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该来临的总会来临……迟凉这一生,也真是遗憾……”
已经是这一生了吗……
我只听说奶奶在半个月前又做一次手术,而且老爸的态度也不如第一次那么乐观……
戈浩放假比我早一星期,在疯狂高考和恋爱失意的双重打击下他已经彻底瘫痪的沙发上看电视。听见我进门的声音只是懒懒的说一声:“来了啊。”过五秒补上一句,“很轻松吧。”
“确实……”我回应,打开行李箱将尤风拖出来,拉上沙发把休眠的大蛇挂在他身上,“收管着,别弄死了。”
“怎么感觉瘦了?”他拎起蛇尾巴。
“哪是瘦?说明他在成长。”我右手两根手指指着天花板说道:“成长着成长着要舍弃自己多余的部分塑造一个全新的自我……”
“……瘦的是肉啊!”
我连忙把柴二拖过来:“你看这是无音,成长着成长着在不知不觉中成就了中年男子刚健的体魄……”
“……这分明是大街上的路人甲啊!”
柴二没兴趣参与我们的吐槽与被吐槽,径直走向大厅内侧,指了一扇门问我:“可以进去吗?”“喂喂别进去!”我喊,但是他已经打开门……
一开始还问我干什么。
我从行李箱的夹层中再拉出已经被大蟒挤压成蛇干的无音,感觉……变形了……
银蛇吐出信子,舒展骨骼发出卡拉卡拉的声响。
“没睡啊。”我说,把它挂在我脖子上,“到家了,没睡的家就见见她。”
打开房门,原本坐着与奶奶谈话的柴二站起身,“那么我先走了。”
“我也没有送人的习惯。”奶奶微笑。
柴二俯身行礼告别,我并不奇怪其他种族对迟凉一向如此恭敬,但这个行礼的姿势……我经常看见。
十二阵经常有这个动作,还有刚才的大气精灵。
“回来了啊,看上去挺好呢。”
她坐在床上,背靠在床背上,明显是瘦了,皮肤松垮的垂下,脖子下面是两次手术后留下的疤痕,右侧动脉上长出的……是一块肿瘤。
我说不出话,倒是她依旧笑道:“真的是活不久了呢……”
“这是什么话。”我坐下来,将银蛇从我肩上解下来放在她怀里,“呐,你的心上人平安归来。”
银蛇将上身抬起,吐出信子发出嘶叫。
“怎么?我可没怪过你啊。”她一向听得懂蛇类的语言,将右手手指垫在蛇的下巴上,枯干的指尖泛出蓝光,“你的选择也就是我的选择,驭蛇女的守护仅是职责,迟凉可没法再为你指导方向了……现任的罗部诗又实在太年轻,为太多世俗迷惑方向……你要把握一切,新的旅途将有新的指引,我会给你留下……”
“嘶。”
“这可不是遗言。”奶奶笑出声,恍然间我能看见她年轻时的模样,双眼温静如水,“你也放得开吧,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预言……请你自由的……平安地活下去。”
银蛇俯头,沿着床脚滑下,无声息的游过地板从门缝钻出……甚至用蛇尾将门关上。
“这么优柔的性格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什么时候真正放轻松……”“为什么不告诉他你那么喜欢他。”我很难受无音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冷不热的对待她,“他根本就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意他从来没有……”
“他知道。”
我无言。
奶奶微笑:“我清楚,他知道……但他早已经爱上了那个女人……喜欢这种情感,我夺不过来,况且我也只是想让他幸福啊……”
我呼出一口气。无音。
“其实你预测到了结果了,是吗。”我说。
她闭上眼睛,点头,但是说:“结果可以改变。”
许久以后回想起她的话确实是对的,对未来的预测并非是判定的结局。然而已经逝去的那两个人的传说,终究没能逃离这一段束缚。
今年并没有过年的喜庆。
无音睡在我房间的衣柜里,也并不见得睡得很好,我经常能听见他翻身的声音,蛇尾甩在柜子门上发出闷响。
我拉开衣柜问这条半死的银蛇,“要三陪吗?”
蛇尾把门拉上。
我再把门打开,此时人首蛇身的无音并没有大力气,我就直接钻进柜子里在他身边躺下,由于占了大量空间他只能蜷了身体往里缩。
“……喂。”我没有什么欠了你吧。
“迟凉说了什么?”
从我现在的视线看过去很明显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左额上一列红斑隐约显出血红色的亮光。这到底是什么记号……
“没什么,你也知道他喜欢搞神秘。”我回答,然后用手去蹭了那一列斑点,竟是发热的,温度从指间传递到我全身,也是瞬间……
“嗷!”
我叫了一声,将手指申回身后。他费力却是很迅速的睁眼,浅笑一声,“伸出来。”
我摇头,此时手指还疼着,但打死我也不相信这一列红斑还会咬人……
“棺材要什么颜色的?”
我这才把手指伸出来,整个指间竟然附着了黑色扭曲的图腾,并且在向整个手掌扩展。
他伸出右手与我的手指十字交叉。他的手指冰凉,我发烫的指间很快凉下来,图腾回缩到他的手掌上,竟然……迅速消散。
“这是什么?”我问。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而是试图把他的手缩回去,很认真的往回扯,终于近乎沮丧的对我说:“放手。”
“握个手呀。”我露出大大的微笑,随后冰凉的蛇尾已经裹住我的腰勒紧。
我以为他是生气,连忙将手松开,他却是蛇尾一掀直接将我拍在柜子底,头正好贴在他的侧肩上。
离得……这么近。
“脸皮也没想象的厚。”他右手捏了捏我发烫的脸。
“想睡床上吗?至少要舒服很多,我可以打地铺。”我有些慌乱,而他始终是很有兴致的望着我惊慌的神色。
“不必。”他闭上眼,继而表情黯淡下去,“迟凉应该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要发生什么事的话,一定要叫我。”
“难道你也觉得没办法……”
“我只是妖,令人类恐惧的存在……我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人的生死我无法掌控……是天命,她自己明白的比我透彻,她能预感所有人的生死,那么对于她自己,那已经再清楚不过。”
我闭眼:“我还欠她,我还没有给她做过任何事……”
“有的人注定逃不过命劫,她在几十年前就以预知了她的时日,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再做出任何悲伤的神情。”
“她说命数可以改变。”我坚持。
“抱歉,无音没有那个能力。”他的头靠过来,冰凉的唇亲了我的额头。
那一年迟凉告诉他最初的结局,他竭尽全力试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