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瑶心里一惊,眼泪夺眶而出,大声呼泣道:“大娘,大娘……”王大娘慢慢地抬起头,将头仰靠在荷瑶的肩上,目光呆滞地看了看荷瑶和凌浩宇,虚虚的声音安慰道:“荷瑶……不要伤心,大娘老了,早晚都要走这一步。”荷瑶泣道:“大娘,您一定会好起来的。”王大娘缓缓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哼道:“…大娘……知足啦,别再为……我这个孤老婆子……操心啦!能看到你们两……兄妹成人,我即使到了阴间……见了你们的父母也算……是有个交代啦!”
荷瑶哽咽道:“大娘您可不能丢下我和哥哥呀!还有几天就熬过三月了,荷瑶现在就去请古医生来。”荷瑶的心里根本无法接受王大娘病情突转的事实。凌浩宇明知王大娘的病情已是无药可救,华佗在世也难逃一劫,但却不情愿拦住仍抱有一丝希望的荷瑶。王大娘轻拉住荷瑶的衣袂,吭声道:“荷瑶!大娘……知道时日不多了,阎王爷点了我的名,早晚……都得要走,我也该去陪陪我那个……孤老头子去了。来,你坐下,我有话对你们兄妹俩说。”
“大娘……”荷瑶泪如雨下,悲痛欲绝地哭起来。生离死别,情难舍,意难却,凌浩宇鼻子一酸,也被感动的泪光粼粼,哽咽不止,转身坐到炕边,劝慰道:“大娘一定能熬过三月的,您可千万别这么想,阴曹地府也有搞错的时候,阎王说话也是经常不算数的。”凌浩宇心一急,想起自己曾经就是被搞错了投胎的地点,转世重生的事,希望王大娘也和自己一样,被阴间的牛头马面搞错了阳寿。
像凌浩宇这种错投胎的事,在阴界也不过是千万亿分之一的比例,要是牛头马面老是犯糊涂,恐怕早就撤职查办啦!王大娘拉着凌浩宇和荷瑶的手,微微地点了点头,喘声道:“浩宇啊!大娘知道你和荷瑶孝敬。大娘这辈子没白活,死后也享福去了。大娘快不行了,临死前,我要拿你和荷瑶的身世告诉你们……咳咳咳……”王大娘话说了一半,又剧烈地抖身咳嗽了起来。一口鲜血再次呕吐在地上。荷瑶忙拿起布巾轻轻擦去王大娘嘴角的血迹,忍不住泪雨连连,一滴一滴地滴落不止。
凌浩宇心里一怔,十分关注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王大娘,完全不知道王大娘要说什么?。王大娘缓了口气,低声说道:“其实……其实你们并不是亲兄妹,这是你们的父母临死前告诉我的,浩宇是凌家的独子,而荷瑶却是浩宇的父母当初收养来的。”"荷瑶是收养的?”凌浩宇满面疑惑地讶然道。荷瑶也顿感震惊,兄妹俩一脸愕然相互对望了一眼,复杂的情愫溢于言表。王大娘缓缓地点了点头,微微说道:“当初是一位贵妇人将荷瑶送给浩宇的父母抚养的。而且,荷瑶……荷瑶的背后纹有一只凤,是荷瑶亲生母亲纹上去的。荷瑶小的时候,大娘也是亲眼见过荷瑶身后纹着的那只凤鸟的。”
妹俩完全被王大娘所言吸引住了,竟一时回不过神来。王大娘继续嘱咐道:“浩宇,你以后要好好对待荷瑶,知道吗?这是你父母临终前的嘱托,你要铭记于心啊。咳咳咳……”“嗯,我一定会对荷瑶好的。”凌浩宇郑重地点了点头。王大娘心安地笑了笑,连着喘了几口气,道:“我本想,若……若是真的能熬过三月,再将你们的身世和盘说出,然后再将荷瑶嫁给浩宇,这是大娘唯一的心愿,你们俩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是份好姻缘啊!”王大娘说完,将荷瑶的热乎乎的小手放在了凌浩宇的手上。
俗话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凌浩宇和荷瑶两人顿时明白了王大娘的意思。荷瑶尽管面带梨雨,心里却是慌慌地跳个不停,身份的骤然转变让这位温柔可人的美娇娘忽然间不知所措起来。王大娘缓了几口气,又笑着对荷瑶问道:“荷瑶啊!你愿不愿意嫁给浩宇呢?”荷瑶神色一慌,抬眼看了看一脸期望的凌浩宇,朝王大娘默声点了点头。王大娘的脸上爬上来几分喜色,低声道:“选时不如撞时,大娘的柜子里有我几年前给荷瑶准备好的拜堂成亲时穿的嫁衣,大娘给你们做主,今日就把天地拜了,让我老婆子临死前也能闭上眼。”王大娘说完,硬撑起身子,满面强颜地看着凌浩宇和荷瑶。
天地一拜,男女间便有了夫妻名分,这也正是王大娘的遗愿。“嗯……”荷瑶眼含泪花,微微地点了点头。凌浩宇一阵感激,若不是王大娘将此事说出,自己和荷瑶这辈子都会蒙在鼓里,哪能娶到如花似玉、楚楚动人的荷瑶做老婆。凌浩宇急忙从柜子里翻出压在箱底下的大红嫁衣。帮着荷瑶穿戴在身,荷瑶又将大红盖头披在头上,心头无不串上一丝欣喜,清朝的妙龄女子哪个不想嫁个如意郎君,但却逃不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婚姻制度,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甚至是出嫁前连相公的长相都是一不清二不楚的,任由命运的安排。荷瑶能嫁给凌浩宇这样十里八村闻名的秀才,一表人才,潇洒飘逸不说,而且又是朝夕相伴的至情至爱的人。亲情、友情、爱情,交融在一起,更是万般滋味于心头。
