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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酬善惩恶 (2)

第六章酬善惩恶 (2)

这一下却把宁勿缺的那股倔劲给激出来了,他心道:“我好心要救你,而你反倒在这儿使性子!”

当下,他不容左扁舟分说,便弯下腰来,将之扶了起来。

左扁舟又惊又怒,嘶声叫道:“你……要干什么?”一边叫一边挣扎。

宁勿缺竭力地稳住身子,道:“你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左扁舟一只手被宁勿缺抓住了,另一只手便腾出来,向宁勿缺的肩肋打去,叫道:“放开我!”

大概是一番挣扎牵动了伤口,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额头冷汗直冒。

宁勿缺被他击得疼痛彻骨,好在左扁舟伤得太重,加上宁勿缺自身已有较为深厚的内力,在受到击打时,自然而然地有自卫反击的内力涌出,所以虽然奇痛无比,但却并未曾受伤。

宁勿缺的倔劲更甚了,他牢牢地抓着左扁舟的手臂,就是不肯松开,口中叫道:“你不走,就极可能会死……啊哎……”后面的半截话被左扁舟的一拳给打没了。

左扁舟暴躁地道:“我想要怎样便怎样!我愿意在这儿等死!谁也别想让我挪动一下!”

宁勿缺已在不知不觉中运用了武功内力,否则哪里制得住拼命挣扎的左扁舟?但他已被左扁舟弄得气喘吁吁,喘息不定地道:“我若想……想救的人,他就不能死!”

左扁舟突然不挣扎了,却道:“刀!”

宁勿缺一愣,方明白过来左扁舟说的是他那把长刀,于是用脚尖一勾,把刀勾了上来,交给了左扁舟。

左扁舟握着那把刀,神色已经缓和了,他道:“听声音,你便是冒充我师兄三弟子的那个小子?”

宁勿缺“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没有说话,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此时那少女已不在场,再将此事说出来恐怕不妥,另一方面却是对左扁舟称他为“小子”,有些不乐意。

当下,他只顾一言不发地扶着左扁舟再往前走。

左扁舟又道:“与你一起来的那个丫头呢?她倒是颇为机灵!她说你们二人本是准备杀我的,却不知为何要杀我?……”

宁勿缺道:“是她,而不是我们!我为何平白无故的要杀你?”

左扁舟皱眉道:“你们不是同伴吗?”

宁勿缺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左扁舟是看不见他摇头的,于是补充道:“不是!”

左扁舟自语道:“这就奇了。”

宁勿缺心道:“都说有目疾者特别多疑,果然如此!”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将左扁舟半扶半抱往前拉。

左扁舟因为伤口失血太多的缘故,渐渐地又进入了一种半晕眩状态,这样一来宁勿缺更为吃力了,但他耳根清静了不少。

当穿过一片枫林之后,眼前出现了几点亮光,细细一看,似乎是一座庙庵里发出的灯光。

宁勿缺暗暗心喜,思忖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我们不妨在这儿落落脚。”

如此一想,脚步不由加快了些,待走近那片灯光时,才知竟是一个尼姑庵。

宁勿缺大失所望,尼姑虽也是佛门弟子,但这样两人连夜赶来,在一个俱是女尼之所,恐怕是多有不便的。

宁勿缺在庵门外来回徘徊了好一阵子,总是拿不定主意。左扁舟无声无息地斜倚在墙根上,乍一看还真不知死活。当然,宁勿缺知道他一时尚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但若是时间久了,气血凝滞,那可就不妙了。

正举棋不定之际,庵门突然“吱呀”的一声开了,一个年轻的女尼走了出来,冷不丁看到宁勿缺,不由大惊失色,“啊”的一声,又退了回去,只探出上半身来,惊问道:“施……施主是何人?”

声音清脆稚嫩,极为悦耳。

宁勿缺见自己吓着了她,忙惶然道:“莫怕莫怕,我不是坏人。只是因为有一个……有一个同伴受了伤,想要借宝庵暂且歇息一阵。”

听了宁勿缺的话,年轻的尼姑这才注意到墙根处还有一个人。左扁舟本就是披散着头发,身上又是一件血迹斑斑的白衣,这副模样在黑夜之中着实有些可怕。小尼眼中惧意更甚,飞快地看了宁勿缺一眼,便缩回头去,“砰”的一声,将门掩上了。

宁勿缺暗暗叫苦,料知对方是不敢收容自己了,不觉有些茫然。

正当此时,千年血蝉突然飞了出来,绕着这座庙庵旋飞。眨眼间消失在庙庵的左方。

宁勿缺有些气恼,心道:“你也来搅和了!方才若是帮我找着‘血见愁’,也不用折腾这么半天,但突然一想,血蝉惊飞,难道这古庵之内竟存有‘血见愁’这种罕世奇药。”

这时,突然听得“吱”的一声,闭上的大门重新又开了,方才的小尼姑又走了出来,手中打了个灯笼,宁勿缺正惊讶间,却见在她身后跟出了一个年约四旬的尼姑。

未等宁勿缺开口,小尼便道:“还不快将你的同伴抱进去,我师父已经答应了。”

宁勿缺喜出望外,忙躬身向那中年尼姑施礼道:“多谢师太。”

那中年尼姑也不说话,只微微颔首。

宁勿缺便将左扁舟抱了起来,小尼姑在前边引路,宁勿缺紧紧跟随。中年尼姑则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

进了庵内,宁勿缺才知这个庙庵看上去颇大,而里边居然却只有这两位女尼,心中感激之情就更甚了。因为在这样荒僻之所只有师徒二人,居然能够如此大度地收容两个陌生男子,的确要有一些度量。

小尼推开一间借香客歇息的静室,里边有一张木床,床身比较短,宁勿缺将左扁舟小心放下,还有双脚垂了下来,小尼便又找来一张凳子支起他的脚。

宁勿缺终于舒了一口气,对中年尼姑道:“师太,有水吗?”

