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了。斜阳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沉沦到了地平线以下,草屋周围很静,夜晚一点点开始了,今夜没有月光,夏初花费了一点时间让自己看清楚身边的情景。
秦舞就在身旁熟睡着,鼻孔里发出微微的鼾声。她姣好的面容上,****过后的红潮还没有完全褪去,夏初下意识的看了看他们身下的铺位,一抹令他触目惊心的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懊恼的抓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暗暗骂了一句自己都不明所以的话,胡乱的抓过己的衣服想要穿上。
一声轻笑忽然在黑夜里响起来,夏初转头,正对上秦舞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怎么,这就想走啊。”秦舞欲盖弥彰的掩了掩凌乱盖在身上的衣衫,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你真是个妖女!”夏初有点咬牙切齿的说,“你到底对我使了什么邪术?我自信一般的催眠术是根本不可能控制我的。”
“我没有使什么邪术。”秦舞懒懒的说,“我只不过是把你内心最原始的欲望激发出来而已,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呵呵。”秦舞挑衅一般望了夏初一眼,“怎么,你怕了?想逃跑了?”
“你!”夏初气结。
“没关系,你想走就走吧,我相信,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你会想念我的。”秦舞嘴角含着笑,舒展一下胳膊,惬意的闭上了双眼。
夏初猛然俯下身去,用力攫住她那精致的下巴:“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舞睁开眼睛,并不生气,只是嘬起樱唇,朝着夏初近在咫尺的脸上吐气如兰:“我想要你!”
夏初一低头,狠狠的吻住了那只濡润的小嘴,疯狂的咬着她那雪白的肌肤,似乎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
秦舞是被夏初背回来的。
当夏初背着数度****,疲惫不堪陷入熟睡当中的秦舞回到秦家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没有睡,都在等待他们回来。最要命的是,现在两个人这种状态,以及夏初那躲躲闪闪的眼神,大家无法不猜测这一个下午发生的事情。
略去秦家人的询问不提,单说于雷那极度阴沉的脸,夏初就觉得大事不妙。他把秦舞放回她自己的房间,就被于雷拎到了客房里。不知道两个人在里面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最后只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然后于雷推门出来,瞪了一眼在窗外偷听的夏落和小宝,就顺着梯子上了屋顶,再也没有下来。
夏落忙推门进去,看见夏初颓丧的坐在床沿上,半边脸一片青紫。
“哥,到底怎么回事啊?”夏落狡黠的一笑,“怎么,难道你真的跟秦舞!”
“靠!鬼才知道怎么回事!”夏初一说话牵涉到了脸上的伤,疼的他嘴里咝咝吸着凉气,“秦舞一定是被那孩子使了邪术。”
“那还不是怪你!”夏落凉凉的讽刺他,“都来这么多天了,除了把那个小怨灵抓住以外,咱们什么都没有做。你不是对事情挺有把握吗?那现在怎么办?它已经下手了,我们该想办法对付它了吧?”
“也许是我轻视它了。”夏初说道,“它的力量,比我想象的要强。原以为这个引渡体可以掌控,现在看来,事情有些复杂。”
“好象对你没什么坏处啊!”夏落吃吃的捂着嘴偷笑,“有美女主动投怀送抱!”
“去你的!”夏初狠狠的敲敲夏落的头,“幸灾乐祸!今天晚上,你跟我去找它!”
“晚上去找它?”夏落说,“这些灵体晚上的力量是最强的啊!”
“可是也只有晚上,才最容易接触到他们的真面目。”夏初起身收拾了一下背包,“我们的目的又不是要杀它,而是看看它究竟想要干什么。”
三宝的家就在娜渡河边。
自从三宝恢复成一个“正常”的孩子以后,他就一直一个人住在以前二丫的那间侧房里。陈大力打骂老婆的时候越来越少,刘桂花那张苦瓜脸上也露出了多年不见的笑容,史无前例的挺起了腰板。
只是他们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谁都没有注意过,这个巨大的奇迹发生之后,三宝时常流露出一种他们很熟悉的眼神,时常做着某个人习惯性的动作,时常哼着一曲以前某人最喜欢念的歌谣:“瞎话瞎话一大蒌,听见街里人咬狗,拿起狗来就丢砖,兔子撵狗一溜烟!”
