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东方的天际渐渐露出了曙光,太阳慵懒地钻出了地平线,城市的轮廓由模糊变得清晰,路边的绿化树迎着清爽的晨曦,微风中,晶荤的露水顺着叶尖儿掉下来。
赶早市的人们或挑或推脚步匆忙,载满货物的摩托车疯狂奔突,自行车急促的铃声清脆热闹。在城北袁江大道,平坦宽阔的路面上只听到杂乱的跑步声和晨练的吆喝声,时而有汽车飞驰而过。
这时候,路上出现了一个怪异而滑稽的现象,四个瘸着拐棍的年青男女一字排开,他们步伐整齐地从大道的一端走到另一端,然后又从另一端走回来,他们就这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走,从他们娇健的步子里,很难看得出他们曾经是从身体到心灵都是受过重创的伤残人。
走在最前面的****着上身,个子矮小,肥大的长裤在晨风中飘荡。从他那张年轻的圆脸上看,还不到十八岁,双腿就已经失去了支撑,毫无生命力地拖在地上。他叫袁小毛,人称“飞毛腿”,别看他双腿拐了,可走起路来利索得很,比谁都快。
第二个穿着短裤背心的是李冬平,又瘦又黑,个子比袁小毛高一筹,左脚稍微能粘着地,右脚还打着石膏,也是个双拐,绰号“铁拐李”。第三个叫胡丽珍,人称猢狸精,是个女的,不过二十岁,身材丰满,左单拐,她家住在偏远的乡下。
最边那个右单拐的是古春科,他身材最高,长得白白净净,人也格外文雅秀气,但显得瘦弱单溥,他还是一个学生,高三快毕业,正准备考大学。
他们四个人仿佛受了特殊训练,只见那拐棍一齐敲打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笃笃的响声,声音整齐划一而铿锵有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金庸笔下的丐帮再世,引得路人忍不住地回头观望,有的偷偷地笑,有的在窃窃私语。
天已经亮了,街市热闹起来,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他们一行走累了,这才笃笃地往回拐,朝右上了一个缓坡,就看到了江春康复中心的红砖围墙,再走几步就是大门口,经过门诊部,穿过一个回廊,就是康复中心的住院病房。
病房是一长溜的平房,紧挨着病房的是厨房。病房前面有一个院子,周围花草葱茏,树木扶蔬,环境静谧,院子中央有篮球架和乒乓球台,这是专供医护人员和病人活动的区域。紧靠围墙后面有一栋两层楼房,是医护人员和家属的宿舍。
江春康复中心也叫康复医院,位于城北郊外,原先是江春街道的医院,后与江春市人民医院合办了这所综合性的疗养医院,这也是江春市人民医院专门为那些需要长期治疗的重型病人而设的集治病与疗养的医院。僻静、优雅的环境为病人提供了疗病休养的好场所,由于规模不大,在这里住院的病人并不多。
这时四个拐子依次回到病房洗漱,他们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满面。袁小毛从一号病房里拖出一条凳子,将两支拐棍靠在柱子上,拿毛巾不停地擦汗。院子里已经有人在晨练,袁小毛往院子里喊:“李医生,今天怎么不带我们一起去跑步啊?”被喊的青年医生李开圳是康复医院的主治医师,正坐在石礅上读英语,他说是准备考研究生。
李医生听了袁小毛的话,指着旁边的一个女孩子说:“我今天要陪陪赵嘉美小姐复习功课,她过几天就要参加高考了。”
赵嘉美依着一棵树上静静地看书,她朝李医生相视一笑,沉着脸对袁小毛说:“你不是人称飞天拐子吗,难道李医生不去你们就拐不动了?”
袁小毛说:“是啊,李医生重色轻友,有你在身边作陪,他会舍得么。”
赵嘉美柳眉一挑,嗔怪道:“去你的,袁拐子,瞎扯!”
