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工程局拆了院墙,把车库改作了建筑材料门市部,调我去门市部做保管。总工的女儿莎莎在柜台当柜长,工作上的需要她经常与我接触,熟识后常上楼来找我。她父亲常用小刘的吉普车,她与小刘挺熟,在这很快就取代了先来的大英。她一张圆圆的脸,圆圆的嘴,圆圆的肩头,圆圆的腰,话是甜的,声音也是甜的,长相比实际年龄要小三四岁。
大热天,两个无聊的青年与两个无聊的大姑娘坐在房间里,心不在蔫,东扯西拉。
为了找谈资,小刘看了几本书得出一个结论,国家应当允许办妓院,否则苦坏了小伙们,像疯狗一样盯着姑娘的屁股转,干啥都没心思。他给我们讲了在部队开车时,汽车兵对搭便车的姑娘多有图谋不轨。遇到搭便车的母女,母亲总要坐在中间,隔开司机和女儿。司机就想出一个点子,把车开到悬崖上,拉上手刹,让母亲踩着脚刹,警告她,万万不可松脚,不然就连车带人滚到山崖下粉身碎骨。
自己假作去修车,叫姑娘下车搭手送工具,以图野合。
这一年像是没有金色的秋天,夏季刚去,冬天就来了。我的一穷二白的面貌,成了历史悠久的传统,什么都没改变。
人穷志短,过了正月,我就开始往炎家跑,洗厕所,下厨房,扫院落我统统包下。炎跟我称兄道弟,眉飞色舞讲小隐在山林,大隐在市井,批驳中国传统文化的劣根性,反动性,好像是信口雌黄。他内在的遒劲,狂放的游离质的体现的风貌,与他外表的谦君子的整洁,中庸的仪态,找不出丝毫的联系。
他不愿与一般人交往,普通人在他的眼中,今天是上帝明天是畜牲。他最大的优点是只有言论没有行动,他对我说要找一个流氓地痞作朋友,让他整天泡在酒缸里,两天后就忘了这话。
唯一对我例外,唆使我穿他的衣服,问我在单位工作的情况,善意地劝我把东方捧好一点,换一个时髦出风头的工作,顺应时代的变化。
实质上东方对他的言行起着监督把关的作用,他的慷慨承诺都要由东方来兑现。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一人在家的话,强盗来盗窃,他不仅不会去阻止或报警,还有可能帮盗贼将东西从窗口递出去。他每天有几样事是非做不可,另外的事就与他不相干。
从春节前到春节后我一直在他家打扰,东方慢慢地承认了我的存在,不再观察我的用心和意图,我相信他俩在一定程度上有默契,也有一定的契约,绝对没有共同的语言。
为了讨好她,每当她从外面回来,我都主动帮她拿拖鞋,等她换下高跟鞋。明知她不愿让我做这事,只要她不公开拒绝。
炎大公子支持地说,要我做家佣算了,东方不理睬他的话。
当她习惯我为她换鞋的时候,她才从衣橱里翻出大公子不穿的短大衣,毛线衣、鞋柜里的大皮鞋给我。房,扫院落我统统包下。炎跟我称兄道弟,眉飞色舞讲小隐在山林,大隐在市井,批驳中国传统文化的劣根性,反动性,好像是信口雌黄。他内在的遒劲,狂放的游离质的体现的风貌,与他外表的谦君子的整洁,中庸的仪态,找不出丝毫的联系。
他不愿与一般人交往,普通人在他的眼中,今天是上帝明天是畜牲。他最大的优点是只有言论没有行动,他对我说要找一个流氓地痞作朋友,让他整天泡在酒缸里,两天后就忘了这话。
唯一对我例外,唆使我穿他的衣服,问我在单位工作的情况,善意地劝我把东方捧好一点,换一个时髦出风头的工作,顺应时代的变化。
实质上东方对他的言行起着监督把关的作用,他的慷慨承诺都要由东方来兑现。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一人在家的话,强盗来盗窃,他不仅不会去阻止或报警,还有可能帮盗贼将东西从窗口递出去。他每天有几样事是非做不可,另外的事就与他不相干。
从春节前到春节后我一直在他家打扰,东方慢慢地承认了我的存在,不再观察我的用心和意图,我相信他俩在一定程度上有默契,也有一定的契约,绝对没有共同的语言。
