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残花败柳 (2)
“残花败柳”这才转过身来,他的身子已颤抖如秋天的枯叶,显然他是在忍受着无边的痛苦!其实桃花瘴侵入人体时,并不会给人带来痛苦,但“残花败柳”蓝落天要强力以内家真力与桃花瘴相抗衡,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相持不下,这才造成了他的痛苦!
皮半痕不明白“残花败柳”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震惊与恐惧使他说不出话来了,只知缓缓地看着对方。
“残花败柳”从牙缝中挤出话来:“这是解药吗?”他的目光落在皮半痕手中的草药。
皮半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残花败柳”的手纤细美丽,但握在皮半痕的脚上,他感觉到的却是极度的不适,就像一只癞蛤蟆趴在他的脚上一样。
他只好用力地点了点头。
蓝落天吃力地伸出手,接过皮半痕手中的草药,分出一半,递给皮半痕,缓缓地道:“把它吃下!”
皮半痕又吃了一惊,因为这些草药应该是用来煎着服下的,怎么能够生着吃?何况中了桃花瘴的是“残花败柳”而不是他啊!
但一看对方那张诡异可怕的脸,他便没有勇气分辩了,接过了草药,就一点一点地往嘴里塞,然后再大口大口地嚼,吃得直翻白眼,眼泪猛流!
嚼了老半天,他才将那一把草药咽下,心中不由对“残花败柳”大骂不已,不过脸上却是不敢露出有什么不满之色!他暗忖道:“幸好没有去将山楂树的根扒来,先前好像听人说若有山楂树的树根做药引,那效果就更好些。这次若是把山楂树根也找来了,那自己如何将它生生咽下?”
待他吃完了草药,“残花败柳”满意地点了点头,抓起剩下的另一半草药,便往他自己嘴中塞。
皮半痕再不明事理,此时也明白了“残花败柳”蓝落天的用意,对方显然是信不过他,怕他采来的草药是用来毒害他的,所以才逼皮半痕先吃下一半。
想到这儿,皮半痕不由有些气恼,心道:“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他用力地抹去了嘴角上青色的草汁。
“残花败柳”吃的速度很快,似乎他吃的并不是难以咽下的野草药,而是什么美味。待他吃完了草药,仍是不肯放开皮半痕的足踝,两个人便那么一个坐着一个躺着,静静地不动。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正当皮半痕已极度不耐烦之际,却听得“残花败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慢慢地坐了起来,这才放开皮半痕的足踝。
皮半痕赶紧将脚收了回来,一时不知该不该乘机逃走。
“残花败柳”怪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皮半痕愣了愣,方道:“我……我不知道。”
的确,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从小便离开了父母,也许小时候他是有名字的,但他已记不起来了,何况对他这样的生活来说,有没有名字并不重要。
话刚说话,他便觉得胸口一痛,整个身躯便飞了起来,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数丈之外,方砰然落地!
他觉得自己的七脏六腑一定已被击得碎作一团了,无边无际的剧痛让他对自己居然还活着感到万分惊讶!
挣扎了半天,他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却已站不起来,只能无力地靠在一棵树上,一张脸已是苍白得可怕!
“残花败柳”冷冷地道:“你竟然敢戏耍我?”
皮半痕想要开口,话未说出来,便先已喷出一大口热血!喘息了好一阵子,他才吃力地道:“你……你这人太不讲理……我……我的确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残花败柳”一半美丽一半丑陋的眉毛一挑,嘶声道:“你居然还敢如此说?你知不知道我要杀你便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吗?”
皮半痕见自己救了他,他竟还要恩将仇报,心中已是愤怒不已,当下恐惧之感也飞走了,“呸”了一声,竟然倔着不说话!
“残花败柳”何尝见过人敢如此对他无礼?他的眼中涌过一片杀机!倏地,杀机又如潮水般慢慢退去,他觉得这人大概真的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否则不可能敢拿性命开玩笑。
蓝落天道:“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就给你取个名字,便叫皮半痕吧。”
皮半痕的名字便是如此来的。
皮半痕一听“残花败柳”如此说,不由有些奇怪,不明白这个怪人怎么突然有兴致给自己取名字,而且能够脱口而出。
他不禁好奇地道:“为什么叫皮半痕?”
蓝落天神色一变,右掌一挥,手心离皮半痕还有数丈远,却听得“啪”的一声,皮半痕的脸上已重重地挨了一下,那份疼痛与真的用手掌扇中绝对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皮半痕懵了!他实在想不通这怪人离自己这么远,怎么一挥手,便可以扇自己一掌?他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吃吃地道:“你……你怎么又打我?”
“残花败柳”冷冷地道:“我说的话,从来没有人敢问为什么!你只有听的份!这是第一次,下一次若再听到你问为什么,那我便将你所有的牙齿敲下来!”
