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魄说了什么,她记不进去。
目光更多的扫在那个沉默的男人身上,雅塔正闲适地用手指卷着耳边深黑的头发,终于缓缓抬头,对上她的目光,随后点头,微笑。
她一直以为雅塔是对她手下留情,用恋爱中女人短路思维挖掘那微笑中还有什么别的感情……她却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雅塔的留情只是出于衍魄的警告……敢再把妖王候选人整没了我就灭了你。
她是自信的女人,而自信的女人将魅力无穷。凭着多年泡美男的经验,她有十二分的把握能将雅塔捉在手里。穿着最喜欢的紫色长裙倚在长廊下,等候一个时辰就为了他的偶然到来,随后展现最美好的身姿,将右手伸他面前,“可否扶我?”
他伸手搭上她的右手,眼神只是清风带月轻扫而过,不曾多留半分,后退恭敬地附身,“告辞。”
没有其他。
但女人的办法是有很多的……她跌下去,用最娇柔的姿态。她知道雅塔的速度惊人,于是她就满足的扑在对方怀里,顺手又自然地使双手轻柔的攀上他的脖颈,暗送秋波的凝望,“呆倦了,可否带我出去走走?”
“在下并无空闲。”
推开她,转身离开,脚下粉红色的碎花弥散。
他不喜欢她。
自古美人爱英雄,这是自然规律,不关朝代封不封建。她已经深深迷恋上这个能战胜她的男子,他的冰凉,那漫不经心的笑,若即若离的身影。
恋爱中的人从不介意年龄极差,老牛啃嫩草尚有一番风味,更何况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老。在她眼里雅塔更像一个寂寞的小孩,甚至自以为是的认为雅塔更多的沉默只是一种心灵的娇羞。
雅塔他并无空闲,其实是去见了另外一个女人。
她原本极有兴致的尾随,却发现雅塔所见的人竟是那般风流。她咬牙,指甲嵌进门框,望着雅塔对那个女人漫然的微笑。欲离开,却听见刀出鞘的金属声,随后那女人躺在地上,脸上表情依旧鲜活,没有一丝痛苦神色。
雅塔是杀手。
“伏灵,死人好看么。”他转身,用一块白绒布擦去粘在刀剑上的血迹。她从阴暗处跳出来,忽而兴奋地扑到他怀里。一如既往的,雅塔将她推开。
自小经受衍魄“爱”的教育,雅塔展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冷漠与成熟。
令人心醉的微笑不带有任何色彩。
他没有感情,除了对衍魄的忠诚……其余的,就是用冷漠掩盖自卑的内心。
雅塔按照衍魄的旨意除掉指定的人。他的手段干净利落,不曾出现过偏差……妖兽部落离奇死亡率猛翻数十倍。
但她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令人厌恶的职业。
西南藩是烂藩中的战斗机,战争不断战火连天,她不得不多花心思打理。她甚至觉得上一任妖王的死是一种解脱……而雅塔依旧是冰凉,没有任何关心的话,没有表情,甚至不会多看一眼。
她绝非安分的女子,自小生活放荡。与男妖精同床已经数见不鲜,若是对方惹得自己不开心,就吸干精血扔在床下,次日再做打理。
无人制约,她只需要开心。雅塔的出现却让这开心脱了水一般,她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完全不同于男女欢情,爱就像是连绵的阴雨要闷杀人,太阳时出时现又让人在绝望中有希望。
她希望雅塔能喜欢自己,女人敏感的神经告诉她必须主动出击。
最先察觉出端倪的是衍魄,虽说他不是情圣,但他用冷静的近乎可怕的语气做了最精确的判断,“雅塔不适合。”
她知道衍魄省略了一个“你”字,但她完全不理会。
要得到的东西,一定能得到。
雅塔的住处偏北。衍魄打心底还是偏爱雅塔,知道他性情冷淡,便将他的住处迁的偏僻一些。半夜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疲惫,推开门,是并不喜欢的脂粉香气。
“我就不能来?”伏灵侧个身,用手支着脑袋半倚着竹丝枕,“不来坐坐?”
诱惑在他眼里如同表演一般可笑。他或许觉得伏灵这般举动是为了给他放松身心,轻笑一声,“闹完了,出去。”
“不欢迎吾家?”
雅塔上前将她连同被子一同抱起扔在地上。坐上床,拿刀指着她,“不准再来。”
她原本是用丝被裹着身子,此刻故意松手,被子滑下,娇嗔道:“你可忍心叫一个女子如此光着去吹风?”
“与我何干。”
她有些怨恨此时看不清对方的脸,点亮油灯,微黄的灯光映着丰腴的身姿,笑道,“你不愿意,偏叫你看。”
雅塔脱下长袍扔给她。“穿上,滚出去。”
狂扫来一阵风瞬间打翻油盏。她怏怏的披上长袍,转身离去之时不忘留下万般妖媚的背影,“可否有喜欢过我?”
“没有。”
灯芯的最后一点微光被黑暗吞噬。
面对伏灵感情上的失意,衍魄再次展现属于妖王之首的那份恐怖的淡定。“雅塔需要能理解他的人。”言下之意是断定你没戏。
“为何我就不能理解他?我同样可以关心他。”她辩解道,最终陷入沉默。
“他的心事,你不明白……而你,需要一个老实的男人。”
很多时候衍魄温和起来也是很叫人喜欢,他心情好的时候更喜欢去当一个爱情大使而并非生事。
他有足够丰富的阅历。
“我爱他。”
“他尚不懂事。”
她便以为,等雅塔年纪大一些,就能理解他的心意,终会知道自己如何喜欢他。
总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以致绝望。
治理西南藩百年。她的政治才能极度出色。渐渐闲暇了,她抬头望天……雅塔,该成年了。
雅塔已经五百岁,但似乎什么都没变……仅是更阴郁些,也难以再见他笑容。
感情随年龄磨灭。
她不知道雅塔成年的确切日子……连雅塔本人也不记得。她只能挑一个她喜欢的日子,将她亲自酿的甜酒放置在他桌上。他归来后仅是倒出一些在酒盏里,抿一口,随后淡然起身,尽倾倒在月季树之下。
不喜欢喝酒,亦如不喜欢她。
一切她都知道,却不说,也不愿说。
衍魄呵斥了雅塔,因为雅塔的判断失误而使征战失利。那是他唯一一次失误,但在衍魄眼里却是不能原谅……给予了厚望的人,雅塔是他最好的一把刀,必须精确,不能有任何误差。
雅塔单漆跪地足有两个时辰,不言语,亦无表情,背后本已贴合的伤口撕裂,血液不断渗出来流淌在地上,他却并无察觉一般,直至最后像一截断木倒下去。
衍魄将他拎起来扔回他的房间,离开后不再过问。
对于雅塔的体罚,她本是有些幸灾乐祸,看雅塔拖着伤残的身躯回来甚至有莫名的快感。但看见他跪那么久又开始心痛,女人就是如此情感多变的奇怪生物……她去请求衍魄放过他让他去休息,正在气头上的妖王首领不予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