李开圳听了哈哈大笑。
原来他们每天清早出去锻炼,都是李开圳组织并亲自带队指挥和辅导的。他是省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临床和学术上有独到的创新。他与这些年轻的病人相处久了,彼此亲切又随意。李医生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使他们的身体和心理都能得到早日康复。
赵嘉美是市钨矿的子弟,正上高三,和古春科是市一中尖子班的同班同学。她在前段时间坐公共汽车时不幸翻了车,幸免遇难,但伤及大脑和腰部,有轻微脑震荡,额头上有一道伤痕,如今还蒙着一块纱布。
与袁小毛等几个拐子相比,她的伤又算得了什么,只是高考在即,她在医院里已无法再复习功课了,她心头的压力特别大,平时在班上她是数一数二的尖子,她的理想是考清华或北大,她的父母悉心培养,寄予了她很高的厚望。
自从出了车祸后,她的脑子已不好使了,平时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变得模糊起来,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重点知识就不用说了。不要说考名牌大学,就怕连一个普通专科学校都考不上。
她为此痛苦万分,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几次自杀都被人发现。她整天以泪洗面,思来想去,准备放弃不考了,可是爸爸妈妈鼓励她去考,李医生也极力开导她,希望她能正确地面对现实。
不同的是古春科虽然也快要赶赴高考,但他心里没有太大的负担,他说能考就考,考不上就算了,等伤好了,再补习一年,明年照样考。古春科和赵嘉美从初中一年级开始到高三毕业,其中经过很多次的升级与分班,奇怪的是俩人一直是同班同学,而且俩人的学习成绩居高不下,都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尖子生。
多年的同窗生活,使他们之间产生了非同一般的同学关系。古春科很相信缘份,他一直暗恋着赵嘉美,视她为心上人。赵嘉美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在他心底里扎了根,他想:既然中学六年都没有分开,大学肯定还能在一起,更希望永远在一起。
然而,古春科家在郊区农村,家庭并不富裕,在同学们中间有点自卑感,特别在赵嘉美面前,他还是缺乏自信,他就拼命的学习,努力使自己的每次考分赶超她,希望能博得她的重视和好感。
但是事与愿违。就在半个月前的一个中午,他骑着自行车从家里拖着大米咸菜准备回学校里做高考前的最后冲剌。刚进入一个急转弯处,突然他被一辆手扶拖拉机碰倒了。昏昏沉沉中,他发现双眼肿得象电灯泡,满口是血,牙齿也碰掉了几个,左脚肿得象个水桶,痛得死去活来。在市医院住了半个月后,就转到了康复中心治疗。
由于高考前一个月属于自休,赵嘉美大部份时间在家里,很少到学校里来。等他来到医院时,竞无意发现赵家美也差不多出了车祸,并先他两天住入了江春医院,好在她的伤势并不重。
古春科来的时袁小毛和李冬平早在康复中心住了几个月了,他们差不多是同时来的,俩人的关系也比较铁,俩个老拐子相互称兄道弟,有时干脆直呼对方的绰号,时间一久大家都习惯了。
洗漱完毕,他们在各自的病床上休息。服侍病人的家属从厨房里打来了稀饭和馒头。袁拐的相好袁小青前几天被她父亲叫走了,说是家里有事,已有几天没有来过。胡丽珍就暂时帮助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胡丽珍是内伤,她的外伤已基本痊愈,但她心灵的创伤使她倍感痛苦和憔悴,因为她心爱的未婚夫王思军死了,死得很残。那天她们一起骑摩托车准备进城购买结婚物品,过两天他们就要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完成人生又一个里程碑。
谁知道祸不单行,由于车速过快,与对面一辆开来的汽车相撞,男友给撞飞了,因伤势太重,当场气绝,撒手人寰。她因为坐在后面,当时摔倒在地昏迷了很久,后来才发现左脚骨折,并摔断了几根胸骨,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感觉好多了,只是左脚还有点拐。
八点钟一到,李开圳医生带领其他医生和护士准时查房。查房完毕,病人们按照医生的吩咐,该吃药的吃药,该打针的打针。
当查到3号病房时,赵嘉美的母亲陈贵英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说:“李医生,嘉美不见了!”听说嘉美不见了,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大家分头去找。
可是找遍了整个医院,都没有看到赵嘉美的身影。陈贵英气得捶胸顿足,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失声哭道:“我的宝贝女儿,你在哪里啊!”胡丽珍和几个护士连忙跑过来安慰,李开圳发动全体医护人员出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