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城,商铺林立,药店、武器店、饭店、酒楼、客栈应有尽有,满街道上皆是人影,热闹非凡,此时临近饭间,人们结友交伴前往酒楼、饭店,也有人逗留在商店内,在商贩的舌灿莲花之下买了一件又一件的商品,花灵石不眨眼。
东方毕四人还在竞技场没有离开,可气氛一阵沉默过一阵,刚才秦素突然说有事离开,这四人又不笨,猜也猜到了秦素是干什么去了。
四双眼睛落在匆匆而过的人们上,神色间带着各自的思索。
“还有一个小时太阳下山,到时候就在中午的酒楼见?”楚司挑了挑眉,道出了四个共同的想法。
“好。”
不过一会,四人已经散开,各自寻了一个方向前进。
琅琊医馆。
在琅琊城的医馆不少,但能以城名命名的医馆却仅有一家,由此可以想象它的特殊与非凡,琅琊医馆位处黄金地带,店面有三个铺面大小,慕名而来的人们也有不少。
琅琊城也与人类世界一般,有生老病死,有人伦事常,打闹决斗伤亡也是时有,更别说还有一座平日伤亡最多的竞技场也在城内。
因此平日送到琅琊医馆最多的就是竞技场的伤者,伤的最重也是那里的参战者,送到半路断气也是经常,有些严重更在下场的时候直接断了气,连送医都省了,有家人的直接通知家人来收尸,没有的一卷草席就送到野外。也没有人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因为每名参战者在上场的时候就已经默认签下生死状,赢了可赢得一笔不菲的奖金,输了后果自负。
一旦上场,生死由命。
而还有救的都送到琅琊医馆来了。
秦素尾随阿峰来到这里,门口已见一排长队,她犹豫了一会,便迈步向里面,可进得门边便有门房伸手来拦,看也不看她,就指向另一边说,“要看医,请排队。”
“我不是来看医。”
门房不耐烦地收回手,转头看她,脱口就说:“那你是……”来干嘛三个字咽回了喉咙,他目光定在了秦素上一时没有移开。
“你们这里招人吗?”
“招人?”门房愣了会似没反应过来,他上上下下地看了秦素两圈,不太确定地问:“你是想来应学徒工?”说着他自己先皱了眉,婉转地劝说道:“那个你做不来的,太累了,不适合你。”长这么漂亮的小姐不都该被供在家好好被伺候着的吗?来医馆应学徒工,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而且看秦素这气质,压根不像被钱所难的贫民。这绝对是在开玩笑,要不就是……想到陶医师,门房目光变得古怪。
“适不适合应该不能只看外表吧,”秦素挑了挑眉,定声说:“还是请你带我去见主事的掌柜一趟吧。”
见她主意已定,门房想了想,才道:“好吧,你跟我来。”
两人在众人的目送中,进了医馆内,一眼可见宽敞的大厅,厅内两旁各布了三张桌子,以布帘隔开,共有六名医师在为来探病的病人把脉,问诊。
每名医师一旁都至少有一名学徒在候命。
秦素看了一眼,发现抓药、包扎一些基本功都由学徒在打下手,而医师则负责问诊跟开药,这似曾相识的情形令秦素眼底现出讶色。时而还可见有学徒将病重的病人带到大厅左边,过了一道门后不知去向。
“阿兴,又来新人了啊?”听得伙伴话里有话的调侃,阿兴没好气地说,“是啦是啦,你快忙你的去吧。”
“哈哈,这不是好事吗?”挤眉弄眼的一顿调笑,几人心照不宣。
阿兴没再理会他们,见秦素频频看向左门,不禁指着右门提醒:“我们走这边。”秦素收回视线,跟着阿兴过了大厅之后,走向右门。
在两人走后,学徒们相视之后不禁会心一笑,有几人更在凑在一起打赌,“你猜这次这个能呆多久?”
“我猜三天。”
“哇,你猜这么久,据我知道的呆得最久的那个才两天啊!你不改改吗?”
“嘿嘿,难道你不觉得这次来的姑娘比之前的漂亮多了吗?”
“……这个有道理。”
“我赌四天。”
“我赌一天也没。”见几人看来,出声的人说:“难怪你们忘了陶医师的怪病了吗?”众人恍然,确实是。
秦素并没有听到后面的声音。走过右门后,便是一条三拐四折的游廊,左右两边则是门窗打开的房屋,刚走到廊道上就可清楚地听到抽屉打开又关闭的声音,向游廊左边看去,满屋子的药柜与掩不去的药草味道,这是琅琊医馆的药房无疑。
医馆有药房并没有什么奇怪,但是……秦素想不通右边那一个个打开的门窗飘来的煎药味是怎么回事!听到她这么问,阿兴明显觉得吃惊,“这个是陶医师想出来的煎药房呀,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煎药房?”秦素重复着这三个字,神色深远看不透。
“是啊,是不是觉得很新奇,哈哈,我敢说,除了琅琊医馆你在其他地方都绝对没听过这个煎药房,”阿兴笑眯了眼,说起琅琊医馆满是兴奋与骄傲,“不止煎药房,我们这还有安置病人的病房,跟检查伤口的检查室,这里的医师跟学徒都还分了三个部门,急救部、普通科,还有一个生死由命。最后一个就是比较严重的伤者,听意思你应该懂吧?”
