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多党合作在四川(农工党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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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为解放全中国而奋斗(3)

半山新村的房子,不但是我家住所,还是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即中国农工民主党前身,又称第三党)中央机关之所在。许多第三党骨干分子来这里接头工作,开会议事。母亲大锅大锅地煮饭,请娇小玲珑却能干万分的戴淑婉过来帮着烧菜。可到了晚上,住宿便成了问题,像杨逸棠、郭则沉、张云川这样一些朋友就跑到翦家或邓家去住。

周恩来有要事相商,会跨过三百个台阶到我家。那时的周恩来与民主人士在一起,说到高兴的事,他要哈哈大笑,遇到麻烦,他会紧锁浓眉,言至伤心处,他要落泪。在重庆只待了数月、身体一向欠佳的林彪也曾登门,态度谦和而礼貌。徐冰(即邢西萍)则是常客,也是食客。米再糙,菜再次,他都不计较,有酒即可。如无,他便要瞪眼,还时不时骂上一句:“王八蛋。”

“你怎么又吃又骂?这王八蛋是指谁呀?”母亲问。

邢西萍笑着解释道:“我骂东洋鬼子呢!都是他们搞得大家吃不上一顿好饭菜。”

饭菜做好,父亲就要对母亲说:“快去把老翦叫来。”

在半山新村,父亲创办了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中央刊物《中华论坛》,且自任主编。在发刊词里,他阐明尊重思想言论自由,维护和发扬民主的信念与态度。这份刊物既是第三党的舆论宣传工具,又具有面向社会的学术性质。为此,父亲常常是自己出面向学者约稿。其中,最踊跃的投稿人,就是隔壁邻居翦伯赞。他的《南朝史上的永历时代》《论王莽改制及其失败》《学术与暴力》《春秋之义》《两汉的尚书台与宫廷政治》《略论搜集史料的方法》等学术论文,皆经父亲之手,刊于《中华论坛》。每次交稿,翦伯赞一定要让父亲“审阅”,父亲则必拱手相谢。

每期刊物出来,父亲定拿数册给翦伯赞,请他转送学界朋友。翦伯赞在《中华论坛》还读到邓初民的《历史、历史记载、历史科学》《略论清代的学风与士气及其文化政策》《中国民主运动的两条路线》,周谷城的《论民主政治之建立与官僚主义之肃清》《英国民主运动之发展》,侯外庐的《康有为在民国初年的反民主理论》《“五四”文化运动与“孙文学说”的关系》《我对“亚细亚生产方式”之答案与世界历史专家商榷》,胡绳的《猛回头“警世钟”及其作者》,施复亮的《扑灭烽火求生路》,祝世康的《当前的经济问题》《战后经济民主化管理的我见》,陈家康的《真实与知情》,吴泽的《名教的叛徒李卓吾》《刘伯温论元末》《个人领袖英雄的历史作用论》,石啸冲的《环绕地中海的美苏斗争》《看国际形势》《国会选举的美国政治动向》《评印度局势》,吴晗的《论中文》,夏康农的《正视弥天战火》《论中美商约棒喝下的第三方面》,茅盾的《关于〈吕梁英雄传〉》,秦牧的《牛羊阵》《西园庵的挂绿》等等。几期下来,《中华论坛》很受知识界中上层人士的欢迎,称它是“民主政治的号角”。

许多史学家,不仅和父亲相识,且为好友。他们发表的新作,在送给翦伯赞的同时,也必送父亲。记得“文革”抄家后,父亲从地板上拣起一本侯外庐的书——《船山学案》,灰色封面上,毛笔楷体写着:“伯钧兄教正”。封底注明:重庆三友书店发行,中华民国33年4月。以后的20年间,这本书连同翦伯赞、郭沫若等人送的书,经重庆带到上海,从上海转至香港,由香港运回北京。“文革”中,父亲拿出被抄家红卫兵遗失的这本书,对我说:“人(指侯外庐)看不到了,只有看书。”

