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欣喜若狂,又害怕是被骗。在家里听见别人报信后,就什么都不管的冲了出来……她的枯荣山神!果然没有诓她!果然她的相公没事!
“老婆,是白兄弟救了我们。”待到初见家人的激动情绪有了点收敛,老板连忙说道。
“是真的吗?哪个白兄弟啊!”她抹着泪连连道谢,却觉得好像还是哪里不对。
“不必。”白晨悄无声息自人后转出,继而淡淡说道:“内子还在等我,先行一步。”
果然,果然是白大嫂的夫君吗?
但他,分明昨天还在客栈啊?
听见白晨的应话声,众人忍不住偷瞥去一眼。
这个男人的面孔实在俊俏。只是容色偏冷邪,总叫人的联想往不好方向去。只是,这样的男人,也会有柔情一面么?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还是想不出来这其中的利害处,但人已经要走了。
“多谢白兄弟!”老板娘只得急急冲准备转身的白晨叫去:“我知道这个时候说啥都轻飘,但还是要多谢白兄弟的恩情!所谓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用得上小妇人的,只管吩咐!”
眼前的白晨,呼吸平静脸色和缓。听闻她说这番话,亦没有任何反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雪风中才刮来淡声回应:“老板娘客气。”
入夜不知几许,但人还未眠。
这些日子,她养成了非常要不得的坏习惯。必须得在阿晨的怀中,才能入睡。
昨天阿晨出去后,到现在都还没归来。她眼色熬得像只白兔,却一点都没有入睡的念头。
楼梯的声音很大,每当客栈中的其他客人来回路过门前时,她总要冲到门口去看一眼。
但每次,都很失望。
咚、咚、咚,是极均匀的上楼声音。
其实她心里清楚,阿晨的武技登峰化及。上楼,哪里会有声音呢?
但像是灵犀感应,在她抬头的一瞬间,一只骨节明晰的手推开了门板。
“怎么不点灯。”
“阿晨……”她惊喜万分,早将昨天那场不快给抛到脑后、立身要扑入他怀中。
白晨的眉瞬间蹙起,出声提醒到:“汐娘!小心凳……”
但已来不及了,她被横在门口的凳子拦腰撞到。整个人趴到了地上,连带翻了糕饼篮。
滴溜溜的果子和糕饼渣满地倾洒着,还真是脏乱不堪啊。
“疼不疼?”他蹲下轻环抱住她的腰身,继而搀扶起:“摔疼哪里了么?我看看。”
转过面来,见那绑好的发髻有些歪,人却将小手横捂在唇前。
“我好得很……”汐娘讪笑。
“怎么了?脸弄伤了么?”白晨蹲在她的面前,企图拨去那额前的碎发,想看得更清楚些。
“别看别看!好像门牙被磕碎了半颗!阿晨帮我把糕点捡起来嘛!”她笑得没肝没肺,见他手伸来,连忙捂嘴捂得更紧,往另一边闪躲开去。
白晨看她一眼,脸色有些微沉。也没说什么,只弯下腰去挑拣那些还没摔烂的点心。
“我还真没用哦。”
捡好糕点抬起眉睫时,正见她捂着嘴儿笑得颤巍巍。
“洗一洗吧。”他淡声道。
“我自己去,我自己去可以的。”她一脸紧张的蹦了起来,单手也在胡乱触摸,却带翻了桌上的一盏冷茶。
索性茶杯里没有多少余水,只几片散乱的茶叶黏在桌案上,很快给彩锦的片域晕上了一大层茶渍。
他没有出声,只冷看汐娘跌撞冲到花架面前,又自己给自己擦了把脸才回转来。
“弄好啦!”
他站在了她的面前,静静望着:“汐娘。”
“啊?”她欢快的应声。
“你是不是……”
汐娘面色如纸,抓了只糕点就往还遮遮掩掩的嘴巴里塞。“什么,什么事?”她笑。
他的手攥成拳,就连青筋都爆了起来。
顿了顿,他的气场渐缓和下来:“你的糕点黏到了嘴边。”
“啊?……还真是。”她摸下嘴边糕饼渣,笑眯眯又塞嘴巴里。
他盯着她半天。
“今天,我好高兴的。”她噎噎塞塞,就是不肯放下掩着的手。
“哦?”他靠得更近,气息清晰的喷在她前额。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我不……”
接下来的话,被她的小手轻轻掩住。
她轻声道:“我知道阿晨不在乎,但是,我在乎啊。”
白晨的唇形很薄很冷,但她一放上去,就像是要被火灼伤一般。噗通噗通,心跳加速呢!
他不做声,伸手将那只掩在自己嘴上的小手轻轻拉下,改为握在自己的手中。
骨骼分明的雪白指节中是她小小的,肉肉的,软软的包子手。
一点力量都没有啊!
如果使点劲,是不是会碎呢?
“阿晨,帮了人是不是很开心的?多帮人,会有福报的,就连子孙后代都会长得俊俏些!”她很没气氛的接着讲道,完全无视对面男人。
“是吗?”他的嗓音低沉,很是好听。
也不知道,哪个姑娘以后会有福气接受了去。
她眨眼,对上了他静深的黑眸。
“阿晨,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好漂亮,每次一看都掉魂呢!”