秦素麻木地点了下头,急救部,普通科,病房,这些名词……秦素脑海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面上不动声色地听着阿兴的述说。
阿兴边走边为秦素解释,指着前面一幢独立建筑说:“那里就是生死由命,都是从竞技场送来的伤者。”
还未走到,就已见到惨叫声。
“大夫,您轻点啊!”
“啊啊,谁来救救我,我要死了!”
秦素轻蹙了眉头,阿兴听到声音却是嫌弃说:“这些人不用同情他们,早知如此又何必为了那点赢金去竞技场找打。真死了也不会有人同情他们!有手有脚不会干活么?光想着拿命去拼,也不想想要是伤了,花的钱可不止这么点。”
阿兴讨伐起竞技场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也许是见秦素一个女子,避免不了有讨好的嫌疑在里面,可听着他把竞技场说得一文不值,秦素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连怀里的勋章似乎也变得“罪孽深重”。
因此她只能一路沉默到底,所幸路不长,阿兴喋喋不休的话语在到了“生死由命”前就刹住了,他跟秦素叮嘱了句等一等,便进去里面通报,没过一会,阿兴出来,朝秦素笑了笑说,“大人让你去见他,你见了大人喊他万大夫就好。快进去吧,沿着最里面走就能见到他,我就先走了。”
阿兴朝秦素告辞后,便离开,留下秦素一人进了里面,看着墙上那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生死由命,秦素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从这四个字就能看出写字的人有多自恋,生怕别人看不到,特意在进门前贴了张指示。——“进门请看右。”
檐高厅宽,一望无碍,可猜出这里是被专门腾出来的一个大空间,连房间也没看到。厅内四处通风,一张张木床隔着同等的缝隙并排,躺在上面的人一一见血,不是刀伤剑痕便是内伤。
由此可窥竞技场的残酷之一。简单看过,这里最少也有上百人,可里面忙碌的大夫只有三人,连学徒都没有,冷冷清清只闻得惨叫声。
秦素并没有左右张望,简单看过一眼后就直往最里面走,一扇屏风挡在前,她从容地越过,进了里间,数张桌子没有规则地放着,桌子杂乱,唯有一张干净的桌子趴着一人,脸贴着桌面睡得正香。
她轻轻地叩了叩桌面。
其人不动。
又敲了敲。
还是没有动静。
“请问是……”
“万大夫,陶大夫,来重病患了,就剩一口气的那种!”
一声大喊,整间大厅静上一静,又恢复有声,只见之前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的男子闻声倏地站起,喊道:“在哪?!”而后越过秦素就兴冲冲地往外走,又突然伸出手来拉住秦素,边道:“傻愣着干什么啊,这可是难得研究的对象啊。”
两人越过屏风大步走出,目标直指送人来的两名医者,他们抬着担架直接放在一张木床上,此时的其他医师们已经先围了上去,不顾一旁还在吭吭哧哧呼气的其他人,连连打量着木床上的伤者。
“哇,这个伤得重。”
“瞧伤口有三道是致命的。”
“眼神涣散,头上有血,你们说会不会有脑震荡。”
“脑震荡?这个得问陶子健,这个词还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喂,说人人就到,他来了,陶子健,你过来看……靠,你这牵的是谁?”
两名年轻男子盯着秦素的眼一变,女的……
“什么谁谁?不就是万……”模模糊糊追出来的男子转头一对上一双清冷的眼,还未道出的名字立时卡住,目光往下,看着秦素凹凸有致的身躯,还有一袭绿色长裙……他面色刷白地松了手,又连连在衣袍上擦了擦,边擦边慌张地说,“消、消毒……”话语未落,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周围一片无声。
两名年轻男子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将他搬上一旁的木床就不再管他,研究的视线从伤者移到了秦素身上。将伤者放妥当的阿峰认出了秦素,吃惊地看着她,但见两名医师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他便没有开口打扰。
“脸蛋……”
“满分。”
“身材……”
“没得挑。”
“可是……”
“可惜。”不是他们的。
“……”秦素听着他们私语的字眼一字不漏钻入了她的耳朵,嘴角抽了抽,出声打断说:“我来找万大夫。”两人闻言早有预料。
“万凡,有人找!”一人朝里面喊了一声,又收回声对秦素问道,“你是来应聘学徒工的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了。
“不是。”对上两人怔愣的眼,秦素平静地说,“我来应聘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