“山色入江流不尽,古今一梦莫思量。”我想,父亲定是回想起在重庆李子坝和翦伯赞等朋友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

1944年的7月,日军攻陷了围困47天的衡阳后,直逼常德、桃源。11月19日,桃源沦陷,那是翦伯赞的家乡。26日,常德亦失守。夜不成寐的他,含泪写下了著名的《常德、桃源沦陷记》:

桃源,这个具有神奇传说的地方,是我的家乡。在这里我度过了我的幼年时代……

常德,这座洞庭湖西岸的古老的城市,在这里,我度过了我的中学时代。

静静的沅江,灰色的城墙,古旧的庙宇,旧式门面的商店,各式各样的手工业作坊,用石板铺成的大街小巷,自有城市以来,也许没有什么改变。如果说这里有近代的装潢,那就是有一座西班牙天主教堂的钟楼,耸立在这个古城的天空——然而,这两个小县城,被攻陷时死者两万有余,伤者五千,被强奸的妇女七千多,财产损失不计其数。

父亲阅后很激动,对翦伯赞说:“把稿子给我吧!把它登在《中华论坛》上。”

在重庆,父亲穿着件旧长衫,白天东奔西跑,搞社会活动,夜里伏案奋笔,写政论文章。凡是由父亲署名的文章,不求他人代笔。

翦伯赞很佩服,对母亲说:“伯钧是个干大事的人。”

那时还真有件大事,就是成立民主政团同盟(即中国民主同盟之前身)。它由三党、三派以及社会贤达(即今日之无党派民主人士)组成。酝酿筹建期中,针对同盟的纲领、章程、领导人选等诸多棘手的事,只能以沟通、调停,甚至妥协的方式去解决。在这个过程里,父亲是个中坚力量。每遇难题,常和翦伯赞研究、商量。而翦伯赞在应对现实政治方面,表现出燮理阴阳的智慧。父亲非常佩服,叹道:“说老翦是个历史学家,那是低估了他!”

1946年1月,旧政协在重庆国民政府礼堂召开,出席会议的有国民党、共产党、民盟、青年党和无党派人士共38人。民盟由张澜、罗隆基、张君劢、张东荪、沈钧儒、张申府、黄炎培、梁漱溟、章伯钧9人组成代表团。父亲与罗隆基两人是宪法草案组成员,他还担任国民大会成员。在22天的会议期间,工作量大,要动脑筋的事情也多,急需建立一条和中共的联络渠道,于是,身为民盟中央常务委员兼组织委员会主任的父亲,提议聘请翦伯赞担任民盟出席政协的顾问。此议立即获得通过。在1月10日给他发了聘书。

(作者系文化部文化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已退休。此文摘自章诒和撰写的《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忆父亲与翦伯赞的交往》,章立凡主编《往事未付红尘》,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出版。本文标题为编者所拟)

$回忆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在重庆的一些活动情况

周竞波

青年工作委员会

抗战时期,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农工党前身)中央在重庆时,我记得负宣传和组织责任的是严信民、郭则沉。1944年下半年,王深林来半山新村后,严、郭负责宣传,王负责组织。1945年4月,罗任一离开北碚皮革厂,协助中央搞一些工作。我回城后,除继续干《中华论坛》发行工作外,他和我常去枇杷山刘某家,参加海员工会小组活动和联系工作。郭则沉任纺织机器厂厂长后,中央的宣传、组织工作就完全由则沉负责。我参加《中华论坛》和纺织机器厂工作,都是他根据组织决定派我去的。

1946年3月,郭则沉将工厂移交工作办完后,回到中央。一天,我到半山新村与他会见时,他谈了工厂移交情况后说:“现在革命形势很好,但斗争很艰巨,我们要加强发展组织工作,增强组织力量,进一步开展革命斗争,促进民主运动的发展,要团结青年参加组织,才能增强组织活力。因此,中央决定成立青年工作委员会。”他要我写《青年工作委员会章程》,宗旨是联系青年,促进团结,互学互励,积极参加民主运动。