“没有。”黑暗里,他的手轻揽住她的腰,再缓缓收紧。
“额,你抱这么紧干嘛?”她被压得好难受。
胸前那两团虽然不大,但也是有的好不好?这个压法……很快就和没有一个样了。
“我都没空闲吃东西了。”
话音还未落,他的吻已经袭来。
她张嘴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舌尖递来的食物给缠上。刚一口吞下这个不知道是啥的食物,他就加深了吻。
无法呼吸,他托住了她有些发软的身子,继而更深的吻袭来。
她知道他的身体很好,尤其在这个事情上面……但是现在,还真的体现出个差别来。
她简直就要去见姥姥了,他还游刃有余!
眼神有些发虚,嘴巴却又被他撬开,塞进了食物。她赶紧嚼嚼嚼,嚼到眼泪想狂飙,嚼到想咬烂自己的舌头。
“你若不舒服,就算了吧。”他舒了舒她的背,淡声问道。
“不不不!”她赶紧回抱住他,小脸也搁在他后背上。
他取过食物,想要扳正她喂食。
却发现她正压在他的背上,不肯回头。
“我,我自己吃。”她的腔调有些厚重,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而他的肩,是湿的。
微叹了口气,使力将正压抑着哭音,却早已满脸泪水的汐娘扳正。
“对,对不起……”她揉着兔子眼睛,说的话早成不了调,却还好认真的压抑着,不肯冒出哭腔来。
他拭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道:“为什么道歉。”
她有些不好意思,瘪瘪嘴不再说话。却自己红着张脸,去吻他冰冷的额头,冰冷的鼻梁,最后是冰冷的唇。
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轻轻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简直笑弯了眼,又有点骄傲。
可是,胸口酸酸的……她回抱住了他,在白晨的衣襟上蹭了蹭眼泪:“阿晨,我有没有说过?”
“嗯?”他吻着她的脖项,来到了她的耳畔。
再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她浑身颤栗着,
“其实,你后来提出要娶我时,我心里好高兴的。”
“没有说过。”他柔声回答。
“毕竟……你那么好看的少年郎君,我……那时也是心动的。师傅和师母一定等的有些急了吧。我霸占了你这么多年,却……”想到那个被阿晨亲口吩咐拿掉的孩子,她眼泪又要来。
可是,这些都是她的罪孽,其实和阿晨一丁点关联都没有。
如果以后非要算账,就算到她的身上吧!
瓦罐一掀开,滚热的雪白蒸气升腾而出,客栈内厨的一方小小天地也充盈了暖意。炉灶中那一点照眼明的橘红色,给男子的侧影打上了一层融光。他端坐在红晕里面无表情,却还是那样俊俏无双。
老板娘踏入膳房,却被那一只升腾的红泥小炉给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再一看,她诧异的紧:“谁在那里!”
这么晚了,客栈的厨房早就封了起来。
要不是她不放心,要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当,还真的不知道,这个时间还会有人?
她小心翼翼的走近一观,却忍不住讶声叫道:“是白兄弟啊!”
白晨没有答话,只淡淡回视了一眼便又去关注药炉。
这样的动作在别人做来,一定极无礼!
但偏偏白晨,却叫人觉得无话可说。好像,好像他本就该这副模样般!
她卷长袖绕到小炉边,忍不住伸着长长的颈项朝里瞄了一眼。
咕嘟咕嘟冒着烟气的药材瞧不清是啥,但白兄弟这么身体健壮,一定是用不上!八成,是给白大嫂用的吧!
一瞬间她的心思千百回,豁然大悟道:“哎呀!难道您这是在亲手煲安胎药么?”啧啧啧,看看什么叫做面冷心热!好个体贴入微的郎君呢!
“叫我来帮你罢?虽然是宠夫人,叫人眼热。但这哪里是男人该做的活呢!再不济,也该让速术帮你煎好药再送来啊!他家开药庐,你又是我们救命的恩人!”
白晨扬起静黑的眸子,淡淡道:“不必了。我想自己动手。”
老板娘如猫般狡黠的碧色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白晨。目光在热切中有一丝艳羡,末了,忍不住叹了一句:“白大嫂真是个有福的女人呢。”
就着劈哩啪啦的火苗,白晨将药汁倒入了青花白瓷小暖盏中。合上了盖,朝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扭着腰过去,想将那碗残渣处理掉。
却被白晨伸来的手给拒绝。
她有些诧异,白晨却已经顺手将那小罐浇在了小炉上。奇异香气瞬间在内厨肆意起来。
这是 待到白晨的身影已经瞧不见了,她茫然地看向还在小炉中起舞的火星,夜色的最后一点余波像水迹般消隐,她听见自己苍白的声音在发问,尾音却像沉入水中一样越来越轻。
这分明是……
正坐在檀木雕花凳的女子身着九尺华凤衣,迤逦的裙摆蜿蜒在另一侧。也露出了只尖尖小小的凤靴。
忙着帮她梳妆的女官们像是蝴蝶般穿梭,还未束起的长发掩去她的容颜,雪白的内裙微翻着,能瞥见领口锁骨处那凤型纹腾的锁尾。
她的身后,是飘动的青纱布幔。
那后面,正弯腰躬身的跪着一名男子。
她不做声,任由身后的女官们将她的一头青丝挽成个相思髻,最后戴上了新选来的宫纱堆花、丹凤流苏步摇才算了结。
捧镜女官正眼观鼻,鼻观心的走上前去,将那枚铜制的菱花九雀镜引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