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咳嗽了一声:“文闯,咱们俩像这样提着灯笼出来,多少次了?”
文闯答道:“数不清了,太多了。”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心里想,这可不行啊。以往我和文闯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怎么今天气氛这么诡异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向他偷偷瞟了一眼,没想到,正好发现他也在看我。
我心里一惊,完蛋了,今天感觉不大妙。文闯绝对有鬼。我连忙低头,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灯笼。
我正在想措辞,想办法赶快回村子里面去。
这时候,身边的文闯却悠悠来了一句:“我奶奶在村子里面,那些小鬼不敢接近,咱们往村子外面走走吧。”
我答应了一声,身不由己的跟着文闯向村子外面走。
身后的灯光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想起来王二的话,僵尸一旦尸变,六亲不认。谁知道文闯现在是变了没变?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不会真的要对我动手吧。
我没话找话,打算先稳住他,于是我问文闯:“周围有小鬼吗?”
文闯摇摇头:“还没有,还要再走走。”
我的手悄悄摸着腰间的桃木剑,脑子里一直在模拟,万一过一会文闯冲上来,我怎么对付他。
一间扎心口?不行,毕竟是哥们,我下不了手。但是如果一击不中,放虎归山,我对付得了吗?
王二说我身上有老魂的半个魂魄,身手好得很,谁知道真假呢。反正我是没有感觉。不过,也不是没有感觉,这两天确实有些精力旺盛……
我正满脑子胡思乱想,忽然,文闯悠悠来了句:“天下,你觉得最近怎么样?”
我心里一跳:“这是什么意思?”于是我装傻:“最近心情不太好,担心木夯。你呢?”
文闯也叹了口气:“我也不太好。怎么说木夯也是我同学。”
我们两个简直满嘴废话。
又走了几步之后,已经到了旷野中了,夜风呜呜的吹着,此时已经是深秋,我有点冷,裹了裹衣服。
然后,右手藏在左胳膊下面,握着剑柄,问道:“文闯,你觉得最近身体怎么样?比以前强壮了没?”
文闯眯缝着眼:“还行,还行。天下,你呢?”
我也嘻嘻哈哈:“一般,一般。”
我心里着急,这么敷衍下去也不是个事。不行,我得来点猛料。
于是我假装关心,实际上用一副洞察一切的口气说:“文闯,我发现你最近脾气有点暴躁,比如今天在书上,把猪先生直仍在地上了。”
文闯听了我的话之后,果然反应有点不正常,他扭过头来,瞪着眼说:“天下,我也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好像鬼鬼祟祟的,正要算计别人似得。”
我辩解:“你这话怎么说?”
文闯的目光看着我的右手:“你手里拿着桃木剑干嘛?这里又没有僵尸?”
我心想:完了,文闯肯定猜到我的用意了。是了是了,这小子尸变之后想咬人,做贼心虚,肯定一直在注意我的反应。
这时候一切都点破了,我也不能表现的太慌张,所以,全身纹丝不动,只是冷静的问:“看来,你都知道了?”
文闯盯着我不说话,忽然,他右手猛挥,一柄桃木剑呜呜带风,冲我砍了过来。
我连忙向后退了数步,躲开这一剑,心里有是好笑又是悲伤。好笑的是文闯这僵尸也算做的出类拔萃了,居然拿着桃木剑砍人。悲伤地是,多年的好哥们,居然要拔剑了。
还没等我想明白,文闯的第二剑已经砍过来了。
现在他的身手很好,我不得不马上做出反应。
不过,他的每一剑都砍向我的胳膊,我的大腿,这里全都不是致命之处。
我挥着桃木剑一一挡开。心想,难道这小子还记着一点情分,始终不忍下杀手。
想到这里,我边打边说:“文闯,我能救我爸就能救你,你可别走绝路。”
文闯嘿嘿笑了一声:“什么救不救的?又跟我玩阴的不是?我要是信了你,肯定栽到你手上了。”
我们叮叮咣咣打了一阵,谁也打不过谁。
这一打就是几个钟头过去了,我喘着粗气劝文闯:“咱们两个打到天亮估计也分不出胜负。一道天亮你就不行了,还是乖乖投降吧。咱们就不浪费力气了。”
文闯也有些累了,气喘吁吁的说:“别废话。谁说我到天亮就不行了?”
我拆穿他的牛皮:“你算了吧,你就是再厉害,阳光也能克制住僵尸。”
文闯勃然大怒,举着剑扎过来:“你才僵尸。老子活的好好地。别以为你跟着老魂学了点损招就可以害人了。”
我听这话有点不对头,连忙一剑挡开。向后退了几步,问道:“咱们先不打架,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文闯,你为什么砍我一剑?”