为了讨好她,每当她从外面回来,我都主动帮她拿拖鞋,等她换下高跟鞋。明知她不愿让我做这事,只要她不公开拒绝。
炎大公子支持地说,要我做家佣算了,东方不理睬他的话。
当她习惯我为她换鞋的时候,她才从衣橱里翻出大公子不穿的短大衣,毛线衣、鞋柜里的大皮鞋给我。
一年四季气候的每一点变化,都能从她出门的衣着上反映出来。她的头上找不出一根乱发,她的脸色可以常年保持不冷不热,像一个生活的旁观者。在大公子面前我做任何事都没有低三下四的感觉,在她面前我做任何事、体现任何身份都是卑微下贱的。
他们像两条不同方向的小路渗透我的人格,产生分裂的歧途。他跟我谈神农氏、女娲氏。
她一进门就知道我们今天谈论的问题是什么,窗帘是谁拉开的,哪一只沙发巾上的手印是我的。
我帮她脱鞋仿佛是在赎罪,干扰了他们原有的秩序。室内的每一件物品都具有她的属性,尊重她的丈夫鄙视我。她有一副好头脑,清楚地记得我每一次到她家来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让我去储藏室取板栗,不交待东西放在哪里,去年春节我见过一次她取板粟。她只请我吃过一次梨,以后她只削好放在几案上,她丈夫知道哪一只梨是为他削的,哪一只是我的。
娘的,我真想杀她一刀,给她放点血。她的行为告诉我别抢着做事,除非你准备好了,这种事都是你的。她对我的苛刻无法想象,在她面前,如果我有一只步子跨大了,她的视线就会落在我的脚上。
过完年我就怕见她的面,见了她就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大脑、体力、精力全应付不下来。续而,我用她的手段对待大英和莎莎,逼迫她们就范,像小媳妇尊重公婆一样敬畏我。
又一天春天到来的时候,她们就联合起来对付我,就像到我这不是串门作客,而是开战讨伐。指责我这不对那不对,像个小老头,老气横秋,衣着不整,大脑里长了虫,在我的书桌床头胡乱翻一气,公然敌视我的主权,讥讽我的学问,放着凳子不坐,要坐在我的枕头上,并笑脸威胁我,若反对,她们下次就穿鞋上床。
我迅速作出反应,说莎莎圆圆的脑袋,圆圆的屁股,圆圆的手,与《小兵张嘎》的翻译官一模一样,她父亲就像翻译官的兄弟,说大英家一家黄脸婆,看来是得了交替传染的黄疸性肝炎。
与东方这个有权有势有修养的女人比起来,她们一无是处。我的尖刻刺伤了她们,她们也疏远了我。
小刘见她们不来了,邀我和他一起开车兜风,去金沙湖,寻两个游玩的姑娘乐一乐。
金沙湖的中间有一派迷人的春光,交通的不便使她保持了大自然的冷落的美。吉普车风驰电掣在仄直发亮的黑色柏油马路上,穿心风吹散了我心头的郁郁不乐。清凌凌的湖光,从开阔的大自然汇入我这个小人物的内心,淡化了城市在我体内积聚的污秽与不平等,我不敢说自己是去春游,应该是逃向自然界,寻求短暂的喘息机会。
一年比一年艳丽的连衣裙使姑娘们为金沙湖增添了色彩。他驾驶着飞驰的车,从花一样的女孩身边擦过,引来她们羡慕的目光和尖叫,水田,针叶林一一甩在了身后。
在湖畔,三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挡住了我们的车,他会心地朝我挤挤眼。
她们麻烦我们捎一脚。
“我们不去湖心,只兜兜风。”
“怎么一点好事都不愿做?”
“我们只做坏事不做好事。”
她们见我们有不良倾向,退到了路边。其中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挺惋惜的。
我给小刘劝个解:“都上车吧,他逗你们的。”
她们兴高采烈地爬上了车。小刘不平地说:“你以为我被说服了,我是看在这风景的份上。”
迎面的风吹起了姑娘们的笑声,她们围攻小刘:“难道你没有妹妹吗?”
