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最后的致意(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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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福尔摩斯之“死”(2)

原来,夏伯科街在垦辛顿与诺廷谢尔的交界处。这地方的房屋很棒,可界限不分明,马车停在一座住宅前面。老式栏杆和双扇大门,还有闪亮的铜件,显得很庄严。在门口,出现了一位正经的管事,淡红色的灯光从他身后射出来,这一切与他显得非常和谐。

“华生医生!柯弗顿·史密斯先生在里面,好的,我会把你的名片交给他。”

我想我并不能引起柯弗顿·史密斯先生的注意。从半开着的房门里传出一阵暴躁的声音。

“他是谁?啊,想干吗?斯塔拜尔,我告诉过你,我在研究的时候不接待任何人。”

管事低声下气地解释了半天。

“嗯,我不见他,斯塔拜尔。我的工作不可以中断,你告诉他我不在。要是非见不可,叫他明天再来。”

想到我那可怜的朋友正在病床上受苦,我也顾不了许多了,不等那位管事叫我,就自己进了史密斯先生的屋内。

那双阴沉的灰眼睛正盯着我。随着一声愤怒的尖叫,我看见一个人从火炉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只见他满脸横肉,肥大的双下巴,那双阴沉的灰眼睛正盯着我,在光秃秃的脑门旁边的红色卷发上,压着一顶天鹅绒的吸烟小帽。脑袋很大,让我惊讶的是他身躯弱小,双肩和后背竟像弓一样弯着,好像小时候得过佝偻病。

“怎么回事?你闯进来干吗?我不让人叫你明天再来吗?”他大声吼道。

“实在抱歉,”我说,“不能再等了,福尔摩斯先生——”

听到这里,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不再愤怒,变得紧张起来。

“你从福尔摩斯那儿来?”他问我。

“是的。”

“他怎么样了?”

“他快死了,我就是为这而来的。”

指给我一张椅子后,他也坐了下来,我从墙上的一面镜子里看见他的脸,我肯定有一丝恶毒的笑意滑过他的脸,可转念一想,觉得可能是由于我的紧张而产生的幻觉。很快他便转过身来,真诚的眼光中充满了关切之情。

“听到这个我很难过,”他说,“我与他是通过几次交易才相识的。我很佩服他的才能与性格,他业余研究犯罪学,我业余研究病理学,他捉坏蛋,我杀病菌。这就是我的监狱。”说着他指向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在此培养的胶质中,有世界上最凶残的罪犯正在服刑。”

“就是因为你知识渊博,福尔摩斯才迫切地想见你,他对你评价极高,认为在伦敦只有你帮得了他。”

这使他吓了一跳,头上的帽子也掉了下来。

“为什么?福尔摩斯认为我能救他?”他问。

“由于你了解东方疾病。”

“他凭什么肯定患的是那种病?”

“因为调查时,他与中国水手在码头上一起工作过。”

史密斯先生捡起他的帽子,笑了。

“哦,是这样啊,我想没你说的那么厉害。他病了几天了?”

“大约三天。”

“神志清醒吗?”

“有时昏迷。”

“啊,那就很严重了。如果不去看他会显得不人道,虽然我不愿中断自己的工作,不过此事例外,我马上跟你走。”

想到福尔摩斯的吩咐,我说:“我还有其他事。”

“行,我一个人去,我知道他住哪儿,放心!半个小时后我准到。”

我不安地回到我朋友家里,害怕我不在时他会出事,不过他好了许多,没了神志不清的情况,可脸还很苍白,声音也很弱,可比平时清醒多了。

“华生,见着他了吗?”

“见着了,他马上就来。”

“好,华生,你是最优秀的信使。”

“他本想和我一起来。”

“那可不行,华生,他有没有问我得了什么病?”

“我告诉他是东方疾病。”

“好的,华生,你真了不起,你现在到后台去。”

“福尔摩斯,可我想看他怎样为你治病。”

“行,但是,让他以为这里只有我和他,他肯定会更加诚实的。我的床头后面刚好有个地方,华生。”

“亲爱的福尔摩斯!”

