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王二把桃木剑抽出来:“走。跟着他肯定没有好结果。”
然后,拉着我掉头往回走。
我们刚才跟着文闯一路小跑,进了一条狭长的巷子。等我们打算退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并没有甩掉那些饿鬼。他们跟上来了。
这些饿鬼眼睛里面闪着贪婪和懦弱的光芒。犹豫不安得堵在巷口。然后,慢慢向我们靠近。
我紧张的拽拽王二:“他们要干嘛?”
王二咬咬牙,从怀里掏出几张镇鬼符,然后贴在了路中央。
那些饿鬼显然怕了这几张符,在那犹豫不前。但是饿鬼越来越多,后面的推前面的。站在最前的那几只饿鬼不由自主得踩在镇鬼符上,发出一连串的哀嚎。
我看见它们痛苦的仰天长嚎,脸上的皮居然一片一片的脱落下来。变得血肉模糊。
王二拉了我一把:“快走。”
然后,我们两个匆匆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这个方向,正是文闯带我们来的方向。而文闯,已经不见了。
我从来不知道,我们村还有这样的巷子。我们跑了很久,始终不见尽头。
我拉住王二:“不对劲呀二大伯,我怎么觉得鬼打墙了?咱们别再跑了。”
王二摇摇头:“鬼打墙我还看不出来吗?接着跑。”
王二语气坚决的有点不正常,好像知道前面有什么似得。
忽然,我心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想法:“既然文闯能掉包,那么王二呢?”
王二曾经告诉我,这里怨气冲天,千万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那么,我应不应该相信眼前的王二呢。
我盯着他,越看越觉得似乎不认识他了一样。这张原本熟悉的脸,变得很陌生。
我脚下不停,仍然在跟着王二奔跑,但是我的心里在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如果王二是一只饿鬼乔装打扮怎么办?他要吃我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王二草帽下得那张脸,脸上满是皱纹与胡茬,如果吃起来,肯定很扎嘴……
王二本来跑的风生水起,忽然不经意歪头看了我一眼,紧接着,他面露恐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身子猛地向一边躲。
王二的闪避纯粹是下意识地反应,所以身子一下撞在墙上,猛然倒地。
我不由自主停下来,慢慢走过去,试探着问:“二大伯,你没事吧?”
王二不等我靠近,迅速的跳起来,然后猛地向后跳了两步,和我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天下,怎么了?”
我站在原地不动,死死地盯着王二:“我怎么了?你怎么了?”
王二犹犹豫豫:“刚才我看见你恶狠狠的盯着我,目露凶光,你想什么了?”
我知道王二指的是什么,那时候,我满脑子是吃人与被吃。
但是我不肯承认,我矢口否认道:“我什么也没想啊,二大伯,你眼花了吧。”
王二点头承认:“没准是我眼花了。天下,在这种地方,咱们千万得互相信任,不然的话……”
二大伯没有再说话,而是抽出了一把小刀,伸手把指头割破了,滴在桃木剑上。
我这时候简直聪明绝顶,马上领会,接过小刀依样割了一刀,然后滴上去。
桃木剑没有什么反应,我们两个心照不宣的笑笑。继续向前走。
这条长长的巷子终于有了变化,果然如王二所说,这不是鬼打墙。
巷子猛地来了个急转弯,我们转过去,看见巷子尽头是两扇黑漆漆的大门。
这扇大门很气派,很高大,门上的黑漆锃亮,上面带着叩门的铜环,两个石狮子威武的立在两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大门紧闭,我和王二站在门前犹豫。
现在接近下午三四点了。
我们呆在这个怨气冲天的敌方,一旦天黑,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问王二:“进去吗?”
王二点点头。然后用桃木剑顶了顶大门。大门没有上锁,被轻轻的推开了。
王二人还没进去,先甩开一个剑花,在里面虚空砍劈了一阵。
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安静地很。
于是我们两个踏进去。进去之后,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怎么这户人家,连个院子也没有?从大门口走进来之后,里面居然是一间屋子。这屋子很高大,在接近屋顶的地方开着两扇很小的窗户,从外面漏进来一点光。
屋子里昏暗的要命。
待我们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发现这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空荡荡一间屋子。
但是我觉得很不对劲,总觉得有人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于是我慢慢用眼角四处瞟,这一瞟不要紧。
我猛地发现在我们身后,大门两旁站着两个人。
我吓得一声大叫,向后退了一步。
王二也哆嗦了一下,顺手把桃木剑举了起来。然后他仔细看了看,招呼我:“别害怕,假人,假人。”
我从地上爬起来。看见那两个人一男一女,长得唇红齿白。两腮上还抹着腮红,两只黑眼珠死死地盯着我们,一动不动。
我看着他们两个,越看越觉得诡异。一步步不住的倒退,直到身子靠在身后冰冷的墙上。
忽然,我明白过味来:“二大伯,这玩意,这玩意不是上坟的时候烧的纸人吗?”
