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在机场上的宪兵们足足有三十多人,一个个手上步枪的刺刀在初升的阳光下冒着雪亮的寒光。
他们站在由国际组织提供的挂着红十字的那架“杜塞特”四发动机单翼飞机前,脸上挂着如同犹大的表情,让人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看到调查组的车队在摩托的开道下进了机场,宫本带着两个尉官首先迎了上去。
“柯克博士,我和三岛司令官阁下特地在此迎候,给调查组送行。噫,怎么你们少了一个人?”
宫本发现张蕾没有同来,对她的缺失感到了十分的紧张和惊恐,他的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了。
柯克博士走下汽车,两手一摊说:“宫本先生指的是张蕾记者吧。怎么,她不是先来机场了吗,难道宫本先生没见到?”
“你说什么?什么先来后来的,我们根本就没见到她的影子!”
宫本气急败坏的跺了一下脚,连先前装出的矜持风度也不见了踪影。
两个尉官赶紧上来找遍了每辆汽车,也还是没见着张蕾。
阴冷的三岛正夫知道事情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他真后悔,昨天应该接受平田的建议,连夜去福昌饭店抓捕张蕾。
当时三岛等主要是考虑到夜里在饭店抓人,会在国际组织调查组面前不好看,怕他们由此的抗议会影响到日本的粮食供应,眼下粮食对日本来说是延迟战争结束的最好的润滑剂。
三岛走上前来,有礼貌的对柯克说:“柯克先生,我不得不遗憾的通知你,你的组员张蕾记者是奸细,她严重违反了我们双方的调查约定,利用特殊身份和职务私自和战俘之间传递非法信息资料,我们已经对她下达了逮捕令,这是证据。”
他把顾萌的口供记录递给了柯克博士。
柯克接过浏览着说:“哎呀,这个张小姐怎么会这样那,的确是不对的。那是否你们再等一等,说不定她马上就要来机场了。”
“呵呵,这恐怕只是您的一相情愿了。我想张蕾小姐是不会再出现在公众场合了,她一定是闻风而逃了。”
三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大概是想强装笑脸,但露出来的却是让人感到狰狞的笑容。
柯克先生说:“要真是这样,那我得代表调查组向您表示歉意了,我们支持日军方面的行动,需要我们配合什么吗?”
“呵呵,我想不必要了。”
三岛想,你这个老家伙分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以掩护张蕾有时间逃出三合去啊。
他说:“今天的风真大,你们还是别耽误了行程,请诸位上飞机吧,至于张小姐的事还是我们日本人自己来处理吧。”
宫本实在想不通三岛为何这么简单的就放调查组的人离开三合。
等飞机起飞后,他问三岛:“司令官阁下,你怎么能放他们走那,他们肯定协助张蕾逃跑的,一定有人知道张蕾的去向。”
三岛坐进了汽车,脸色阴沉的说:“宫本君,那你想怎样那?把调查组全扣起来严刑拷打审讯?那么做是什么后果是你想过吗,你能承担的了这个责任的吗?”
“司令官阁下所言极是,明知道他们知情,我们也不能怎么样他们。现在要紧的是张蕾的下落,千万不能让她出了三合城。”
宫本大佐一下回过味来了。
三岛脸色铁青的说:“宫本君,下面该怎么样,大概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
“是,阁下!我马上就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对三合进行戒严,来它个地毯式的搜查,我想张蕾这时候一定还没出得了三合那。”
“不仅要做这样的表面的文章,制造声势,还要务必抓住她,搜出她身上所携带的资料,否则我亲自送你上军事法庭。”
三岛此刻真是如坐针毡了,若是这里出了问题,对他自己的前程将是影响巨大的。
张蕾的动作还是极快的,她记者生涯养就起来的寻找路径和人的本事帮了她。
很快她就坐着一辆黄包车找到了位于中街上的佳丽服装店。
贺倩惊诧的在店里接待了这位不速之客。等张蕾说明了经过和来意,贺倩毫不犹豫的就把她带到后屋的服装仓库里。推开一个衣柜,后面有个暗门,暗门里是一堵夹壁墙,夹墙里大约有两个多平方米的空间容身。
贺倩事先已经从许轶初处知道了国际组织调查组来三合的事,并且知道《中央社》的中尉记者张蕾就在其中。
“张记者,你就在这里委屈一下,现在三合城肯定是出不去了。鬼子一会必定进行戒严和挨家挨户的大搜查,必须先把这第一关给躲过去,下面再看机会送你出城去。”
贺倩让江芳丽拿来了食物和水以及席子和被褥等送进了夹壁墙。
张蕾有点过意不去:“太谢谢了,贺小姐,不会给您店里添麻烦吧?”
“没关系张记者,身为党国的军官,咱们都是为党国而效劳的,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贺倩预备推上柜子了。
“不是我和江芳丽喊你,无论外面有多大的动静,你都不能出来,知道吗?”
“放心,我做得到的。”
就这样,张蕾被安全的隐蔽了起来。这个夹壁墙里还放存着贺倩的秘密电台。
宫本布置好全城性的戒严后,马上安排宪兵、特务和保安团在城里开始了拉网似的搜查。
他自己跑到曹胜元的房间里,那家伙还在酣睡之中那。
“起来!曹桑,出大事了!”
他用脚踹着曹胜元的床喊叫道。
曹胜元一咕噜爬了起来:“宫本君,怎么抓到张蕾了?材料找到了吗?”
