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仲看着疼爱的女儿,叹息道,“那要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你才三四岁,为父还在朝为官,一次,你母亲因有急事,便到王宫大门口等我,被当时还是世子的小庚,也就是子昭的叔父看到,从此便心怀不轨,几个月后,他派人骗你母亲说我在他府上喝醉了酒,让你母亲前去接我,结果……结果……你母亲羞愤难当,当时就自杀在他府里……”
“什么?父亲,你不是告诉我母亲是生病不治才早早亡故的吗?”好儿难以置信,原来……
“我是骗你们兄妹俩的。从那时起,我便仇视王室中人,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狼,残暴,贪婪。我忍气吞声,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推翻王室,给你母亲报仇雪恨!”
越仲扫视一眼众人,接着说道,“我在战场上救了叶容后,便把他安插在朝中做我的眼线。后来,又设计杀了小庚。”
子昭还是不明白,“越国主在与土方交战中不是已经战死了吗?所有人都看到了。”
越仲淡笑,“与土方交战时,我故意带兵进入土方的包围圈,就是要诈死,我找了个与我体型差不多的人,杀了他,然后把他化装成我的样子,都城所有人中只有好儿对我最为了解,但我确定,好儿定会伤心欲绝,不会仔细查看的。我计划的天衣无缝,唯一遗漏的就是秉已,我没想到他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结果,害了他!”想到秉已,越仲内心难过,眼露哀伤。
“原来,原来,哥哥是你害死的!”好儿激动地高声喊道。
越仲冷冷地哼了一声,情绪激动,“不是我,是他们,是王室的人害死了秉已!使他们!”越仲手指着子昭吼道,“要不是他们,你母亲不会死,你哥哥也不会死!”
“害死母亲的是小庚一个人,和整个王室无关!不要把它当成你野心的借口!”好儿已经平静下来,冷静地说道。
越仲仿若雷击,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女儿,难道自己的复仇真的只是一个借口吗?是吗……是吗……越仲一遍一遍地自问着,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走,颓然跌坐在地上……
站在天牢门口,好儿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来到这里,但却知道每次来这里都会有人死去。
“娘娘,王上吩咐过,您最好不要进去。”
好儿淡淡说道,“开门。”
侍卫左右为难,“可是……”
好儿一双水眸朝他冷冷一瞥,那侍卫浑身一冷,慌忙去开牢门,开锁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直到好儿进了牢房,侍卫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是冷汗淋淋。
挡再见到越仲时,后者怔怔地看着自己,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小茉’,好儿知道那是母亲的名字。
看见她,越仲立刻不顾形象地爬过来。
“小茉,小茉,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好儿难过,这么多年从不知道,父亲对母亲的爱这么深浓,从不曾遗忘。
“我是好儿。”
“好儿!好儿!对,是好儿,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吧!快,快!我要去救你母亲,你母亲在等我去救她,小茉,小茉,等我!”
好儿闻言顿了一下,随后哀伤地说了一句,“父亲,你怎么了?疯了吗?”
越仲立刻激动起来,“我没疯!我要登上王位,那样就能保护小茉,就没人敢害她了!”
父女二人一阵沉默,无声无语。
昏暗的牢房,好儿纤细的身子如冷月清辉,洒落一地的寂寞,惆怅和伤悲。
就那样孤独地存在着,有些冷。
半晌,越仲的理智渐渐回到了大脑。
“好儿,你去杀了他,杀了子昭,他是你的仇人,王室的人都是你的仇人!”
好儿绝望地闭上眼,薄唇颤抖着吐出两个字,“父……亲……”
他扣住好儿单薄的肩,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好儿的肩捏碎,“他绝不会提防你!只有你能杀得了他,好儿!”
“好儿,要么杀了他,要么杀了,我!”
“好儿,你从小就失去母亲,没得到过母爱,都是他们的错!杀了他,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控制住那些朝臣,到那时,天下就是我们父女俩的了!”
事到如今,他还在想着王位!
“父亲,那个王位就那么重要吗?你真的只是因为母亲的死吗?我不会杀他,我不会让刚刚安定一些的国家再次陷入动荡!”
扣在肩头上的力道松了,好儿立即退后一步,不再看越仲的脸。
“好儿……”越仲抬眼就看见一张倾国倾城却有哀伤苍白的脸庞。
“我会离开他。”好儿话语幽幽。
越仲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不认识一般。对于一个将权势看成终身奋斗目标的人来说,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好儿的做法吧。
好儿淡淡的说着平静的语气中有着世间无法撼动的力量,“康好一生就爱了这么一个男人,真的希望能与他长相厮守的。”淡淡的眼神是繁华过后独剩的荒凉。
“曾经答应过他,陪他看这万里河山,现在,却要离开了。”曾想过要离开,也想过无数种离开的理由,却万万没想到这一种……
从此,还有谁会关心自己的冷暖?
从此,还有谁会在深秋时节陪自己赏艳红的枫叶?
从此,还有谁会在深夜陪自己看满天星斗?
再不会有人了……
越仲颤抖着伸出手,“好儿……是父亲对不起你。”
抬眼,看着他,“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母亲,不该把她当做你野心的借口。你对不起的是哥哥,是你把他推向死亡!”
牢房里再次静默无声。
牢门口传来狱卒咋呼之声。
“快把越仲带出来!”
“出了什么事?”
“今天在广场公审,我奉命来把他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