凌浩宇胸前佩戴大红绸花,两人并肩而立。王大娘坐在炕上呵呵笑道:“我老婆子,终于看到这一天啦!”凌浩宇学着古时拜天地的步骤,大声吆喝道:“一拜天地。”凌浩宇和荷瑶面南背北,双膝落地,躬身磕了三个头。“二拜高堂。”凌浩宇和荷瑶起身,双双跪在王大娘的面前,又躬身磕了三个头,王大娘有如神助,笑得合不拢嘴。“夫妻对拜。”凌浩宇和荷瑶转过身,再次面对面相跪,彼此间躬身磕了三个头。
婚礼很简单,甚至有些哀伤,但是命运就是命运,总是在无情地捉弄世间上的人们。天地刚刚拜完,笑颜逐开的王大娘忍不住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巨咳,几口鲜血涌出后,身子一歪,倒了下去,手疾眼快的凌浩宇冲上前去,双手急忙扶住奄奄一息的王大娘。荷瑶掀开红盖头,也跟着扑将到王大娘的身旁。王大娘彻底熬到了灯枯油尽,竭力使自己在剧烈的颤抖中缓复了过来,斜眼向窗外望了望,转回头,浅浅地露出一丝笑意,断断续续地微声道:“浩宇……荷瑶,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夫妻了,不再是兄妹了,你们……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大娘的心愿……也了了,牛头马面都在……外面等着我呢?大娘走了……”说完,王大娘身子一软,握着荷瑶的手缓缓地松滑在炕沿上,双目安详地合上。
“大娘,你不要走啊,你不要撇下荷瑶,大娘……”荷瑶哭喊着泪如泉涌,悲泣长哀。……这一天,大悲大喜的事都来得太过突然,太让人无法预料和避免。从小就在王大娘身边长大的荷瑶,还没尽到孝心,便已两世相隔,这对荷瑶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让凌浩宇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守孝七天后,凌浩宇做出了去康襄城生活的打算。理由很简单,一是带荷瑶离开这个伤心的山窝窝,以免睹物思人。二是自己已经和荷瑶拜堂成亲。但十里八村的乡邻哪家不知道他俩是兄妹,到时候又不能挨家去解释,是必传出流言蜚语,人言可畏。
凌浩宇和荷瑶收整好行囊,雇了辆马车,一路向康襄城而去。
荷瑶夫唱妇随地跟着凌浩宇搬到了康襄城,在石坦巷租了间类似于北京四合院的房子,又置办了些家用。凌浩宇又给荷瑶买了几件像样的首饰和衣裳,新婚燕尔的也不能亏待了荷瑶不是,此时手里的银子也所剩不多了。
荷瑶没几天便和邻里的关系相处的十分融洽,贫苦大众是一家吗?团结在一起,相互间才会有个照应。
在邻居马大嫂的关照下,荷瑶跟着她将一些大户人家浆洗衣物的活揽来,在家中浆洗干净,晾晒,叠整,再送将回去,好歹也能挣些糊口之银。
马大嫂身怀六甲,行动极为不便,浆洗起衣物也显得笨拙了很多,穷苦人家的女人除非生产,否则也和平时一样,手脚不闲地维持着生计,即使做月子,也有下床干事的,生活极为艰辛。荷瑶每次洗完自己的那份衣物后,便会帮助马大嫂洗完剩下的衣物,起早贪黑也是在所难免。
凌浩宇整天还是无所事事,想想现在自己也是有家有老婆的人啦,养家糊口是每个男人的责任,自己也不想吃软饭靠荷瑶来养活。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干粗活养家,容易吗?再说凌浩宇就荷瑶他这么一个亲人,他能不心疼吗?
凌浩宇每天都到康襄城最繁荣的街上转上几趟,也想找个合适的工作,挣些银子添补家用。但却发现自己在清朝真的很难找到工作,要么是出卖体力的劳工,当然若不是没饭吃,自己绝不会去做这种低贱的活。要么是在花街柳巷出卖肉体的私妓,私妓可分两类。一类是向大清政府正式注册登记,交因纳税的正式妓院,叫做市妓。另一类是躲在花街柳巷的暗娼,是名副其实的私妓。
当然自己的肉体还不值钱,也没有女人逛妓院找鸭子的事,否则凌浩宇倒愿意尝试这种躺着都能赚钱的行业。剩下的就是走街窜巷的小商小贩,辛辛苦苦的吆喝声不断,依然是食不果腹。根本不像现世中还可以找个对口的职业经理人,市场营销干干,哪怕是男模也可以试试。
凌浩宇每天的生活倒是很有规律,早出晚归的在外面闲逛,到点准时回家吃饭,怎么看都像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
夕阳西落,暮色低垂,凌浩宇又像往常一样晃晃荡荡地进了家门,荷瑶正在灶台前忙碌着,并没在意身后的凌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