“我想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虽然这不合适藏身,但也不至于引人注意,就躲在那儿吧,我觉得可以。”

他忽然坐了起来,一脸的严肃。“听到车轮声了吗?快呀,华生!快点,你要是我的好朋友,就别动,无论如何,千万别出声,记住!光听就行。”

一转眼,他那爆发的精力没了,又变得神情呆滞。

我马上躲了进去,接着听到了上楼的声音和卧室的开门声与关门声,后来半天没有动静,那位客人正在观察病人。

“福尔摩斯!福尔摩斯!”他轻声叫道,像呼唤睡梦中的人似的,“你听到我说话了吗?福尔摩斯。”传来摇病人肩膀的窸窣声。

“是史密斯先生吗?”福尔摩斯声音虚弱,“没想到,你真会来。”

那人笑了。

“我可没这么认为,”他说,“我不是来了吗,这叫以德报怨,福尔摩斯——以德报怨!”

“你好伟大!我赞赏你的特殊知识。”

那位来客笑出了声:“真的佩服吗?真是幸福啊,在伦敦你是唯一说赞赏我的话的人,你知道自己染的是什么病吗?”

“当然。”福尔摩斯说。

“你认出症状了?”

“非常熟悉。”

“这不奇怪,可怜的维克托在得病的第四天就死了——他可是健壮的富有生气的年轻人啊,福尔摩斯,你要得的是同一种病我不会诧异。但真是那样,你的将来有些不妙。就像你说的那样,他在伦敦患这种亚洲病,真是奇怪,巧的是,我对这种病进行了研究,福尔摩斯,你注意到了这一点,你很棒,但是还得指出,这里面存在因果关系。”

“我知道是你干的。”

“真的?可你没有证据,你四处造谣诽谤我,可现在反而来求我,你怎么想的?耍的什么花招?”

“把水递给我。”病人气喘吁吁地说。

“你不行了,可是,得等跟我说完话之后再死,因此我给你水,请拿好,别洒出来。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福尔摩斯痛苦地呻吟着。

“快来救我吧,让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他小声说,“我发誓一定要忘记以前讲过的话,一定要把我治好,我确信会忘掉它的。”

“你忘掉还是记住随你便,我想在证人席上不会看见你了。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我侄子是怎么死的,可这对我又如何?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你的死而不是他。”

“正是,不过你承认你侄子的死是你干的,对吧?”

“找我的那个人——我早已忘掉他的名字,说你的病是那些东方水手传染给你的。”

“我想只能是这样。”

“你认为你很聪明,很抱歉,福尔摩斯先生,你认为你很能干,是吗?这回你碰到了比你更能干的人了。你回想一下,福尔摩斯先生,没有其他原因能让你得这种病了?”

“我不能想。我脑子现在乱极了,看在上帝的分上,救救我吧!”

“是的,我会救你的。我必须弄清你现在的处境及其原因。在你临终时,我必须让你清楚明白。”

“给我弄点东西,好减轻一下我的痛苦吧。”

“痛苦,是吗?苦力们在临死时都会这般嚎叫,你或许也在抽筋了吧?”

“是的,痉挛不止。”

“噢,不过你仍能听懂我的意思,现在我来问你,你还记得在你刚刚得这病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异常之事呢?”

“没有,绝对没有。”

“再仔细想想。”

“我病得很重了,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

“哦,那就让我来帮你想想,收到过什么没有?”

“邮件?”

“有没有收到过一个小盒子?”

“我头疼,恐怕真的要死了。”

“听着,福尔摩斯——”跟着一阵很大的响动,好像在晃动即将死去的病人,我躲在里面不敢出声。“你一定要听我讲下去,你一定记得有个象牙盒,对吧?周三给送过来的,你打开它了吗?”

“对,我打开过它,里面还有很尖的弹簧,是同我开玩笑吧!”

“你上当了,那可不是玩笑。你自讨苦吃,谁让你惹我的呢?若你不和我作对的话,我怎会害你呢。”

“我记得,”福尔摩斯气喘吁吁地说,“就是那个东西刺出血来的。那盒子就在桌子上。”

“对,就是它,我把它放进口袋,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现在你知道了吧,福尔摩斯先生,是我把你害死了。你对维克托·萨维奇的命运真的很了解,因此我也想让你来亲身体验一下。你就快死了,福尔摩斯,我要在这里等你死。”

福尔摩斯微小的声音已经快听不见了。

“说什么呢?”史密斯问,“把灯弄亮点吧,夜幕即将来临是吗?太好了,还可以更加清晰地看着你。”他走过来,突然把灯弄得非常亮。“还有什么要让我帮忙的吗,朋友?”