1946年5月,在半山新村3号举行了一次青年工作委员会,参加会议的有郭则沉、罗任一、王深林等中央领导同志,还有我、郭仲衡、吴春选、章培毅、张明远等。会议由则沉主持,他谈了青年工作委员会的宗旨和意义后,要求参加会议的同志联系团结和发展青年,增强组织力量,为争取和平民主而努力奋斗。会后,还请庄明远一起聚餐。在大革命时,庄明远、罗任一、唐午园担任邓演达秘书。同志们请庄明元谈邓先生的革命事迹。他说:“我一生中所认识的人,只有叶希夷(叶挺)和邓先生是我最敬佩的人。我认为邓先生才华出众,文武兼备,坚持革命斗争,无私无畏,他那种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我是永远铭记在心的。”我们听了这些话,受到了很大的启发和鼓舞!

成立四川省党部

抗日战争时期的陪都重庆,是当时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迁回南京,政治中心随之转移,各民主党派亦先后离渝东下,在离渝之前,相继成立地方组织。

罗任一、黄朋豪与通惠公司负责人有关系(黄与邹昌麟是亲戚,罗与刘佛航认识),为了找一商业作基地,筹集组织经费,便由罗、黄介绍通惠公司负责人黄守谦(总经理)、刘佛航(副总经理)、邹昌麟(业务经理)、周海寰(财务经理)、李慧根参加了解放行动委员会。黄朋豪还担任该公司董事。记得王永久(开封银行经理)、周则恂(一煤炭公司经理)、侯立观(一玻璃厂经理)都先后进入通惠公司。

解放行动委员会于1946年5月初(章伯钧8日离重庆前几天)在白象街通惠公司举行四川省党部成立大会。参加大会的有章伯钧、严信民、郭则沉、罗任一、王深林、黄朋豪、李如苍,还有我、章培毅、唐万延、张明泛、彭伯通、刘佛航、邹昌麟、周海寰、杨子朴、戴天民、王永久、刘子驿、何芝、侯立观等共40余人。当时黄守谦在上海未参加大会。大会由章伯钧主持,他谈了当时的形势和成立省党部的意义后,便宣布由我、黄朋豪、李如苍、彭伯通、黄守谦、刘佛航、邹昌麟、周海寰、王永久等9人组成四川省党部。他说中央离开重庆后,四川组织工作就由省党部负责了,并要求积极发展组织,加强组织力量,继续为争取和平民主而努力奋斗。会后聚了餐,共五席,大家相互交谈,气氛活跃。这是在重庆的一次空前盛会。

成立大会的第二天,在通惠轮船公司召开了四川省党部第一次会议,黄朋豪主持,主要讨论分工问题,推选黄朋豪为主任委员,邹昌麟为组织委员,周海寰为宣传委员,我为秘书,并讨论发展组织问题。此后召开了两三次委员会议,讨论进一步发展组织和筹集经费问题。

章伯钧离渝前夕,召集罗任一、黄朋豪和我谈话后,王永久也来了,他是来送伯钧去沪的经费的。罗任一引他去见章伯钧,王出来后,对我们说,现在银根很紧,筹集得不多。

四川省党部成立后,以通惠轮船公司为据点,常与郭则沉、罗任一联系,研究问题,开展工作。不久罗任一去南京任民盟中央总务工作。在发展组织方面,由刘佛航、黄守谦先后介绍了李慧根、汤玉池、钱德新、刘映湘、曾介立、李维馨、杨坤义、吕一苇、周癯仙、田东波参加农工党。

黄守谦曾告诉我,他与杨烈宇在上海时,曾几次与章伯钧会面,并委他们两人为农工党中央财务委员。黄朋豪参加通惠轮船公司工作,因生意折本,也没有为组织筹得经费。我听黄朋豪说,郭则沉在1947年上半年离重庆前,要他筹集旅费也没有办到,过后,还是由庄明远设法筹办的。

(作者周竞波,已故,原系农工党重庆市委顾问。本文成文于1990年)

