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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冯建军和刘建国走进了关着李跃进的那家派出所。冯建军口袋里装着洋烟,见人就递上一支。一个民警告诉他,这个案子是由一个姓肖的民警办理,要找具体经办人才能了解这事。姓肖的民警当时不在,两人就坐在派出所的门口等着。四点多钟时,姓肖的民警抓着一个在公共汽车上扒钱的小偷,神气地走了进来:“这小杂种在公共汽车上扒钱。”肖民警对一个民警说。

“有人找你。”那个民警告诉肖民警说。

“肖民警,你好。”冯建军走上去,忙递烟给肖民警,“请抽烟。”

“我不抽烟,”肖民警瞪着冯建军和刘建国,“我不抽烟的。”

“抽一支好玩吧?”

“我不抽烟的。”肖民警看一眼冯建军,“你找我什么事?”

“问一件事情。”

“什么事?”

“问我一个朋友,”冯建军不好意思的形容说,“听他姐姐说他关到这里了。”

“姓什么着?”

“姓李,叫李跃进。”

“李跃进?”肖民警瞥一眼他们两人,“他是犯强奸罪抓进来的,这个案子是我办的。你们两位是他的什么人?”

“同学。”刘建国说。

“他犯的罪不是一般罪,”肖民警说,“现在强奸罪都判得比较重。我只告诉你们,轻则判个五六年,重则十年以上,看情节的恶劣程度量刑。”

“他们是谈爱呢,”冯建军说,“李跃进还带着那个姑娘到我家里玩过一次。”

“那就不是谈爱吧?”肖民警说,走到一只陈旧的档案柜前,找出一个牛皮纸的卷宗袋,扯出那张法医鉴定,指给他们看说:“一、受害者系成年女青年,受害者的内短裤被撕成两块;二、受害者的左大腿内侧有一处鸡蛋大的青肿处及一处一厘米宽三厘米长的红肿处;三、受害者阴部略肿:四、受害者阴道粘液化验,有男性精子。以上四条表明系暴力强奸所致。法医鉴定在这里,这又没有改的。”

“问题是他们两人确实是谈爱,”刘建国说,“我向毛主席保证。”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向毛主席保证,“向毛主席保证”这句话成了许多人的口白。刘建国一急,就抛出了己多年没用过了的口白。肖民警见他说向毛主席保证,就一笑,“毛主席死了六七年了,还向他保证不是空话?”他平静地说,“我们派出所只认法医鉴定。你们找什么人都没用。”他把法医鉴定从冯建军手上拿过来,重新放进卷宗袋里,又将卷宗袋锁进档案柜。“我还有事,请你们出去吧。”

“民警同志,”冯建军说,“能不能让我们看他一面?”

“不能。”肖民警说,“案子未判以前,谁也不能见他,包括他家里人。”

“我们只看他一眼,可以不?”刘建国说。

“不行。你们不要使我违反制度。”肖民警严肃地看看他们一眼,“这是不可能的。”

冯建军见他说得如此坚决,就没有再坚持,拉着刘建国走了出来。天上阴云密布,一种要下雨了的样子。“要下雨了,”冯建军说,为关在牢房里的李跃进感到难过,“李跃进也是,谈爱谈到派出所来了。这不晓得要怎么办就好,他妈的。”

刘建国垂着头,叹口气。“这怎么搞呢?”他说,“他姐姐要我们想办法……”

冯建军打断他的话,“这有什么办法好想?”他说,“一份法医鉴定摆在那里,这叫做铁证如山。这只能怪李跃进自己太赌气了。”

刘建国瞥一眼阴沉沉的天空,没再说话。两人向街口迈去,脑海里都装着这件事情,当然就有点沉重什么的。

一天下午,刘建国下班回来,走进机械厂向自己家走去时,正碰上何斌从宜昌回来。何斌的那张瘦脸上满是灰尘,手上提着个黑皮袋子,另一只手上夹支烟。“你好,”何斌同他打招呼说,“好久没看见你了。”

“回来了啰,”刘建国一笑,愉悦的形容看着他,“宜昌好玩不?”

“好玩屁。”何斌一笑,“想调回来,还没联系好单位。调到你们厂里去?”

