隽颢拨开额前的散髮。
布布总是对他这麽好,从认识的第一天起,自然地把他护在羽翼下,为他遮风挡雨,可他却什麽也不能帮他做,小枫不敢抬眼和隽颢对视,深怕一个不小心眼泪就会忍不住滴下来。
不知情的雋顥還以為小傢伙面皮薄,才不敢和他面对面,笑了笑,刻意把脸凑到小枫面前,鼻尖抵着鼻尖,把眼睛瞠的老大,对他说,「喂!看我,像这样把眼睛瞠成牛眼这么大。」逗的小枫咯咯直笑,这才与他四目相对。
隽颢轻压着他的鼻泪管,小心翼翼地帮他点上了眼药水,「乖,把眼睛闭上,眼珠子转一下。」
看小枫红着眼,眼泪和着药水无声地从眼角顺着脸颊垂下,像个小可怜似的,让隽颢心都软了,温柔地擦拭他眼角的水珠,托着毛绒绒的小脑瓜,轻声问:「好点没有?」
小枫这才睁开眼,点头。
多麽清澈明亮的一对眼睛,红着眼眶更像那无辜而惹人怜爱的小鹿斑比,要是这对大眼睛有一点暇疵他可捨不得了,隽颢眯起眼,警告意味浓厚的说,「以后眼睛不舒服,不可以揉它,知道不?」
「知道.」小枫听话的应了声,接着喃喃道:「那个.布布.」
隽颢微微一笑,「怎么了?」
小枫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小嘴儿,仍是没敢吱声,「没有,没事,早餐做好了,快下来吃。」说完,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开。
餐桌上
隽颢着装完毕,来到餐桌享用小枫的爱心早餐,照惯例一三五吃西式早餐,二四六吃中式早餐,因为隽颢习惯土司沙拉等西式早点,小枫却爱吃包子稀饭,两人只好定出这样的规则,面前正是他的最爱,一盘刚煎好的火腿蛋土司和新鲜沙拉,隽颢切割着盘中的火腿片,放进嘴里,嚼着。瞧了眼手边的两份报纸,随口问道:「今天报纸怎么只有这两份?」
豆浆刚热好,小枫起身倒了一杯正要递给隽颢,听他提起少了好几份报纸的事,心裡喀噔一声,手一滑,杯子直落到桌上,溅了一桌的豆浆,小枫还想伸手去抢救,隽颢急忙放下叉子,伸手拦住,才没让他烫着。
「别碰,小心烫伤了。」
「对不起。」小枫急忙道歉道。
「没关係,打翻了就打翻了。没烫伤吧?」
小枫抬头看了眼隽颢,趁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诊视他的手时,另一只手偷偷把沾了豆浆的报纸捲成一束。原本是该有六份报纸,可其中四份因为叶盛企业的事被列在头条,他不想布布看到难过,全都被他毁尸灭迹了,刚布布一提起,他才注意到,剩下的两份仍小幅的列在头版的底角。
「我的手没事,报纸湿了,不能看了,我拿去回收。」说完,连忙抽回手,不等隽颢回应,头也不回的跑掉。
早习惯了小傢伙天天跌跌撞撞,这儿摔那儿伤的隽颢,一点也没察觉到异样,继续吃着早餐。
没报纸可看,让隽颢颇不习惯,倒不是因为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远大志向,而非看不可,只是,身为一个跨国企业的总裁随时都有可能被记者逮到,随街抽考你国际商业时事,若仅仅回答不知道,实在很逊。万一说错答错,绝对会被拿来当作茶馀饭后的谈资,被笑话一辈子。
既然没报纸可看,那只能看电视囉!
拿起电视摇控器,还没来的及按下按钮,就被刚回到餐桌的小枫一把抢过,小枫摁了摁开关,又拿在手上敲了几下,连试了几次,才若有其事的道:「布布,摇控器没电了。」
「哦……」隽颢半信半疑的应了声,心裡嘀咕着好像上星期才换过电池呀!算了,可能是记错了吧!
见隽颢不再追究,相信他的谎言,小枫终于鬆了口气。他自己也不清楚编了这么些谎言到底是为什么,等会儿,布布到了公司,还不是一样得面对记者包围夹攻。
小枫阴郁地看着低头用餐的布布,几分疑惑涌上心头。布布深沉幽黑的双眸裡,看不出一丝情绪,波澜不惊,完全像是忘丑闻事件,一早醒来还能和自己笑闹,和昨晚难过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但就是因为无法探究其中的情绪,看在小枫眼裡才更加忧心;他似乎能感觉到了布布心中那无法诉诸言语的感受,不表现出来,那只是布布极强的自我控制力,压抑着他心裡真正的情绪罢了。
可就算是如此又如何,这样的时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布布不要伤心难过,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帮布布度过难关,无能为力的感觉紧紧揪着他的心。
隽颢终于注意到两道目光朝他而来,抬眼一瞧,小傢伙拿着刀乱划盘子,刀下的荷包蛋,蛋不成蛋,惨不忍睹,忍不住摇头叹气。提起指头,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才总算清醒过来。
「臭布布,你干嘛没事又弹人家额头?会变笨耶。」小枫捂着额头叫道。
「变笨?哪会,负一和负一百没差啦。」
「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说。」隽颢故意装傻充愣,顺势推着小枫往外走。「走走走,该出门啦!」
路上,隽颢按例先开车送小枫到学校去,再转往公司。小枫坐在副座上咬着唇不说话,看着所剩无多的时间,忧心忡忡,他想陪着布布,不想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记者的质问;他想告诉布布,他相信他不是外界传闻那样的人,可他又害怕自己说错话伤了布布的自尊,他忐忑不安地擰攪著手,低着头暗自纠结伤心。
隽颢感觉到车里面不同于以往的安静,小枫闷不吭声地低着头,即使他神经再粗,也清楚的感觉到小枫的异样。
心知小傢伙又在鑽牛角尖了,叹息一声,把车子停到路边,等车子停稳了,小傢伙仍低垂着头,看小枫这般,隽颢皱起了眉,心疼地伸出手轻抚过他的头顶,柔声问道:「宝贝,怎么了?」
小傢伙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紧咬着唇摇头,却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