“火柴与香烟。”

我感到惊喜,差点喊出来。他的声音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但还是有些微弱。长久的沉默后,我感觉到了柯弗顿·史密斯的默然与万分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他最终开了口,焦急而紧张。

“演戏入角的最好方法是自己充分扮演这个角色,”福尔摩斯说,“我跟你说,三天来不吃不喝,多亏你有一片好心给我一杯水喝,不过最让我难受的还是没有烟草。太好了,这儿有香烟。”

我又听到划火柴的声音。“这就好多了。喂,我好像听见有脚步声了。”

随着一声响,门被打开了,摩吞警长站在门口。“这儿非常顺利,这便是你想要的人。”福尔摩斯说。

“我以谋杀维克托·萨维奇的罪名抓捕你。”警长宣布道。

“你可再加上一条,谋杀一名叫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人未遂,”我朋友笑了,“为了挽救病人,警长,柯弗顿·史密斯先生胆子挺大的,敢把灯扭亮,发出事先约好的信号。还有他上衣右边口袋里有那小盒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的外衣脱掉,若我是警长的话,会倍加小心,就放在这儿,审讯时能够用得着。”

突然间,扭打与嘈杂掺和在一起,同时发出铁器撞击与叫苦之声。

“你若反抗只有自讨苦吃,”警长说,“听见没有,站在那儿别动。”

接着给他戴上了手铐。

“这个圈套还不错!”他吼道,“福尔摩斯应上被告席,而不应该是我,我给他治病。我为了他,才到这儿来的,他肯定会找借口的,编造不着边际的谎言往我头上栽,用来证实他的猜疑是正确的。福尔摩斯,你想怎么骗就怎么骗吧,反正我的话也一样管用。”

“天啊!”福尔摩斯大喊道,“我差点儿把他给忘了。亲爱的华生,对不起,我把你给忘了。他就不用介绍了,你早就同他相识了,你们之间早就熟了吧。对了,外面有马车吗?我们一起走,或许我在警察局还有用。”

“这副样子,一点用处都没了。”福尔摩斯说。他梳洗完后喝了杯葡萄酒,又吃些饼干,精神好了许多。“你知道的,我生活没有一点儿规律。对我来说并没什么大碍,可对别人也许就不行了,最主要的是要让荷得森太太相信这事。而且一定要让她告诉你,再由你转告给他,你不会责怪我吧,华生?你这个人从来就不会伪装自己,要是让你知道这个秘密的话,你绝对不会急匆匆地把他找来,这一点就是计划的关键所在。我清

“你若反抗只有自讨苦吃。”楚他想报复我,因此我确信他一定会来这儿看一看他自己的杰作的。”

“从你外表看来,你的脸怎么这样难看呢?”

“不吃不喝三天怎么能美容呢,华生?对于其他的,只需要有块海绵就可以把问题搞定,把凡士林抹在额上,把番茄汁往眼睛里滴点,在颧骨上涂点口红,在嘴唇上涂层蜡,肯定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有时候我总想写篇装病的文章。”

“还有这病根本就不会传染,你为什么不让我靠近你呢?”

“你问这个干吗?亲爱的华生,你以为我对你的医术看不起吗?不管我如何虚弱,就是要死了,我的脉搏也是正常的,温度更是正常,这很难逃开你的双眼,咱俩相距四码远,才能把你骗住,否则的话谁能把史密斯先生叫来呢?没有其他人,华生,我根本没动那个盒子。当把它打开时,从旁边看,有颗像毒蛇牙齿的弹簧出来。萨维奇是防碍他继承遗产的人,我完全肯定他就是用这种毒辣的方法把萨维奇给杀死了。

“你应该非常清楚,我什么样的邮件都收到过,我对每件礼物严格提防。清楚了之后就将计就计,逼他就范。

“我用艺术家的精神很好地完成了这个任务。非常感谢你,华生,你必须帮我把衣服穿上。咱们办完事,从警局回来,就去辛普森饭店吃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