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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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让人拔光了怜清宫的奇花异草,全部种上了小松树,我相信总有一天它们能长成遮天蔽日的苍劲高松!

虽然无人知晓,但是怜清宫的四皇子还是三岁就背诵诗词,五岁通理乐、六岁习骑射,七岁写策论,八岁熟剑法!我不需要人知晓,我不需要人称赞,我只深信自己。我深信如果父皇为我命名为“烬”是取灰烬之意,那么总有一天我会让世人都知道天子亦会有错,而且是大错!

八岁那年,我的命运发生了转动,我脱离了幽禁怜清宫长达四年的枯燥路途,走向了我归海莫烬命定的征途!迈出折断我双翼的怜清宫,走向苍凉斑驳却琉璃异彩的战场。

尤记得,那日是母亲的忌日,像四年前一般下起了很大的雪。

午后我正迎着寒风像往日一般扎马步,锻炼腿肌。宫门处传来了一阵喧哗,接着父皇从外面闯了进来。他喝退了跟随的侍从,往里走,脚步似乎有些踉跄,几步就跨进了母亲昔日的寝殿。

那是四年来父皇第一次跨进这怜清宫,我虽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动作,更不曾上前去请安,依然故我的扎着马步。可没一会儿就听见寝殿之内传来了父皇压抑的哭声,我犹豫再三,终是走了过去。

进入宫殿时,一股酒味扑面而来,我不觉皱眉。父皇斜倚在床上,坐于地上,衣衫散乱、金冠歪斜、目光混沌。

印象中父皇总是高高在上、威严挺立,没想到四年未见竟已是如此颓败。说实话那时候我是有些看不起他的,一国之君竟如此不堪一击。

我冷眼旁观,并不像四年前那样上前请安,满怀期待。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男孩了,不再需要他,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会想我上前叫他父皇。

“烬儿,哈哈,烬儿你来了。你知道吗?知道父皇有又多爱你母妃吗?哈哈,朕那么爱她,她却以恨待我,还朕以一杯毒酒!呵呵,她恨我们,恨我们!恨朕,也恨你!也恨你……哈哈,你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呵呵,她也狠得下心。烬儿,她觉得是我玷污了她的清白吗?你告诉我是不是?啊?”

父皇看到我,又是笑又是哭得问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歇斯底里的声音,那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君王的姿态?!我看他表情癫狂,言语混乱,一会儿我一会儿朕的,并不想再多呆,也没兴趣对着一个纯然的酒鬼。正准备回去继续扎我的马步,刚一回身父皇的一习话却令我停下了脚步。

“烬儿,你知道吗,父皇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你母妃。你和她长得那么像,可她却痛恨你。父皇每次看见你,想起你母妃的同时,都会想起她对你的厌弃,就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她就如此对你。你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就因为父皇……哈哈,就因为父皇。她恨我,所以连带把自己的骨肉也恨上了。父皇想对你好,可每当父皇看见你都承受不住心底的痛!父皇看见你,就想起你母妃的那杯毒酒,想起你母妃的恨!朕是那么爱她啊!朕那么爱她……呵呵,所以朕不敢看你,朕避着你,把你禁锢在这宫里,这样朕就看不到你了,就看不到了……看不到就好了,朕还有那么多的宫妃……。”

父皇的声音越来越低,而我的心也越来越凉,比这寒冷的冬日更透彻寒霜。原来竟是这般,原来竟是这样……我不免讥笑,这就是爱情吗?那所谓的爱情,竟让人软弱至此?竟让一国之君不敢面对自己的儿子?可笑之至!

那一刻乃至以后的许多年,我对爱情是嗤之以鼻的。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多年以后在我的生命中也会出现这样一个女子,让我因她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而欣喜若狂,让我因她的一个神态因她一个念想而怅然若失,让我只要关乎她就方寸大乱。让我只要看到她,纵使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那么静静地呆着就感觉拥有了全部。她,成了我生命中的最重要,成为我生命中最重的一抹颜色,失了这般颜色我的生命将苍白地如龟裂的土地再无意义。

听了父皇那话,我一夜未眠。反反复复地想着那话,既然父皇只是不愿意见到我,这才将我禁足怜清宫,那么我在不在宫中对于父皇来说该是不重要的。这对于我来说真是个最好不过的事情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决定,我要离开,离开这个禁锢了我双臂的宫廷,我要到外面去自由自在地翱翔天地间。

第二日一早我就抗旨出了怜清宫,我赌父皇不会杀我,他不会杀母亲的孩子。我没有找父皇,而是直接去了父皇处理朝政的正清殿,脊背挺直地跪在殿前。我知道我要跟父皇打一仗,而这是我和他的第一仗,我不想自己输也不能输!

