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菜根谭(白话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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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处世篇(2)

原文:己之情欲不可纵,当用逆之之法以制之,其道只在一“忍”字;人之情欲不可拂,当用顺之之法以调之,其道只在一“恕”字。今人皆“恕”以适己,而“忍”以制人,毋乃不可乎?

译文:自己的欲望不能放纵,应当用克制的方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关键就在一个“忍”字;他人的欲望不可以违背,应当用顺应它的方法调理,关键就在一个“恕”字。可是如今的人都以宽容的态度对待自己,却用克制欲望要求别人,这恐怕不行吧!

解读《东周列国志》上有这样一个故事:楚庄王在一次平定叛乱后很高兴,大宴群臣。君臣开怀痛饮,兴致很高,一直喝到太阳下山,天渐渐黑下来。楚庄王叫人把灯烛点上,挑灯夜宴继续吃喝。楚庄王一高兴便叫自己最宠爱的妃子们出来倒酒。其中有一位姓许的妃子最为美貌,席上大臣们心里羡慕许妃这样漂亮,可是也不敢太过明显盯着她看,毕竟是大王的妃子。许妃为文臣武将们倒酒,忽然一阵风吹过,把屋里的灯烛都吹灭了。这时候有一个人偷偷拉扯许妃的衣角,许妃没有声张,扯下了那人帽子上的带子,回到楚庄王身边,把这一切悄悄告诉楚庄王。并且说点亮灯烛,看到谁的帽子上没有帽缨,便找出了那个胆大妄为的人。楚庄王听了之后,却命令不要点灯烛,并且说今天我们大家要痛快喝,大家不要拘礼,把帽缨都取下。等到大家把帽缨都取下来了,楚庄王这才让人点灯。

后来楚庄王与郑国开战,一员战将拼死护着楚庄王,所向无敌,一直杀到郑国国都。得胜归来,楚庄王论功行赏,那员护着他的战将功劳很大,楚庄王打算好好奖赏他。但是这名战将却跪下说自己不要赏赐,并说希望楚庄王原谅他,原来当年在宴会上对许妃无礼的人就是他。他酒后一时失礼,事后后悔不迭,幸亏楚庄王不追究。他对楚庄王心怀感激,一直想找机会报答。楚庄王听了,大为感慨,便把许妃赏赐给他做妻子。宽恕他人一时过错,多施恩,少结怨仇,自己也会收到回报。

难亲胜疏终,守拙胜巧持

原文:与人者,与其易疏于终,不若难亲于始;御事者,与其巧持于后,不若拙守于前。

译文:和别人交往的时候,与其到最后与对方关系疏远,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轻易和对方亲近结交;处理事情的时候,与其到最后使用机巧奸诈,还不如一开始就表现笨拙。

解读古龙曾经说过:“你最可怕的敌人,就是你身边最亲密的朋友。”朋友也分很多种,在选择朋友的时候需要慎重,这样就不至于到最后落得最亲密的朋友变成最大的敌人。有这样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个女人,她生活中各个方面都美满如意。丈夫工作稳定,积极上进,又善待妻子。孩子们都乖巧听话,优秀出众,不用父母费心。这个女人在家当了一段时间的家庭主妇之后,由于孩子们都已经上学,她在家中无事可做,于是报名参加了一个写作培训班。她在写作班中很受欢迎,她写的一些散文在几家知名刊物上发表。为此丈夫很为她高兴,她自己也非常高兴,于是决定在家里举行一个聚会,请朋友们来庆祝一下。请的这些朋友,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关系一直比较亲密。她准备了糕点茶水,从外面餐馆叫外卖送来各式菜肴。宾主之间相谈甚欢,大家都很开心。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表示羡慕这个女人,说她生活中几乎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了。女主人听了这话,想了一下之后说不是这样的,自己生活中也有很多烦恼。于是女主人讲起了一件事情,最近一段时间,她被骚扰电话所困扰,总是有人在深夜她睡意正浓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她接起电话,对方不是不讲话,就是把电话挂断。于是有人给她出主意说,不如装一个来电显示,这样对方再打电话过来就可以回拨过去骂他一顿,再不然还可以查一查究竟是谁总打骚扰电话。女主人认为这个主意很好,于是宣布她要安装来电显示。