“你不会是嫉妒我们吧?”
“我敢保证你没找到女朋友。”
她们越说越起劲,他的脸没地方搁,打着方向盘向两边歪。她们为自己的胜利大笑不止,也为这一段浪漫的路程。
到了目的地,她们以胜利者的姿态下了车,高高挥手向我们再见。
第二次金沙湖的回程。四个浓妆艳抹的女孩扭着屁股到车前与我们搭仙,要乘我们的车。小刘说可以,裙子里面不准穿裤衩,四个女孩听罢禁不住笑起来:
“这没什么。”
“这是个好主意。”
“那你们要把我们送到体育场。”
“一定。”
她们乐不可支的上了车。一个身材匀称,眼圈擦的像熊猫的女孩打着我的肩膀说:“嗳,我说老哥,咱俩换个地方。”
“干妹,你可别迷昏了开车的大哥,把车开到湖里去了。”
“没事,我会吊着他的胃口,让他悠着点。”
“好拉,开车吧。”
小刘把车倒上了马路飞驰起来。车上的三个女孩沿路狂呼乱叫,车前的千妹得意忘形地给后面的人做一些夸张的动作,又把红色的三角裤套在了小刘的头上。“怎么样?这个红帽子戴在头上盖了顶。”
每遇路边有行人,她都站起身抱着他的头给行人看。亢奋的小刘,开足了马力急匆匆地两边打着方向盘,几次险些驰出路面。
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女孩,她们都叫她胖子,可我一点都看不出她胖在哪时里。乍瞧还以为她们有二十三四,三十出头,听到她们稚嫩的嗓音,再细瞧她们紧挨在一块的五官,才看出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她们不停地叫喊:“快一点,再快一点。”他的车开得越来越险,两个骑自行车的男人差一点被撞上。一个慌乱中,连人带车掉进了湖里。
“快活!这样真快活!”
这样闯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在她们的怂恿下,他又连续擦过两辆自行车。千妹要掌方向盘,我还不想死命令他减速,车上的三个见我扫兴围上来:“大哥别这样,玩一玩嘛,干吗这么紧张。”
当路边有行人的时候,她们对行人踢脚,赢来路人的高呼。
胖子坐在我腿上不准我制止小刘,这才觉出她的身子沉得不得了。
进了市内车方减速,我让她下去。“怎吗?你没见过别人这样?”她睁着那双孩子的眼睛,
“别让交通警扣留了我们。”
另外的两个女孩道。“你说的是警察叔叔呀,没问题,胖子给他说一句好听的准放行。”
到了体育场,她们在车边穿上裤衩,干妹向小刘要联系地址,有机会她们再邀我们把车开到更远的地方去。
他答应只要不碰上出车保证没问题。
在仓库,莎莎带客户来找我发货,问我这两天和小刘都去了哪。关切地说:“她们真的很开放吗?”