小尼道:“我去拿。”便出去了,走路一蹦一蹦的,显然还未完全洗去尘世之影响,不能完全心静如止水。

中年女尼俯身查看了左扁舟的伤势,又看了看伤上敷着的药。宁勿缺插话道:“可惜还差了一味‘血见愁’。”

中年女尼转身看了看他,目光有些惊讶,缓缓地点了点头。

宁勿缺见左扁舟的头发胡乱地披散于脸上,便替他向后理了理,现出他那苍白的脸来,因为双目失明已久,眼部肌肉全都萎缩凹陷,看起来他的模样颇为可怖。

中年女尼无意间朝左扁舟扫了一眼,突然神色大变,身躯虽然有宽大的黑袍罩着,却也可感觉到她不由自主的一颤。

宁勿缺看在眼中,不由心中一凉,暗道:“莫非她认出了是杀人如麻的左扁舟,已不愿再收留他了?”

却见中年女尼站起身来,走至窗前,默默地望着外边,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竭力地平息自己心中的情绪。

宁勿缺心中颇为忐忑,却不敢冒昧相问。

当小尼姑端着一钵水进来时,中年尼姑已恢复了平静,看上去似乎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

宁勿缺接过钵子,将水小心翼翼地喂入左扁舟的口中,他知道失血过多的人都会缺水,但却又不能一下子加入太多的水,宁勿缺喂了一半,便放下钵子。

回过头时,他才发现中年尼姑已不见了。

少顷,中年尼姑又折了回来,手中握着一种碧绿色的草茎,宁勿缺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因为这草正是“血见愁”!

宁勿缺心中惊叹,难怪蝉兄刚才悲鸣惊飞,而消失于这古庵之内,于是便惊声问道:“师太是从何处采来这‘血见愁’的?”

他之所以有如此一问,是因为她离开的时间颇短,在如此黑的夜里若到野地里找一株“血见愁”是极不容易的,何况方才千年血蝉从刚才到现在都还未曾找到!

年轻尼姑抢过话头道:“这种草我们后院有不少!”

宁勿缺心知“血见愁”并非丛生之药材,所以对她的话并不怎么信,看了看中年尼姑,岂料中年尼姑竟点了点头!

宁勿缺暗暗吃惊,却也不好再问什么,忙接过“血见愁”,就直接用双手揉成碎末,直到出现浓稠的液汁时方才罢手,再按在左扁舟的右肋创口处。他知道有了“血见愁”,左扁舟已是无恙了。

中年尼姑对宁勿缺合什作礼之后,便要离去,宁勿缺忙道:“多谢师太,敢问师太法号?”

中年尼姑沉默了片刻,看了看仍在静静地躺着的左扁舟,忽然走至床前,伸出一只手指,在那钵子盛装的清水中蘸了蘸,在桌上写了两个字:“了清。”

宁勿缺心中“咯噔”了一下,暗道:“原来她竟口不能言!”

便道:“原来是了清师太。”

年轻的尼姑看了她师父一眼,道:“我的法号初怜。”

宁勿缺暗觉好笑,却也向她施了一礼,道:“原来是初怜小师太。”

初怜不乐意地道:“为何要加个‘小’字?”

宁勿缺听她说话直言不讳,不由很是惊讶,因为这样说话与出家人的身份的确有些不符,反倒更像刁蛮的丫头一般。当下便只好略略有些尴尬地一笑。

了清师太瞪了初怜一眼,初怜一伸舌头,便不敢说话了。

了清师太对宁勿缺点了点头,便领着初怜出去了。宁勿缺有些感慨,心想一个出家人不但要忍受清苦,偏偏又口不能言,想必更不容易了。

眼看左扁舟的气色渐渐好转了,宁勿缺便放下心来,于是倦意便袭上心头,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宁勿缺有些为难,有心在这儿借宿一夜,但了清师太没开口,自己也不好自作主张。

正犹豫间,初怜又回来了,怀中抱着两床被褥及一个枕头、一张席子,因为她个子纤细娇小,所以看起来似乎整个人已隐在被褥之中了。

宁勿缺很是高兴,心道:“真是瞌睡抱来个大枕头!”忙迎将上去,道:“真是有劳初怜……师太。”边说边接过被褥。

初怜“扑哧”一声笑了,笑得单纯无邪,根本没有出家人的严谨拘束。她道:“与你开个玩笑,你便当真了。我哪算什么师太?我师父让我把被褥送过来,一床给你用,一床给这位受了伤的施主用。我师父说有了‘血见愁’,拌合着你的几种药一起使用,他的伤势应该没问题了,我师父还说等你们二位施主走时她会送你们一些‘血见愁’,几番换用之后,他的伤口便可以痊愈了……”

宁勿缺听她一开口便没完没了,不由暗暗好笑,口中道:“你师父能说话?”他的意思是说“你开口师父说闭口师父说,她怎么能说话呢”?

初怜“啊”了一声,忙道:“我……莫非我应该说我师父写道不成?”

宁勿缺吃惊地道:“难道她与你之间也是以写字来代替说话吗?我还以为她会对你打手势呢!”

初怜红着脸道:“啊,我是看不懂师父打的手势……再说有些事情,用手势也是难以说清楚的。”

宁勿缺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初怜便显得有些高兴,看了看左扁舟,压低声音道:“你与这位施主是什么关系?”

宁勿缺郑重地道:“没什么关系。”

初怜“喔”了一声,似乎有些放心,又似乎有些遗憾,道:“你便自己找个地方将席子铺开睡吧,我们这儿没有空余下榻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