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女主人获得了一份令人羡慕的好工作,她准备再举行一个聚会庆祝自己获得新工作。她在筹划请哪些朋友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令她不寒而栗。自从她家安装上来电显示之后,就再也没有骚扰电话了,也就是说从前那些骚扰电话正是那次聚会中的某一个朋友打来的。

灭处观功名,起处究困穷

原文:功名富贵,直从灭处观究竟,则贪恋自轻;横逆困穷,直从起处究由来,则怨尤自息。

译文:功名富贵如果能从它们消失的地方探究原因,那么贪恋荣华富贵的念头自然会减轻;穷苦挫折如果能从它们产生的地方探究由来,那么怨愤不满的情绪自然会平息了。

解读纵观历史,无论是哪个朝代,拥有功名富贵的人都不能保持长久。功名富贵虽然好,拥有功名富贵虽然显赫得意,当失去功名富贵的时候也会格外凄凉。富贵得来虽然不容易,失去却非常容易。汉朝开国大功臣萧何在选择住宅基地的时候,必然会选择穷僻所在。他说:“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也就是说如果子孙后代贤良,那么就会像祖宗萧何一样节俭,如果子孙不贤良,必然保不住祖宗的产业,定然会被有势力的人家抢夺走。所以功名富贵没有固定的主人,今天归于某人之手,明天又可能被更强势有力的人夺走。如今社会虽然不讲功名富贵,但是对于权力金钱的追求却是同古人没有太大差别的。俗话说“人各有志”,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追求金钱与权力也无可厚非,只是如果能以正当的手段追求,并且不沦为金钱与权力的奴隶,对社会有所贡献,能够真正创造一定的价值,这样得来的金钱与权力才能无愧于心,才能拥有较长时间。

待人留恩礼,御事留才智

原文:待人而留有余不尽之恩礼,则可以维系无厌之人心;御事而留有余不尽之才智,则可以提防不测之事变。

译文:对待别人留有一定余地,不能把恩惠与礼遇一下子都给予对方,这样才可以维持住欲望无限的人心;处理事情留有一定的才能与智慧,这样可以防备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解读有这样一个童话故事,说的是金鱼和渔夫的故事。有一个渔夫在海边打鱼,当他捞上来一条金鱼的时候,金鱼开口说话,请求渔夫把它放了,并且说能满足渔夫的任何要求。渔夫是一个非常纯朴的人,他什么要求也没有提就放走了金鱼。当他回到家中,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妻子的时候,妻子骂他傻,并且逼着他去向金鱼要一个新木盆。渔夫无奈之中,只得来到海边,向金鱼要了一个新木盆。老太婆有了新木盆之后,并不满意,她又逼着渔夫去向金鱼要一所新房子。渔夫没有办法只好到海边呼唤金鱼,向金鱼要新房子。金鱼满足了他的要求。渔夫家有了新房子,但是老太婆更不满足了,说自己不愿意再做农妇,她要成为世袭的贵夫人。渔夫只得又走向海边,呼唤金鱼,说老太婆已经不再满足于做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她要成为贵夫人。金鱼答应了渔夫的请求。渔夫回到家中,发现老太婆果然变成了贵夫人,穿金戴银,呼喝奴仆。老太婆要渔夫到马棚里去干活。

