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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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觅尘心生感动,见他目光柔和,不免醉在了他的双眸之中,连心都变得格外轻柔,就像这冬去春来的畅然,在他目光中留恋、欣悦。

归海莫烬将觅尘的手缠得更紧,唇角亦不断绽放出暖意来,心生喟叹,今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海天《海郕帝传》,卷五十八,第七章有录。

“永封四年二月四日夜,天降流星,繁若雨织,丑时,火球自天而降,声如巨雷,乃星石也,几如月,一震而坠,落于京都民许氏园中。百姓观者甚众,远近皆见,围观之,火光赫然照天,许氏民宅皆为所焚。

是时火息,视地中一窍丈如大,极深。下视之,星在其中,荧荧然,良久渐暗,尚热不可近。又久之,发其窍,深三尺余,乃得一巨石,犹热,其大如柱,一头微锐,重亦如之。观其侧面,乃有一十二字。

翰者乃大,帝星临世,福佑海天

百姓纷纷传之,言天降神谕,翰王乃帝星临世,若悖天意,天必震怒。

朝堂惊之,海清帝召九卿以议,皆道天降神谕,福佑海天。自此翰王得百官拥戴,万民奉仰,更无人提及其乃异性之族,直至登基为帝。”

觅尘所料一点不差,翌日那块她费尽心机雕琢的紫石便被京兆尹挖出,抬入皇宫,献给了海清帝。

于此同时,各种关于落星的留言也在海天越传越神,当然那落星上的神谕也随之广为传颂。

海清帝对此避重就轻,只言落星降世,福佑海天,乃是祥瑞之兆。

对此觅尘却是早有所料,这种神鬼之事,历来都是讳莫如深,海清帝纵使不信,怕也不敢轻待。

觅尘更不怕这般做会触犯到海清帝,一来朝臣皆道归海莫烬是异族皇子,身上流着异姓血脉,在朝他从来没有慕王和肇王受拥戴,就算有神谕降世,也还犯不着海清帝忌惮至深。

再来海清帝刚刚惩治了肇王,朝堂不易再起风波。纵使海清帝不信那神谕,也不敢对“帝星”如何,毕竟在百姓看来这事却是真的。

百官便更不必多说,听闻有不少官员当晚都看到了星石坠落,容不得他们不信。

再加上海清帝的话,皇帝既然说是祥瑞之兆,那便是在一方面认同了星石上的话。信不信不打紧,重要的是皇帝认可了,朝臣不免暗暗猜测皇帝是不是有意要立储翰王,朝堂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再加之翰王确实功劳甚多,其刚刚处理的顾国公一案,百官又看到了他冷峻以外的众多面,一时间朝堂风起云涌,翰王之势渐渐壮大。

一晃便是十日,就在百姓还为落星一事传送纷纷时,一纸谍报六百里加急送入天都,震动了整个海天。

每年二月十四归海莫湛都要前往鹿鸣轩,和邹苑曦一起整理书斋,曝晒珍藏的古书。

觅尘心生好奇,为柳雪笑扎完针,便央了归海莫湛一道前往,一来是凑个热闹,再来也想选几本好书回来。

两人上了马车,待出了城已是正午时分,春阳静洒,隐在京郊绿荫下的流云亭越发显得景色清幽。

归海莫湛见觅尘趴在车窗望着那隐没在绿意下的琉璃瓦,眸中满是希翼,便唤车夫停了车。

吩咐下人摆了茶点在亭中,笑请觅尘进亭歇息,觅尘自是高兴,兴致极高。

这流云亭是进出京城南门必经之处,亭子一侧的茶寮此刻坐满了南来北往的客商,行人商旅进出京城前多会在此歇脚,难得的是风景也好。

觅尘在亭中坐定,春风拂面,听着不远处茶寮传来的阵阵笑谈声,看着行人各具形态,轻呷春茶,不免觉得甚为惬意。

归海莫湛见她高兴,便也兀自品茶,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安宁和满足。

却在此时,震天的马蹄声响起,归海莫湛微微挑眉,心生诧异。此间乃是官道,又临近京都城门,一般行人在此是不敢嚣张的。

他微微侧身望向官道尽头,却见数匹骏马由南疾驰而来,归海莫湛眼光掠向众骑,眼角猛然一跳,腾地一声便站了起来。

觅尘虽是不解,但看他神色也知出了大事,忙也站了起来,目光移动间那数匹骏马上的兵士马鞭不断抽打身下骏马,数骑如闪电般已从流云亭道旁呼啸而过,卷起阵阵尘土。

“瞧这些官兵嚣张的,真是!天子脚下也敢这般。”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我眼瞅着那可是通讯兵。”

似是响应茶寮中大汉的话,疾驰如风的兵士厉声随风传来。

“边关战报,十万火急,所有人等,速速闪开!速速闪开!”