“我们那号鳖厂子跟知青点一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请你来你都不得来。”刘建国说,接过何斌递来的烟,“要调就要往市内调。”

“是在这里联系。”何斌说。

“告诉你,李跃进被抓起了。”刘建国点上烟后,望一眼驶过去的摩托车说,“上个星期抓起的。他女朋友的爸爸告他强奸,你看脑壳疼不?”

何斌觉得很可笑,“没有这样的事吧?”他说,不相信似的对刘建国一笑,“你吊口味的啰,哪里有什么谈爱谈成了强奸犯,而抓到派出所去了的!”

“你看我会拿这种事骗你不?你自己去想就是。”刘建国把目光收回到何斌脸上,“早几天,我还和冯建军到派出所去看他,那个民警不让我们看。”

何斌瞥一眼天,天上有一抹红云,像一匹红马在天空漫步。“这朵云好像马啊。”他对刘建国说,“你看啰。”

刘建国抬起头看了眼天上的云,“我看不像。”他说,“你晚上有事没有?”

“没事。”何斌说。

“晚上到冯建军屋里去不?”刘建国诱惑他说,“他那里有洋烟抽。”

“我还是过年的时候碰见过冯建军。”何斌说,“去看看,顺便趁火打劫看。”

晚上,刘建国洗了个澡,头发湿湿地就跑到何斌屋里,“何伯伯,”他对何斌的父亲叫了声,然后坐在沙发上等着何斌吃饭。“你们吃这么晚的饭?”

何斌说:“是啰,都回得晚。”

吃过饭,何斌丢下碗筷,同刘建国一并走了出来。天上星星密布,一弯钩月挂在远远的屋顶上。两人走出H机械厂,向冯建军的店子走来。“何斌,”刘建国说,“你读的书比我们多,你看用什么办法才能救出李跃进?”

“我不懂社会上的事情,”何斌说,“尤其是这方面的事情,我更是个白痴。”

两人步入冯建军的店子,彭嫦娥正跟女儿明明洗脸。“叫叔叔看?”刘建国说。

“叫伯伯,”何斌纠正刘建国的话说,摸了摸明明的头发。“我比冯建军大三个月,我是五月份生的,建军是八月份生的。叫伯伯。”

明明叫了何斌一声“伯伯”何斌又摸了摸明明的小脸蛋:“你明明长得越来越像你了,真的咧。”他对彭嫦娥说,“尤其是眼睛,跟你的一个样子。”

彭嫦娥娇羞的形容一笑,“大家都这么说。”她说,看一眼何斌。

何斌对她一笑,坐下后,回过头来对冯建军说:“你真有福气,女儿都这么大了,我是老婆都不晓得在哪一方。人比人急死人。”

冯建军说:“那是你眼光高,看不上一般姑娘。”

“不高不高,是我命里没有女人爱我。”何斌仰起脸说,“我没有你长得男子汉气,不引姑娘注目。你才真正好过,女儿都这么大了。”

几个人说了气这方面的话,话题便自然而然落到了李跃进身上。“李跃进闹了个笑话,”冯建军说,“你看滑稽不,他女朋友的父亲告他强奸,说起都好笑。”

何斌喝了口茶,望了眼街上的水泥杆,“这主要是李跃进脑壳太不想事了。”

他说,“这种事情,把任何人都不会出现。这只能证明他脑壳不想事。”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刘建国说,“应该想想办法才行。”

“除非做他女朋友爸爸的工作,或者做他女朋友的工作。”何斌想了想,将满大一口烟吐到空中,瞥着他们两人说,“让她们家去派出所销案。”

“是的啊。你这鳖的脑壳到底聪明些,”冯建军说,一拍自己的脑门,“老子到底读少了书,以后我硬要抽点时间多看书才行。一个点子说不定就解决这个难题了。”

“你也莫过早地乐观了,”何斌说,“我估计她父亲既然不顾女儿的名誉,逼自己女儿到医院检查,又领着女儿到派出所报案,要促使他去派出所销案,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你们也莫高兴早了。”

“但是无论怎么说,现在总算有了一个进攻的目标。”刘建国说,很高兴地一笑,“这两天,我和冯建军是连目标都找不到,现在总算有了进攻的对象。”

三人就开始研究如何说话,如何使李跃进女友的父亲去销案,直说到晚上十二点钟,彭嫦娥要睡觉了(她不断地打哈欠感染他们),才分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