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生必读的悬疑文学经典(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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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失 踪

【日】渡边温

作者简介:

渡边温(1902-1930),日本推理作家、幻想小说家。渡边伊太郎的三子、推理作家渡边启助的弟弟。1927年加入博文馆,在横沟正史担任总编辑的杂志《新青年》做编辑。1928年离开博文馆专心写作,11月又回到新青年编辑部工作。1930年2月10日,在兵库县西宫市夙川的铁道口发生的列车事故中受伤,因脑挫伤去世,年仅27岁。

一日清晨,父亲一反往常的模样,刮干净了脸上的胡茬儿,打了领带,戴了帽子,带着我去港口观景。父亲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我怀疑与他相处这些年的父子之情。他走了,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在那个清晨把自己的父亲丢了。

鸟儿已经在门前打转了,多么清新宜人的一个早晨,微风轻轻地在窗前掠过,轻柔地抚摸着柔软的窗帘,阳光洒在地上,那影子笼罩在镜中父亲的脸庞上。父亲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在镜子旁边的洗脸台刮胡子了,那胡子可是他留了许久的。我跟父亲说话了。

“爸爸,今天的天气多么好啊!”

“可不是嘛!赶紧起来,爸爸今天要带你去港口那里看船。”

他一边说着一边细致地剃着胡须,刮得很是干净。

“真的吗,爸爸?那简直太好了!爸爸,怎么今天要刮胡子啊?”

我非常开心,紧接着又问父亲。

“难道没有胡子的脸就不像我了吗?”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说,眉头似乎微微地皱着,又用舌头舔了舔嘴角。

“怎么了爸爸?”

“嗯……似乎刮掉后是有那么一点点。我今天要带你出去玩,然后就把你丢在哪儿!这可是我很久以来的计划哦!”

父亲说着说着就笑了,似乎在开玩笑。

“不可能!”

我一边从床上起来一边大叫了一声。然后父亲就给我拿了一件法兰绒的衣服,我换了以后又戴了一顶新的麦秆帽子,那芳香真的很好闻!爸爸也系上了红领带,然后我们就出发了。

蔷薇色和蓝色在天空中融汇,刚刚到夏天,早晨的街道还是一片宁静,想必人们都还在熟睡之中。往停车场走的路上更是人烟稀少,父亲拿着手杖说着什么。

“今天太好了,没遇见什么人!”

“爸爸,为什么这么说啊?”

父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仍旧在那里自说自话。

“你这个孩子可真烦人,怎么能当我的孩子呢!烦死了!”

“爸爸你怎么这么说啊!”

我看着他的脸质问着,可是父亲似乎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他默默地笑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不是滋味,抓着他的手更紧了。可是父亲却把我的手用力地甩了出去,突然间又温柔地对我说话了。

“嘿嘿,能不能把我当成你的好兄弟呢?那样我就不那么苦闷了。”

就在这时,我似乎看到父亲的脸上露出一种烦恼的表情,他系着红色的领带,剃干净了胡须,脸上很光滑。

我们坐上了火车,窗外的景色在身后飞驰。父亲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向外面张望着,对我的态度十分冷漠。

“不是说带我去港口吗?”

我心里有点不安,问父亲说。

“可能吧,也许会去坐船。”

父亲回答着,同时从口袋中掏出一条手绢,紫色的、方形的,有香水的味道从中散发出来。之后又拿出来他的眼镜,轻轻地擦着,完了以后又戴上了它,虽然他的视力并不是很差。他问我话了:

“感觉在港口眺望是不是很浪漫?”

“爸爸,您为什么戴眼镜?”

我觉得他戴眼镜不好看,因此这么问他。可是父亲听了之后就发火了。

“你可真愚蠢!还敢叫我爸爸?我为什么要成为你的爸爸啊!你再叫我爸爸我就打你!”

“……”

我茫然了,我一向觉得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像个谜语。想到早上刚醒来的时候,似乎那只是幻觉。

父亲在我心中一直感觉很亲密,可能我跟他的缘分也仅仅就十年吧,现在想来真是个大大的误会。那一刻起,我似乎觉得这个父亲并不是我真正的父亲。如同我慢慢地觉得喝醉的时候,我只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看着我的脸色渐渐地不好了,父亲变得更加恼火,冲我喊着。

“要是再这么一副狗样我就丢下你不管了!哭什么哭!”

似乎一点儿亲情也没有了,我开始厌恶身旁的父亲。

“哈哈,当然是哄你的!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呢,今天跟你一起出来倒是非常快乐!”

父亲突然转变了态度,笑着对我说。可是我已经后悔和他出来了,看着窗外那一片片的美景,我心中的忧愁变得更加浓郁了。

我们到了港口旁边的停车场,父亲拎着两个大大的红色皮箱,叫了一个车夫,我们就上了车,往码头的方向去了。这样大的行李箱我还没见父亲用过,上面什么标签页没有,更没有写谁的姓名。

车在路上飞驰,坐在上面的父亲一直看着我笑,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真是烦人,这么狡猾的一张脸,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走上码头后看到上面有一张公告牌写着“桑克索尼亚号早上七点出航”的字样,我和父亲两人一起进去了。

站在码头上看着船身,都是黑乎乎的铁板。没过一会儿,烟囱又冒起了烟,铜锣声、汽笛声通通都响了起来。

父亲在甲板上跟我打招呼,他还笑眯眯的。

“保重!谢谢!”

“你也保重!”

我望着父亲喊着。父亲的手里拿着帽子不停地挥舞着,我也一样挥舞着那顶脏兮兮的帽子跟他道别。终于,船开离了码头。

在码头边的石栏上,我安静地坐着发呆,风不停地吹着,我没有丝毫反应。后来有一个人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话,我看到他身穿蓝色的制服,知道他是海关人员。

“怎么?不会是想要跳海吧?!”

顿时,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嗨,到底怎么了?别哭了,告诉我怎么回事,好吧?”

“我的父亲不见了。”

我慢吞吞地回答着,又诉说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那你父亲长什么样子?”

海关人员很关心地问我。

“我记不起来了,啊,就跟你长得很像啊!他的胡子早上都刮净了,脸上很光润,戴着一副很大的眼镜!”

我大声地对他说着,看见他不停地用手摸着自己光滑的脸。

我的父亲,他剃光了胡子,系着红色的领带,戴着大大的眼镜和帽子,活脱脱一个绅士的模样。

海关人员按照我的描述画出了人像,又给桑克索尼亚号下一站要停靠的港口打了一下招呼。可是唯一可以依靠的线索似乎只有红色领带这一条,而且也不是十分重要。

我父亲就是这样在那个清爽的早晨丢失了,这以后我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过活了,想起来是多么让人苦闷的一件事。

可是我怎么能够忘记父亲那张剃光了胡须的脸呢?是的,我永远也不可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