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也不记得守在正清殿的太监劝了多久,父皇到的时候身上已经落满了厚厚的雪。

我直视着父皇坚定地说道:“皇四子归海莫烬给父皇请安,莫烬私出怜清宫,自愿领罪。莫烬前来只为一事,恳请父皇开恩,许莫烬前往边疆战场历练!”

说完叩首三次,诚诚恳恳!我看见父皇脸上闪过诧异,接着他双眉蹙起骂我是小儿心性,要我马上回去怜清宫。

我什么都不再说,只是静静地跪着,风雪袭面,寒冷刺骨,但是只要一想到马上要离开这里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去,就觉得心中豪气冲天,热血沸腾,不可遏止!

只要父皇不允,我就打算一直跪下去。我不会惧怕这狂风暴雪,那怕它们带着寒冷刺骨的冰意席卷起我的发,我的衣。

我岿然不动,从日出跪到日暮,只觉得眼睛被风雪吹地刺痛,脸颊被刮出了血痕,嘴巴也干裂了,身上更是僵硬不堪。两个正清殿的太监不时地来劝我回去,还拿了茶水点心劝我吃点,我知道定是父皇有所吩咐,不然他们又岂敢如此行事,可我连看都不曾看他们一眼。无奈他们只能不时的拍打着落在我头上、身上的雪花。

当夜幕降临,他们拿了棉被和棉垫子来,披在了我的身上,又把棉垫子放在地上劝说我跪在上面。这次我没有推脱,我不想还没能上得了战场腿就废掉。把手撑在地上试着动了动腿关节,一股酥麻传遍了全身,我险些摔倒。坐在地上用手使劲捶打了一会儿方才好过来,复又跪了下来,腿下掂了厚垫子真是好多了呢。

我心情大好,仰头去望高高的宫殿和头顶的苍穹。有星、有月、有雪,真是个好夜晚啊!就如同我现在澄澈而纯粹的好心情!

当第二日阳光一缕缕投射在身上时,那一刻我是开心的,因为我已经坚持了一个昼夜。我知道只要再坚持下去,父皇就会同意让我出宫,因为若是他不允,早就让侍卫抬我回去了,既然他允我跪了一天一夜就一定有心放我离开。

父皇第二日到正清宫时已是晌午,冬日雪过的阳光亮晃晃地,却是一点温度也不带。我抬起头去看父皇,父皇的身影又变得高大,在面前投下阴影。我凝目去找寻父皇的眼睛,想要看清父皇的表情,可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一阵晕眩,连带得身子都晃了晃。

“哼,就这么点能耐?还是早点回去怜清宫呆着吧。”

我听到父皇的讥诮声,冷漠的语调似乎压抑着什么,显得有些低沉。

我努力挺了挺身体,又抬起头才道:“莫烬有多少能耐自己清楚地很,父皇不必为儿皇担忧。”

我的声音干哑难听,可我不在乎,我只努力挺直身体,告诉父皇我的骄傲!

也是在这一日,正清殿前,我第一次见到了八弟归海莫凌。莫凌是在近旁晚的时候来到正清殿的,那时候我已经跪了两日一夜,头嗡嗡地响个不停,眼皮也沉重得睁不开了。突然感觉我的手被人拉住,使劲睁开眼,莫凌的笑脸就映入了眼帘。

他是那么小,只有三岁的样子,粉雕玉琢的笑脸红彤彤的,乌黑的眼睛正眨巴着望着我。我的手早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可他竟是不闲冷,小手拉着我紧紧地,我想扯出来,可刚一动他的手就又抚了上来。

“不冷吗?”我问着他,不明白小小孩子为何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坚持。

“四哥手好冰,四哥不冷吗?”他蹲了一会儿许是累了,干脆坐在了地上。

“我不冷,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他叫我四哥,却不知是父皇的第几子。

“我是八弟,母妃说有个四哥哥跪了两天了,凌儿就来看看。”

“看我?为什么?你一个人吗?快回去吧,你母妃会担心你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笑着的小脸,纯净的眼眸我竟是没有办法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