王二神色紧张,举着桃木剑,一把拉住我:“快走,这房子是纸糊的。”
我一听这个,吓得全身僵硬,两腿都不知道什么迈步子了。
就在我们接近门口的时候,那两个纸人忽然发出哗啦哗啦的一阵响声,我看见他们动了,抬胳膊抬腿,一侧身,挡在门口。
我猛地看见纸人活了,两腿瞬间发软,要不是二大伯拉着我,我已经瘫在地上了。
我带着哭腔:“二大伯,怎么办啊。”
二大伯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没关系,咱们有这个。咱们有镇鬼符。”
我看见王二的两只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那张符在手里哗啦哗啦响。黄纸上的图案乱七八糟,但是绝对不同于以往我见到的任何一张。
我不由得心头升起一股绝望,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哆哆嗦嗦骂道:“王二,你麻痹没那本事把我带来干嘛?”
王二开始用镇鬼符擦脑门上的汗:“别害怕,他们只不过是挡着门,一时半会,还没什么问题。”
正说着,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这人行动自如,比那两个纸人麻利多了。只不过,灰头土脸,脸色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点活人气。
那人声音飘飘忽忽的,对两个纸人喝道:“回去。”
然后两个纸人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响动,慢慢退回去了。
那人走进来,冲我和王二笑了笑。这样一张阴森的脸,带着笑容,实在可怖。
我看这张脸很是有些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然后,他说:“二大伯,天下兄弟。我是麻子。”
我马上恍然大悟,原来是麻子。
我曾经帮过麻子不少,所以略略放下心来。问他:“文闯呢?你怎么在这?”
麻子说:“二位别紧张,先在这等会,文闯帮我把傻西送走了。至于我为什么在这,这里就是我家啊。”
我奇怪的说:“你家不是在乱葬岗吗?”
麻子不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我。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里就是乱葬岗?”
麻子点了点头。
这时候,王二已经把桃木剑放下来,又变成了一脸正气冲天,道貌岸然的模样。
麻子对我们两个笑:“姚媒婆给办冥婚的时候一切从简,连个椅子也没有,咱们只好站着说了。”
王二神色严肃:“麻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麻子叹了口气:“二大伯,我正要告诉你。你们来的这个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是鬼呆的。”
我两腿一直打摆子:“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阴曹地府吗?”
麻子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本来活人阳气旺盛,走到哪里都能把鬼的阴气冲散,所以,你们看不见鬼。但是现在怨气太重了。你们几个的阳气实在微不足道,所以你们看见的世界,是鬼的世界。”
王二点点头:“这我知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乱葬岗忽然怨气这么大,好像连我们的村子也覆盖了。”
麻子说:“二大伯,我想我们小辈不清楚,您肯定知道,乱葬岗的怨气,几十年前就有了,这几年没有人管,更是一天比一天重,像今天爆发出来,根本就是早早晚晚的事。”
王二神色犹豫不定:“你指的是那些饿鬼?”
麻子说:“我在这住了一段日子,听说了不少事,你们当年办的事的确不太光彩。”
我好奇的问:“当年的事?当年什么事?”
王二叹了口气:“天下,咱们今天进村的时候,你看见影背墙上的字了吗?”
我点点头:“看见了。”
王二点点说:“就是那时候的事。当时连年天灾,终于闹了******,田里的粮食十成收不了一成,就这一成还被拉走了不少。凡是活的东西,全都吃光了。当时就像你做的梦一样,我们全都不能出村乞讨。”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你们不能出村?也有鬼设了什么圈套吗?”
王二摇摇头:“这倒不是,不能出去乞讨,主要是怕传出去给乡里丢人。其实出去也讨不到东西,到处在闹灾,没等讨到粮食就饿死了。于是啊,大家就饿着,熬着。终于有个饿糊涂了的人,把邻居家没有满月的孩子偷走了。”
我忽然意识到王二讲的是什么,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我想起我的梦来。瞬间冷汗遍体。
王二声音嘶哑,讲了很久。在快要结束的时候问我:“天下,你知道老五为什么总想着让你进中央吗?”
我说:“因为想让我光宗耀祖。”
王二呸了一声:“放屁,整天弄这么些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有意思吗?”
然后,他面色痛苦的看着我:“你爸那是怕了。当时,他和老四。他们两个全都发了高烧。当时连饭都没有,根本就没有钱看病,其实,即使有钱也来不及了。于是,咱们家人就商量着,与其都饿死,不如让他们两个做个牺牲,帮我们再熬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