“那当然。”
晚上她和大英又来了寝室,放弃了以往的口舌争斗,温柔地关心起我的学习兴趣爱好。
事实上她们本身缺少温柔的情调,也不会关心人,只是一味表现出顺从恭维。没有思考与主见,显出了她们爱心的贫乏,思想的贫乏。
不管小刘在还是不在,她们每天都来小坐一会。我也不撵她们走,有女人在比没女人强,男人有时也是为女人而活着?我试图发掘她们的优点和美的一面,可找不到,是否是我缺乏发现美的眼光?我也不止一次地这样问自己。
去炎家,大公子身体不好,东方正忙着,要安排他去北戴河疗养,两天后两人就双双飞走了。
宿舍没电扇,小刘饭后在家纳凉,晚上来睡。
气温升高,他的影子也没了,她们也来少了。
我去库房电扇下搭个临时铺,独自一人叹息,前途在哪里?干他十年二十年又有什么结果呢?大公子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换一个风光的工作。东方并不乐意帮助我,若是向她提出来,她是不会断然拒绝的,但从此会失去他们仅有的那一点信任。她也许等的就是这一天,证明她的先见之明,对她献了那么多殷勤,换一个好位置并不合算,有一份感情应比这交易似的投资好得多。
人生只能向前走,没有回头路,过去曾有过的那些美好的,激荡情海的日子,越走越远,成了一种回忆。情意也在自然地流失。她不等于今天更不是未来,她只能变得疏远,任何一种力量都不能把她拉回来。想得越深她就变得越远,想得越多她就越淡泊,她们现在填不满情感上产生的沟壑大峡谷。
月底莎莎来库房对账,见了临时铺,问我干吗睡在这没有窗子又不透风的库房里,干吗不自己买台电扇装在宿舍。她哪知我的钱除了吃喝买点书,根本没有节余。
到了别人乘凉的时间,她敲响了门。她的到来冲散了我心头的郁闷,我关上门请她坐。
她今晚穿的是乔其纱的连衣裙,这衣料质地过于柔软,贴在她滚圆的身上不好看。由于心境不同,我没有比往常反感,反而认为很实在,这也是她穿着的水平有限,审美的能力不高吧。
她同情我的处境,需要借钱用的话愿帮助。
库房的蚊虫个头大,叮人很,点上蚊香也不顶用。她打死几个蚊子后,责备我养家了蚊子专欺外人,说完诡秘地笑了。
蚊虫不住地骚扰,她坐立不安要走,我努力挽留她多坐一会儿。她是第一次见我有此热情,摆着裙摆道:“那就多坐一会儿吧,不过你这蚊子太狠了。”她转身坐上床:“让我把脚跷在床上。”
她坐在帐子里,洒在身上的花露水在挥发,蚊帐里香气在加重。
“你今天比往常要可爱些。”
我奉承道。
“是吗?”她抿着嘴,双手拉着裙边盖过小肚腿。
“你洒了花露水对不对?现在别人都用新玩艺,像你这个岁数是最讲究了,还洒什么花露水?”
“我喜欢洒花露水,你别当我舍不得花钱,我用钱才大方,把钱抹在身上,不如吃进肚子里。你爱那种讲俏的女孩?我才厌恶她们,偷偷地治雀斑,做面部按摩,学健美操,节食,天生的模样改不了。我才不烦那个神,要吃就吃要喝就喝,要不我身上哪来这么我肉?”
她也知道肥胖不美观,不好意思地撇过头,一派风情地扬手放下了帐钩。
“你这体形不叫胖,叫丰满,这往往是女人的魅力所在。”
“我就知道你会讨女孩的欢心,虽然我从未听到你取悦哪个女孩。我会看相,你的两眉之间有一点专为女孩而生的媚气,生来就是情场高手。”她喜笑的脸上咧开了嘴,亮出雪白的牙齿。
“你是讽刺,还是挖苦?”
“哼,你别装蒜,你以为我笨,看不出你是哪样的人。我心里明白得很,我娘都说别看你整天愁眉苦脸的,你这一生最少也要找两个女人。”
“你娘怎么会认识我?”
“这大院谁不认识你黄小玉,一会是扫厕所的,一会是省长的亲戚。”
“那是骗人的,你别信。”
“我信,我瞧你说话的专断和横蛮劲,就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的。”
“既是这样,你就做我的情人如何?”
“当然可以。”她歪着脑袋,刁滑地补充道:“不过只给你情,不给你人,就算是精神恋爱吧。”
“那我以后找别的姑娘,你也没意见了?”
“当然,不过要看情况,你如果找的是豪放女,那我就要干涉。”
“为什么?”
“因为那样你就出卖了我的感情。”
看来她并不简单,她一直和我谈到凌晨四点才走。
晚上那个时间她又来了,先谈昨天回去挨了母亲的骂,她对她娘讲是我闩了门不让她走,她娘才没骂。
下午我睡了半天的午觉,中午她也睡了一个好觉,两人精神状态很好。讲了几句废话,她就言归正传,与我探讨什么是情人、情妇,怎样的情人才是好情人。凭着我的阅力和知识面,解答她的问题,可谓手到擒来。
她问我什么是房事?她常在医学杂志上见到这个词。“这我也不太清楚,估计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事吧,要问性交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你说的太肉麻,别人书上都用私生活这个词。”她批评道,
“一点都看不出你还看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