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这里……都会死的……”
郝乾低声说,额头抵着地面没有抬起,伏下的背仿佛有万千斤重压在他的身上,他卑微地请求着。
祁村长紧紧抓住拐杖的手在轻颤,似乎借着这阵力道他才能站稳不至于跌倒,浑浊的双目被泪浸满,他倚着齐高的拐杖流着泪,隐隐约约的哭声破碎。
三百多人都是沉默,城卫们全都怔住,他们的队长竟然在求这些村民!
“队长!”一旁城卫们着急地喊道,“不要这样,队长起来啊!”
“大人!早死晚死都是死,大不了都不活了!”
“大人,起来啊!”
“闭嘴!”郝乾一动不动,怒叱却传到了他们的耳中,一阵噤声中众人难受地看着他,“队长……”
郝乾抿直了双唇,我不能死,这些他带出来的人也都要一起回来,他依然跪着,城卫们难受地看着他。
“要杀就杀,不要想着侮辱我们!”一名城卫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摔倒在地,他足下蹬着挪着身子慢慢向着郝乾爬去,眼睛瞪着祁村长,他大声吼道:“烧村子我们不会后悔!你们染了病迟早都是死!我们只是早一点送你们上路,总比被病鼠咬死,还成了怪物好!”
众人面色一变。
郝乾背脊一僵,可并没有动……
城卫们一阵安静,只是看着他一步步地蹭了过去,不顾地面的石子跟残枝划破了他的衣服,蹭破了他的皮,带出了血,他还在大声喊着,脖子青筋毕露,用力地高喊着:“你们不能怪我们!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遇上了怪物!还被它们咬了!这不是我们的错!”
高声荡起了回音,天边晚霞美丽多彩,可这一幕却是悲伤的。祁村长身躯一颤,手中拐杖滑落,村民们停止了啜泣,眼中无神。
是他们命不好……
“是吗?”淡淡的反问,似带着漫不经心,他怔怔地抬头,只见一绿衣女子慢步走向他,两人目光对视,他不禁心中一颤,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可清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烧村子不是你们的错,杀人也不是你们的错,这么说来,你觉得是对的了?”秦素勾唇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不……”他的声音刚出口又觉不对,张了张嘴吐出一个“不”字后再也无声。倏地一股劲力打在他身上,藤条应声而断,他猛地抬头看着女子。
秦素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一百来名城卫,冷声问道:“想走?”城卫们对着她的眼神不禁缩了缩脖子。秦素面不改色,脆声道:“好,我给你们机会,你去给他们解绑,全部解完我放你们离开。”
被解开束缚的城卫震惊地抬头看着她,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又听秦素平静地补充了一个条件,“只能你一个人动手,其他人谁敢帮忙,后果自负。”淡声中带着的威胁任谁都不敢轻视。
闻言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向同伴跑去,不敢浪费一点时间地开始解第一个人,秦素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抬起头的郝乾,他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愠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百来人由一个人解开,再快也要半个小时,等他解完所有人太阳早就下山,夜间离开的他们无疑是去送死!
秦素目不斜视地越过他,声音轻轻缓缓地飘开,“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的命是不是比他们好。”
闻言三百来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郝乾四肢一阵冰冷,命好……病鼠是选命好不好的人动手的吗?这个女人是故意在报复他们,要让他们尝一尝这种痛苦!
看着郝乾傻住的模样,楚司低笑了声,黑狼砸砸嘴,“太毒了。”
“娘亲就是娘亲,一出手就与众不同。”小恶闪亮着一双大眼睛向往地说,翟小五支着下巴看着秦素,恍然道:“原来这就是借刀杀人。”
“是借鼠。”小恶纠正说。
陶子健挑了挑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付这种人就该让他们好好尝尝这种滋味。
其他人没有发表什么感想,只是在今天之后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女人不能招惹。
郝乾面色灰白。
……
伪装商队的一队伍人在天黑前终于把营地扎好,点起的火堆烧起了饭香,郝乾看着身后的星星火火,一派热闹,相对比他们这一边的人,个个紧张兮兮,草木皆兵,一点动静就吓得鬼吼鬼叫。他的心头很不是滋味。他们仗着什么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扎营,不怕病鼠?仗着什么?
不止他不是滋味,其他人也同样如此,看着那边火光热闹,而他们四周是一片凄冷的荒芜……是个人都想往温暖的地方走。
“大人……我们真的要进去吗?”一名胆小的人害怕地问,森林里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自从病鼠出现后,墨阳城方圆百里的活物都像消失了。
这阴森森的森林,他们不敢进去……可要赶回去安全的军营,就必须经过这里啊!