$李正清同志二三事

刘重来

李正清先生是我的良师,是我入党(中国农工民主党)的介绍人。我们是一个系的同事,还是茶友。他生平的一大嗜好是坐茶馆,这也许是他解放前做统战工作,广交朋友养成的一个习惯。在品茗中,他常常向我讲起几十年前的一些往事,使我对他更加敬重。

追求进步奔赴延安

1917年6月,李正清出生于四川忠县。他先后毕业于忠县明新小学、忠县县立初中、万县师范、成都华西协和高级中学。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国民党军队在日寇的侵略面前一败涂地,北平、天津相继失守。李正清听说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北上抗日,又改编为八路军,正在沦陷区和日寇进行浴血战斗,并取得了节节胜利,还发表了《八一宣言》。他和很多进步青年一样,感到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才能坚持抗战到底,才能挽救中华民族,个人也才有前途。当时,到延安去、到革命的圣地去接受教育和锻炼,成了有志青年最向往的道路。于是,李正清和爱人陶顺文商量,准备一起去延安,接受革命的洗礼。正在此时,李正清的青年朋友肖道履也来约他一道去延安。然而不巧的是,正当他们要上路时,李正清突然胃大出血,住进了成都肖氏兄弟医院。肖道履见他病情严重,卧床不起,只好一个人先走了。李正清心里更着急了,还未等病完全好,就急着要出院去延安。他找到同乡秦德君,由他转托郭春涛写了两封介绍信。一封信给周恩来,一封信给林伯渠。林伯渠是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主任,凡是要到延安的人,必须经西安办事处办手续。

约10月底,李正清和陶顺文从成都出发,开始了延安之行。到了西安,找到了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林老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很快办完了手续。当时从西安到延安,八百里山川,他俩无钱坐汽车,全凭两条腿,还要通过国民党的层层关卡。但他们下了决心,再困难也要去延安。在路上,他们碰到了不少从全国各地奔赴延安的爱国青年。一路风餐露宿,历尽艰辛,终于到达了延安。

难忘的“抗大”生活

延安高昂的抗战精神,团结民主的气氛,使李正清耳目一新,这里的一切像磁石般地把他深深吸引住了。经过口试、笔试,李正清被录取进了抗日军政大学,成了第三期学员,陶顺文被录取进了陕北公学,两校相距不远。从此,他们开始了军事化的学校生活。

当时抗大学员编为三个大队,一个是军事大队,一个是政治大队,一个是女生队。李正清被分到政治大队,政治大队的课程安排是七分政治三分军事。政治课程有马列主义概论、政治经济学、哲学、形势教育、民众运动等;军事课程有战略学问题、游击战术、军队政治工作等。教员有中共中央领导同志,也有从大后方来的知识分子。李正清那一期是毛主席讲政治形势,艾思奇讲哲学,任白戈讲政治经济学,滕代远讲战略学,罗瑞卿讲军队政治工作。上课都是在露天,有时站着听,有时席地而坐,用膝盖当课桌记笔记。虽然已是天寒地冻,但大家的学习热情很高。最难忘的是毛主席给他们作形势报告。毛主席穿着朴素,修长的身材,浓黑的头发,睿智的大眼,吸引着全场的几百名学员。他对抗战形势精辟的分析,生动的比喻,加上有力的手势,震动着大家的心,学员们屏息聆听,生怕漏掉一个字。全场鸦雀无声,讲到精彩处,大家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整个操场都沸腾了。一次,毛主席正给大家上大课,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气温骤降。毛主席停下来,环视了一下操场上的学员,大声说:“同志们,怕不怕冷呀?”学员们齐声回答:“不怕冷!”毛主席点头微笑着说:“不怕就好,我们前面的路,还会遇到很多困难,只要我们不怕,下决心去克服,那么,出现一个困难,我们就克服一个,出现多少,我们就克服多少,就没有什么困难能吓倒我们。”听了毛主席的报告,大家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觉得在国家民族危亡之际,看到了光明前途,增强了必胜的信心。除了上课外,学校更多的是组织自学讨论,大家各抒己见,热烈争论,收获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