觅尘一惊,蹙眉靠近归海莫湛,见他目光微沉,向来清朗如风的面上竟带着少有了凝重,眉宇更是清浅蹙起一道折痕。

“出了什么事?”

归海莫湛微微沉吟,这才回头望向觅尘,沉声道:“马首插着红色腾龙军旗,士兵头上军帽插素,这是大将阵亡,边关战事告急时才能使用的。海天南翼开战了,而且海天战事不利。只是……怎会如此突然。”

觅尘双眸瞪大,心下一惊,归海莫湛的语调语调滞涩,眼神清炯。她很清楚他这话的意思,海天南翼开战,这次绝不是以前的小摩擦,小打小闹,是真打起来了!

她早知海天南翼会有一场你死我亡的大战,因为历来只有三国鼎立,哪来两国并立?少了制衡,不可能稳定。

海天南翼并存十多年已属不易,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战争竟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是年前两国才签订了两年和平相处的国书吗?怎么会这样?”

归海莫湛蹙眉亦是不解,回头轻拍觅尘肩头:“鹿鸣轩是去不了了,我得马上进宫。尘儿也别乱跑,我让清言驾车送你回去。”

觅尘点头,两人一起出了亭子,归海莫湛接过马缰,翻身上马,马鞭骤扬,一人一骑向雒阳城飞冲而去。

觅尘也深有担忧,登上马车,急急令清言回城,入了城也不再回清萍居,而是直直入了翰王府。

她让李季前往打探消息,便自行在归海莫烬的书房等候。可直到月上夜空,仍不见他回来。

李季只说归海莫烬被皇上急招前往议事,宫中防备一下子森严不少,众人面色惶惶,却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觅尘越发不安,躺在床上许久都不曾入眠,干脆起身眼巴巴地等着,只觉这日的夜极为宁静,连远处传来的更梆声都清晰了许多。耳听更声再次传来,竟已是五更天。

等了一夜,归海莫烬竟是连着人传个口信回来都不曾。这越发让觅尘肯定南边出了大事,望着已见清亮的天光,她不免越发焦急。

春寒料峭,晨光初现,暮霭沉沉。

归海莫烬疾马而回,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侍卫,迅速往府中走去。身后的黑色大麾被他步履匆匆一带,越发高高扬起,满身凛然。

李季远远迎上,见归海莫烬一身铠甲,腰际佩剑轻敲甲衣,铮铮而响,不免脚步一顿,复又小跑迎上:“王爷这是要出征?夫人等了一夜正着急呢。”

归海莫烬点头,步履匆匆向挽晨居大步走去,一面吩咐李季:“辰时点将出征,该准备的不用本王再交代了吧?记得照顾好夫人。”

李季应是,赶忙往书房赶,他伺候归海莫烬多年,王爷出征带什么东西自是最清楚不过的。只是想到竟赶的这般急,心头免不了担忧。

归海莫烬步履匆匆迈入挽晨居,觅尘正站在花树下仰望满枝清芳。

绯红细叶迎展,映着她素淡衣衫,微风一晃,花羽散落,荡着旋儿落在她扬起的发间,额际,她素白的长裙下摆如同荷叶轻舞,划开一晕平静如玉。

归海莫烬脚步一顿,已经久久不能回神。

觅尘察觉到他的目光,笑着回头,笑容却随着他的铠甲入目,凝滞在唇角。身子微微一颤,抚住了心口。

眼前的归海莫烬长剑悬佩,戎装束甲,金色的头盔在清光中闪动萧锐明光,整个人如同一柄剑,让她呼吸一窒。

归海莫烬见她笑容凝滞,心中歉疚,快步上前,却又停在一步开外,定睛望着她,一瞬不瞬。

觅尘眉宇深锁,亦定定看着他,原本积了满心的责怪,担忧皆停在了嘴边。面对他那双隐隐尽是红丝,满是歉疚的双眸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相顾无语,半响觅尘才轻轻一笑,上前将头慢慢靠在他轻寒的甲衣上。

“何时出发?”

“马上。”归海莫烬揽住她,轻声道,似乎怕话语重了会吓到她一般。

可觅尘还是一惊,抬起头来:“竟这么急!”

归海莫烬微抿双唇:“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若不是柳姐姐生产在即,我真想和你一起去。”

觅尘双眸微红,只觉战事来的太过突然,容不得她细想,容不得她准备,他便要出征。而南翼又不同多年前的东越,不同北纥,南翼对海天虎视眈眈,是和海天有同等实力的大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