“要不,我们再回去?”另一人试探地再问,郝乾皱了下眉头,看了眼说话的他,吓得他闭上了嘴,想想也是,好不容易逃出来,再回去算什么?面子都丢光了。
可郝乾不是这么想的,他是真的动摇了,比起能活着,面子算什么?他摇摆间想要下令,队伍里那几名医师却跟他坳上了。
“不能回去,他们昨晚那里才遇到过病鼠,今晚肯定会再来的,那几个人肯定会惨死在病鼠之下,我们回去也是送死!”医师们对刚才陶子健一行人见死不救的行为还怀恨在心。回去,他们才不屑!反正他们有人保护,肯定能安全回去,又为什么看别人的冷眼。
“王医师,可是如果不回去我们也赶不到军营,今晚也难熬。”
“对啊对啊。”城卫们附和说,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活着回去见家人。
王医师不屑地笑出了声,“郝大人刚才求死求活地给你们求来的机会,你们现在就想背叛他,改投回那些逆谋者的怀里了是吗?看来我刚才还真的出现了幻听,什么要杀要剐随他们,果然是笑话。”
“什么城卫,也不过是些胆小怕死的人。”有医师阴阳怪气地附和了一句,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吓得整天要他们重重保护,也不知道是谁想出了馊主意说要烧村,不烧还要他们这些人去死!可现在这些医师却说出这种话!
“垃圾!”有人愤怒地啐了口。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王医师红了眼,怒吼道!
“我就说了怎么了,同样是医师,你看看别人家是在治人,你们一两个就想着怎么害人,怎么保护自己的狗命!垃圾,你们就是垃圾!”
两方人吵做一团。
“你们这些废物!保护不了我们还敢说出这种话!”
“废你妈!老子现在就一刀杀了你,省得你继续害人!”说着拔刀过来,几名医师平日也就嘴上占占便宜,哪敢真像他们动刀动枪。被这一拔刀吓唬得硬是愣在原地没动,眼见长刀就要劈过来,他们还傻傻地站着,郝乾一手抓住刀柄,厉喝道:“闹够了没有!”
“大人……”城卫难受地低头,被村民骂他们认了,可被这些医师们,他们委屈……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把你们的力气留着过这座森林,在一个小时内回到军营,捡回你们的命,如果想死,你们就继续打!”
郝乾厉声喝道,整个队伍一百三十多人没人敢再吱声,几名医师冷哼了声。郝乾睨了他们一眼,迈步先行。
医师们见状才跟上,一百来人也不甘地踏着步伐紧跟在郝乾身后,暗中祈祷一个小时安全过去。
可一个小时也能发生很多事……
两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下方发生的这一切,等他们走远,又悄无声息地跟上。在更最后,四个家伙鬼头鬼脑地跟了上来,除了一个黑狼站得笔直正气不合群。
看着跟做贼一样的两个小不点,他嘴角抽了抽:“你们就不怕被秦素发现吗?”
“嘘!”
黑狼:“……”
待前面的动静远了,小恶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我们是去保护娘亲的。”翟小五认真地说:“爹爹不在,娘亲的安全就交给我们。”
“你们确定秦素不会被你们拖后腿?”
翟小五叹了口气说,“本来不会,不过你跟来就难说了。”
黑狼:“……”
“哥!娘亲要走远了!”小四着急地说,三人闻言又赶紧地跟了上去。
这是一跟一再跟一。
而在后方的商队营地,一个结界光幕正将陶子健他们保护在其中,几只虱子鼠还未碰到就化为飞灰。其他的虱子鼠也有所感地不敢再靠近。如果有人出来一看,会发现结界之外的地面上,一头两头的虱子鼠正在钻出……
秦素与楚司从容地跟在郝乾他们身后,可没过一会,前方的队伍就停了下来,秦素挑眉道:“来了。”
小恶与翟小五也似有所感,停下脚步左右张望,小四小声说:“有东西过来了。”随着阴影慢慢逼近,地面上先钻出了几头虱子鼠。
黑狼变了脸色,刚要动,小恶霸气地一脚踩下去,甩了甩银发说,“看我的。”三人呆了一呆。
声音刚落,从他体内释放出一道绿色光幕,将他们围在其中,小恶脚踩哪里,哪里就得添上几只尸体,看得黑狼连连抽搐。
“蛇吃鼠,我这是在给你加餐。”小恶斜了他一眼说,冰元素弥漫之处,上百只虱子鼠被冻在冰封之下动弹不得。
“我不吃这东西。”黑狼咬牙说。“还有,我是狼,不是蛇!”
“还不是一样。”小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小四,那些怪物就交给你了!”小四应了声,以纯净的雷之力对付那些林子里过来的人形怪物,逼出了虱子鼠给小恶解决。
翟小五跟在他们身边,盯着小恶的光幕若有所思,心思一动,他两指动了动,生命之力从他指间发出,他弹指射向一处空地,“砰”地一声,炸开了一处黑团,上千只虱子鼠疯狂逃窜!越来越多,如同喷开的泉水,黑糊糊的一团。翟小五不禁怔住,捅了捅一旁还没发现的小恶,“哥……”他好像闯祸了?
小恶疑惑地回头一看,瞬间呆住。
四个家伙头皮一阵发麻。
“靠!炸到它们老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