这样过了几天,老太婆又感到不满足了。她把渔夫找来,命令他去找金鱼,说自己不想再当贵夫人,想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女皇。渔夫没有办法,只得又走到海边,呼唤金鱼,说老太婆已经不再想当贵夫人,她想成为至高无上的女王。金鱼答应了渔夫的请求,说老太婆会成为女皇的。渔夫回到家中,发现自己的家已经成为皇宫,老太婆已经变成了女王,她喝着美酒,吃着各式精美的糕点,有威风神气的士兵保护着她。她对渔夫看都不看一眼,令人把他赶出去。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老太婆又派人把渔夫招来,说自己已经厌倦当女皇了,她要成为海上的女霸王,让金鱼来服侍自己。渔夫不敢不去,他来到海边,呼唤出金鱼,向金鱼表达了老太婆的愿望。这一次金鱼没有再满足他的要求,而是游到深海中去了。渔夫等了好久不见金鱼出现,只好回到家中。他发现老太婆又变成了从前那个贫穷的农妇。渔夫妻子贪得无厌,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

仇边弩易避,恩里戈难防

原文:仇边之弩易避,而恩里之戈难防;苦时之坎易逃,而乐处之阱难脱。

译文:从敌人那里射过来的箭容易躲避,从朋友那里刺过来的戈难以防备;苦难时候的坎坷容易克服,而快乐地方的陷阱与危险却难以逃避。

解读春秋时期,晋国发生内乱,晋国的公子重耳逃亡在外,等待机会回国接替王位。逃亡在外的生活非常艰难,衣食不周,有时候还会遇到危险。重耳吃尽了苦头。当他逃亡到齐国的时候,齐桓公对他很好,以礼相待,送他宝马财物,并在宗室中挑选了一位容貌美丽的女子嫁给他。重耳从此在齐国安定下来,生活过得很是安逸快乐。他一住就是五年,完全没有走的意思。他每天和妻子姜氏饮酒为乐,生活过得闲适自在,往日的雄心大志也就放在一边了。跟随他的赵衰、子犯等人为此很是着急,他们商量着离开齐国的事情。当时他们在郊外的桑树下秘密商量事情,以为郊外无人,谁知道桑树上有采桑叶的女子,她们是侍奉姜氏的婢女,听到这事就回去告诉了姜氏。姜氏害怕走漏风声,为重耳惹来祸事,就把这些女子都杀死灭口。

姜氏劝重耳快快离开齐国,不要贪恋安逸的生活而忘了大事。重耳回答说:“人生安乐就好,为什么要管那么多事情。”姜氏苦苦相劝,重耳并不听从,到最后反而对姜氏发怒。姜氏看劝不动公子,也就作罢,假装高兴说自己劝重耳回国,其实是在试探他,如今公子坚决不肯回国,自己也就放心了。于是姜氏吩咐人们摆酒,说是要庆贺公子留在自己身边。重耳也高兴起来,与妻子对饮,喝得酩酊大醉,躺下不省人事。姜氏招来跟随重耳逃亡的众人,让他们把重耳用车拉走了。重耳最终回到晋国,成为晋国之君,使得晋国发展壮大,成就了霸业。重耳在遭遇艰难挫折的时候,能保持积极的斗志,但是在安逸舒适的生活中,却消磨了斗志,可见快乐安逸的生活其实隐藏着危险。我们需要在安逸舒适的生活中,保持积极的警惕性。

芳垢名不留,只元气浑然

原文:膻秽则蝇蚋丛嘬,芳馨则蜂蝶交侵。故君子不作垢业,亦不立芳名;只是元气浑然,圭角不露,便是持身涉世一安乐窝也。

译文:苍蝇蚊子等聚集在一起叮咬腥臭的东西,蜜蜂蝴蝶等争相采撷芳香的花朵。所以君子既不做坏事,也不树立良好的名声,只是保持一团浑然本真,不露锋芒,这就是立身处世保持安稳的好方法。