文闯喘了一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摸了一路桃木剑,分明是想算计我,我能不先下手为强吗?更何况我试探了你好几次,好深的心机啊。怎么样?我现在该叫你王天下呢?还是老魂呢?”
我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回事?什么老魂?我摸桃木剑是因为你已经是尸变了,我要自保啊。”
文闯呸了一口:“你才尸变了。”
我摆摆手:“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什么老魂?”
文闯长舒一口气,然后说:“咱们来之前,我师父吩咐我,让我注意着点你。”
我一听文闯的话,不由得一愣:“什么意思?注意着点我?你是不是听错了,你师父让你注意着点自己吧。”
文闯摇摇头:“我师父说,你身上有了老魂的魂魄。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整天就会想着阴招算计人。所以,今天让我来试探试探你。果然啊,你一直偷偷地摸手里的剑,还不是对我有戒心?”
我摆摆手:“戒心个屁。我二大伯让我盯着你的。”
这下该文闯愣住了:“王二?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二大伯说了,你胸口上一道紫毛始终不褪,没准早就变成僵尸了,悄悄的潜伏在我们中间。”
文闯跳脚大骂:“放屁,麻痹你见哪个僵尸敢拿着桃木剑?”
我摆摆手:“行了行了。这大晚上的,你试试我,我试试你,紧张的我冷汗一身一身的出。”
文闯捡起地上的灯笼说:“谁不是呢。”
我问他:“现在怎么办?找到小鬼没?”
文闯摇摇头:“说实话,一路上光顾着注意你去了,根本把找鬼的事忘了个干净。”
我说:“那咱们赶快走吧,我还着急着找木夯呢。”
我们两个装束停当,又开始往远处走。
走了一会,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拽我的衣角。
我抬头看看,文闯在我身前,身后拽我的是谁?
我哆嗦着喊了一声:“文闯?”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文闯面色苍白的回过头来,看样子也怕得要命:“天下,你别用这种声音行不?你要吓死我啊?”
我不敢回头,反手指了指身后:“身后有东西,正在拽我的衣服。你帮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
文闯也不过去,只是站在那里远远地望:“没什么东西啊。天下,你好歹身上有老魂的魂魄,身手也算不错了,什么脏东西搞不定?”
我想想也是,我这么大能耐配上这个胆子当真不合适。于是,我提着桃木剑,也不转身,反手向后刺过去。
只听一声脆响,我手里的剑只剩下一半了。
我声音都变了:“完蛋了,今天碰上硬茬了,然后,我挣扎着就要走。”
不成想,后面那东西把我拽的死死地。我根本动弹不得。我急的满头大汗,身子猛地向前一挣,只听刺啦一声。衣服破了。
不过,衣服破了也不是坏事,我终于摆脱了身后那东西。
我冲文闯招手:“快走,快走啊。”
然而,文闯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张脸看着我,在白纸灯笼下,露着意味深长的笑。
那种笑,好像我正要走进一个陷阱里,而他马上就要看一场好戏一样。
我被他看的发毛,咽了口吐沫:“你不走我可走了啊。”然后,我提着断剑就要走。
这时候,文闯居然伸出手来把我拦住了。
我忽然想起来,每次半夜跟文闯出来这小子都要发神经,我不由得心里发毛。文闯的笑容越来越诡秘,而我则越来越紧张。
忽然,他噗嗤笑出声来,然后是哈哈大笑。
我用断剑顶了顶他的胸膛:“你笑什么你笑?”
文闯指着我身后说:“一棵树都能把你吓成这样,哈哈,天下,你这胆子也太小了。”
我回头,果然,看见路边一棵老树。树干垂下来一截,悬在半空,刚才我经过的时候,恰好把衣服挂到上面去了。
没想到刚才居然是被这玩意吓个半死,连我自己也觉得好笑。只可惜了我的桃木剑。
然而,很快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文闯的笑声越来越不正常,开始慢慢变尖,变细,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阴森森的,别提多恐怖了。
我紧张的说:“麻痹,别笑了,吓死人了。”
文闯惊恐的望着我:“我没笑啊。”
果然,他现在已经不笑了。而那阴森的笑声还在继续。
我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这里到处吹着阴风。
文闯举起手里的桃木剑:“天下,咱们俩多少也算个人物了。要不然,咱么俩联手把这小鬼揪出来?顺便打听一下木夯的事。”
文闯说得豪迈,但是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把他给出卖了。
我们毕竟还太年轻,胆力未坚。虽然身上的功夫有了,但是若论胆量,恐怕不及王二的一半。
不过,为了救木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们两个慢慢的向那棵老树走过去。
那笑声还在继续,听起来,像是在头顶。
我慢慢地把灯笼举上去。然后,我看见一张残缺不全的脸,一张嘴正在不住的开合。更恐怖的是,这张脸上居然还有线头,好像为了防止脸上的肉掉下来,特地拿针线缝了一遍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