“抓个屁!这个花姑娘不知道是怎么得到的消息,连夜就跑了,我们在机场等了个空。不过估计她还没出三合城那。”
宫本是急火烧心,让曹胜元赶紧起来组织搜查工作。
曹胜元起身披上了日本中佐的军服,边穿边说道:“这小娘们是怎么跑的,我的人不是一直在饭店里监视着那吗。”
“你的人都是十足笨蛋。他们只注意看着走廊和大门,我们在饭店张蕾的房间搜查后发现,她是撕了床单结成绳子从二楼的窗户溜下花园跑掉的。”
宫本话里有责怪曹胜元的意思。
曹胜元摇摇头:“这帮饭桶!还是我们自己大意了。不过宫本君,照你这么搜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想这三合有七万人,一万一千户,这么搜下去,就象大海捞针啊,你准备搜到什么时候?再说,三合的地界这么大,藏起个把人是来非常简单的事。”
“你说的也是,那三太郎君的意思是?”
宫本觉得曹胜元说的不无道理,就直接称呼了他的日本名字。
“我的意思是要有重点。”
曹胜元坐在床边上,开始往脚上套着靴子。
“得先从福昌饭店的附近开始重点排查搜查,张蕾不是跑到附近找地方躲起来了,就是跑的远处什么地方隐蔽了。不过不论远近,总是有人看见过她。”
“说的没错,继续说下去啊。”
宫本觉得曹胜元还是具有很强的分析能力的
“我建议把附近的居民、店铺等可能藏住人的地方翻它个底朝天。然后集中所有的三合黄包车车夫,你想,张蕾要往远了跑,一定会坐黄包车的。凡是今天拖过青年女子的车夫都必须带我们的人去到女子下车处去辨认一下。这样就有可能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曹胜元说完,已经系好了皮带,掖上手枪准备和宫本出发了。
宫本命令所有的戒严卡口,只要发现20多岁脸上带酒窝的女人一律先抓起来再说。
结果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只要是被检查的大姑娘小媳妇,除了验看良民证外,还必须笑一笑,以检查脸上有无酒窝,结果半天下来,有八、九个姑娘因为脸上有酒窝被抓了起来。经过曹胜元等特务的辨认,根本都不是张蕾,只得又把人家给放了。
但是曹胜元的检查黄包车车夫的阴险计谋还是有了成效。
毕竟黄包车夫都怕自己无辜的被日本人杀了,接到宪兵队要求每人说清自己当日拉客情况的要求后,都详细的说了自己的经营情况。
当时拉张蕾的那个车夫也说了曾在福昌饭店附近拉个一个姑娘去中街,但姑娘长的什么样,他实在是记不清楚了。他甚至连车最后停在中街具体什么地方也说不清楚,因为张蕾事先想到敌人可能依据黄包车的线索追下来,所以没让车夫把车停在佳丽服装店前,而是故意把车拉过了一两百米才下车,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才去了服装店。
不过,即便是这样还是招来了鬼子依据线索对中街进行了大搜查,贺倩的服装店也被鬼子特务翻了个遍,幸好没发现小仓库后的那道夹壁墙,否则对许轶初和张蕾都是灭顶之灾。
一天下来,鬼子和汉奸们是一无所获。但他们绝不会因此放弃,因为这的确关系到日本在粮食方面苟延残喘的命脉,连土肥原也接二连三的打来电报督促抓捕张蕾的事,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影响他们命运的那份资料已经安全的达到了四关山。
三岛的司令部会议室里充满了沉闷的气氛。
平田静二知道再不想出办法,军部肯定要追究责任的。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熟知特工的工作方式,他坚信张蕾一定是找到了沈一鹏或者是许轶初在三合的某个工作站,寻求他们的特工给予帮助去了。
他说:“我看不管她张蕾到的是谁的工作站,他们都一定会想尽办法送她出城去。只要这样我们就有机会抓住她。”
抽着闷烟的宫本说:“老师还是请明说吧,要我们怎样去做。”
平田道:“你亲自到张鸣九的头风卡口上去,城里这边交给三太郎(曹胜元)君,让他在城里放松了搜查力度,这样那些特工以为风声过去了,就会伺机送张蕾出城,她一定是奔大锅山或者景德去的,这必须要通过头风卡口的,保守头风的张鸣九这人靠不住,有消息说他一直和第九军的王金虎眉来眼去的,所以你亲自去那里守着。要回四关山,她必须走头风卡口上的哨卡。”
曹胜元说:“那她要是暂时不回四关山怎么办?”
平田呵呵一笑,掐灭了手上的烟头:“那除非她去小锅山找八路军去,但是张蕾是受国民党正统教育的人,据我的情报,此人并不喜欢八路军,认为军队应由一个政府也就是国民党政府直接管辖。所以她投小锅山的可能性极小,并且她即便是去小锅山也还是得走头风的卡口。”
宫本接茬说:“也就是说只要张蕾想出三合必然要落网的。因为景德方向现在被我封锁的很严,她想去找、投奔许轶初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只能是走七斗崖回四关山了。”
三岛见手下们分析的挺有道理,就下了命令。
“你们赶快采取行动,务必在72小时内抓住张蕾,收回那份资料。另外,那个苏亚鹃留在特种所害处很大,女战俘都被她团在了一起,这是皇军所不能容忍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