解读汉文帝的母亲薄太后的经历,正是体现了安守本分、锋芒不露终于获得了意料之外的福分。汉高祖刘邦妃嫔很多,薄姬并不得宠,只是非常幸运地生下一个儿子刘恒。刘邦最喜欢的是戚夫人,戚夫人所生的儿子赵王如意也最得刘邦宠爱。刘邦曾经一度想把吕后所生的太子废掉,改立戚夫人的儿子赵王为太子。由于张良为太子出谋划策,刘邦认为太子羽翼丰满难以撼动了,最终没有实行废立太子之事。吕后对戚夫人恨之入骨,等到刘邦死后,吕后立刻把后宫美人都幽禁起来。刘邦在世之时比较喜欢的美人,很多都被吕后抓起来杀死。吕后最恨戚夫人,她把戚夫人手脚砍断,狠狠折磨了一番处死。吕后又找机会暗害赵王如意。吕后所生的儿子刘盈继承皇位,也就是汉惠帝。惠帝喜欢弟弟赵王,他把赵王带在身边保护。可是有一次赵王没有跟在惠帝身边,终于被吕后害死。刘邦活着的时候,薄姬并不得宠,默默无闻,吕后也就没有害她,反而让她出宫去跟着自己的儿子代王也就是刘恒一起生活。薄姬锋芒不露,使得她保全了性命。后来惠帝和吕后都死了,朝中大臣们商议立新皇帝。有人建议立刘邦的大儿子刘肥,因为刘肥母亲家名声不好所以这个建议被否决。也有人主张立淮南王,也因为淮南王母亲家名声不好被否决。选到最后只有代王刘恒合适,他的母亲薄姬安守本分,没有坏名声。于是刘恒继承了皇位,薄姬成了皇太后。薄太后安守本分,既不做坏事,也不露锋芒,保全了自己,也成全了儿子刘恒。

宁刚方见惮,勿媚悦取容

原文:落落者,难合亦难分;欣欣者,易亲亦易散。是以君子宁以刚方见惮,勿以媚悦取容。

译文:孤僻不合群的人,难以结交,一旦和别人交往成为朋友,又难以分离。对待别人和颜悦色、满面笑容的人,容易接交也容易断交。所以君子宁可因为严厉刚正使别人产生畏惧而不敢轻易接近自己,也不可以奉承取悦别人以求得亲近结交。

解读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之间交往虽然不够甜蜜热闹,但是这种友谊却能保持长久。

汉武帝的时候,李陵与匈奴交战,战败之后投降匈奴。汉武帝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勃然大怒,把李陵的全家都处斩了。朝廷之中没有人敢为李陵说话,司马迁为李陵辩解几句,惹怒了汉武帝,司马迁因此招来宫刑之祸。司马迁可以说是李陵的朋友,但是实际上两个人的交往并不频繁。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说:“夫仆与李陵俱居门下,素非相善也,趣舍异路,未尝衔杯酒接殷勤之欢。然仆观其为人自奇士,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予义,分别有让,恭俭下人,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蓄积也,仆以为有国士之风。”也就是说司马迁和李陵从前交往并不频繁,也并没有把酒言欢、殷勤相劝的事情。两家人住的也比较远,并不同路。司马迁之所以为李陵辩解,是因为司马迁认为李陵有国士之风,非常孝顺,有诚信,不贪财物,礼贤下士,当国家有事情的时候李陵能够奋不顾身保卫国家。李陵与司马迁的这种友谊,正是君子之交的体现。

不贪无廉名,不争无让字

原文:廉所以戒贪,我果不贪,又何必标一廉名,以来贪夫之侧目;让所以戒争,我果不争,又何必立一让字,以致暴客之弯弓。

译文:廉洁是用来戒除贪婪的,我确实不贪婪,那又何必树立一个廉洁的名声,引来贪婪之人的嫉恨。谦让是用来戒除争斗的,我确实不好争斗,那又何必树立一个谦让的名声,招来凶暴之人的祸害。

解读在生活中切实做到廉洁与谦让,但是却并不树立廉洁与谦让的好名声,这是坚持自己的良好品行,同时远避是非祸患的明智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