皮半痕赶紧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不知自己冲撞了哪一尊山神,落得遇上这个不可理喻的恶人!不过在他的心中还是存在一种侥幸的想法,暗想只要自己从此少说话,这又怪又丑又可怕的魔头最后总会放过自己的。
却见“残花败柳”缓缓地站了起来,向一片松林走了过去,皮半痕心中大喜过望,忖道:“这下可好了,此恶神终于走开了。”
“残花败柳”走出几丈远,突然冷冷地道:“你还站着干什么?”
皮半痕“啊”了一声,一下子愣住了,他不明白“残花败柳”话中之意!有心要问,但又怕白遭痛打。
“残花败柳”怪声道:“跟在我后面!”
皮半痕的心一下子直往下沉,像是掉进了冰窖之中,凉透了!心道:“完了,完了,他是没完没了了!”口中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一时又哪里说得出什么?连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残花败柳”冷声道:“从来只有我对别人恩赐的份,没有人可以让我欠他的情,你救了我一命,岂不是显得你比我还有本事?”
皮半痕忙道:“哪里哪里,我连你的一根指头也比不上!”
“残花败柳”似乎没听到他说的话,自顾道:“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可以超过我,所以,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死,另外一条便是接受我给你的东西,让我还清我欠你的!”
皮半痕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心想:“这种选择,即使是傻瓜,也知道选择后者!”
皮半痕怎么也没有想到“残花败柳”给他的竟是要教会他几招武功!
“残花败柳”如此做的惟一理由便是皮半痕不是武林中人,如果皮半痕是武林中人,那么便是跪下来求他,他也是不会答应教他几手武功的。
这一下皮半痕可被折腾惨了,他一点武功底子也没有,一时哪能学会“残花败柳”的武功,虽然“残花败柳”只传给了他四招,却也让他学得焦头烂额了。在学武功时,皮半痕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快乐之处。“残花败柳”已不知打折了他几根骨头,当然事后又会将他接好。好在皮半痕吃惯了苦头,咬咬牙也支持下来了。
如果他是江湖中人,如果他知道“残花败柳”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恐怕他的感觉便与现在不一样了。
那时,他才十七岁。
之后,江湖中便多了一个精瘦的年轻人,确切地说,在最初的几年里,皮半痕并未涉足江湖,他只是利用学到的武功,到山下的大户人家去取了一些他喜欢的东西。因为他除了劫货之外,对其他都不感兴趣,也不杀生,所以他的名声并不很坏,甚至有人将他当作劫富济贫的侠客。
当然,事实上他并未曾劫富济贫,他对各种珍玩古董名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好感,以前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却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了。
他渐渐地明白自己虽然只与“残花败柳”共处了一个月,学了四招武功,却已是可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
皮半痕的名声渐渐地响了起来,到后来,有人识出他的武功源自“残花败柳”,便对他更是畏惧了。
没有谁会去得罪一个可能是“残花败柳”的弟子之人,即使只是“可能”。
幸好皮半痕前半生生活在大山之中,这使得他即使有坏心眼,也不至于太坏,只是明偷暗盗的奇物越来越多而已。
三十八年过去了,皮半痕便是靠着“残花败柳”蓝落天传给他的四式武功,在江湖中站稳了脚跟,并且混得人模人样,在一般人眼中,他还是个颇为棘手的人物,因久居山林,所以他的思维方式异于常人。
一年前,风雨楼受人求助,派出叶红楼与方雨两人去为他人追讨一件祖传的宝物“马超龙雀”,而这件“马超龙雀”当时便是落在皮半痕手中。
说起来皮半痕也真是一个识货之人,这与他自小生活在大山之中的确有些矛盾,也许这便是天赋吧。
那件“马超龙雀”用的材料并不奇特,只是青铜而已,造型为一匹张嘴健壮奔跑的骏马,全身饱满,肌肉发达,颈项宽大,尾终端束结扬起,左前蹄踏空后收,右前蹄向前奔迈,后左蹄后扬,后右蹄向前落地,并践踏于一只燕雀之上,燕雀平卧于地,左翅垂张,头朝后搭于翅旁,似非死即伤!此铜塑形象生动,观其状似乎觉得奔马驰掠生风,燕雀竟未及飞避而遭踏于蹄下,“马超龙雀”亦由此而得名。
器质虽然平凡,但它是出自汉朝宫内名匠之手,在“马超龙雀”身上,又凝集着汉、晋二朝的无数宫廷纷争之事,便使得它又多了一种神秘的内涵。闽北童家在三百多年前不惜万金购下了这一流传民间的宝物,然后逐代传了下来,不料却落在了皮半痕的手中。
叶红楼、方雨明察暗访,觅得皮半痕之行踪后,将他截于闽浙交界的苦竹岭,双方越说越僵,最后便动了手。
皮半痕虽然只得“残花败柳”传了四招武功,但这四招已是极为不凡,招招杀机无限,更兼这几十年来皮半痕日夜习练这四招,已堪谓百炼成精,“残花败柳”这四招在他使将起来时,已是炉火纯青!
饶是叶红楼与方雨已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但面对皮半痕翻来覆去的那四招武功,竟一时也无法奈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