那夜,陈大力和刘桂花睡下以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轻悄悄的闪出了家门。它像一个幽灵一样漂移在凝重的墙根下,朝着娜渡河边走去。
“你看!它出来了!”小宝兴奋的嚷道。
“嘘!”夏落忙阻止小宝,“别喊,被它听见就麻烦了。悄悄跟着就行!”
三个人蹑手蹑脚的跟在那小小的影子后面,那影子走到娜渡河边就站住了。
“它要干什么?”小宝又忍不住发问。
“笨蛋!我要知道的话我今晚还用来吗?”夏初无奈的翻翻眼睛看看他这个笨徒弟,“好好看着,别插嘴。”
那小小的身影立在河边,就像一张剪纸一样单薄。他慢慢抬起手来,河水应声而涨,有什么东西在河底蠢蠢欲动,不断的翻腾起一阵阵喷泉一样的浪花。
“来吧!你来!”三宝稚嫩的嗓音阴冷中带一点沙哑,“快去找妈妈!”
哗啦一声,一股浓浓的黑气豁然破水而出,飞速窜到三宝身边,三宝一挥手,那黑气朝着某个方向马上流窜过去,不见了踪影。
“坏了!”夏初一怔,不由跌脚,失声大叫,“那是秦舞家的方向!”
“谁在那?”三宝忽然回过头来,森森的瞳仁竟然变成猫眼一样,发出淡绿的光芒,冷冽而充满妖邪之气。
“你到底要干什么?”夏初干脆跳出来,站在三宝对面大喊。
“我们只是要找妈妈。”三宝说。
“你对秦舞做了什么?”夏初偷偷从背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攥在手心。
“她是我们的妈妈,我只是想要她回来。”三宝的声音变的凄凄然,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望着夏初。
“刚才那股黑气,究竟是什么东西?”夏落也走出来。
“那都是妈妈的孩子。”三宝开心的笑起来,“很快他们就能出来陪我了!”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夏初说,“是我把你重新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如果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还能把你带走!”
“呵呵,呵呵,”三宝笑的更加开心,“你以为你有这个能力吗?”三宝忽然张开双臂,在胸前划了个大大的圈,立刻一阵阴惨惨的风从那圈中像涡流一样涌出来,“我饿了,我要吃饭了。”
有什么东西从远处呼啸着,像流星一样闪着光飞速掠近。
“生魂!”夏初定睛一看,忙把手中的咒符拍向三宝的脑门:“我把你带回来,不是让你残害生灵的!”
与此同时,夏落也已经撒出捕魂网去捕捉那个闪光的生魂。
“呵呵,你们以为就这么点雕虫小技就能对付我吗?”三宝得意的笑着,闪身轻松的躲开了夏初的咒符,同时灵巧的转到夏落的前面,一个弹跳,在夏落的捕魂网落下来的前一秒接住了那个闪光的生魂,并飞快的塞进嘴巴里,“呵呵,我吃饱了,也玩够了,再见!”说完咯咯笑着,转身融入了暗夜中。
来不及多想,夏初拔腿就追了过去,边追边又拿出一张咒符,咬破舌尖把血滴在上面:“看我的血咒!”夏初追上前面那个小小的影子,运足力气,咒符带着凌厉的攻势朝着那身影呼啸而去。却不料三宝猛然刹住脚步,头都没回,只是举起了手臂,电光火石的刹那,那张咒符已经被他夹在两指之间。一团黑火骤然燃起,片刻就把那咒符烧成了灰烬。三宝回头得意的一笑,灵活的小小身躯窜进了黑夜中,再也没有了踪影。
“怎么会这样!”夏初无法置信的盯着三宝消失处茫茫的夜空,“我这咒符,用来对付普通的怨灵足够了!怎么就!”
“哥哥!”夏落也变了颜色,“他的速度太快了!我竟然都没能拦住它!看来咱们确实太轻敌了!”
“它靠吃生魂活着!”夏初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天,我都干了些什么呀!照这样下去,不知道会有多少小孩子遭殃!”
“我们快回去看看秦舞吧!”夏落回过神来,首先想到了秦舞。
夏初二话不说就朝秦舞家跑去。
等三个人来到秦舞家的时候,秦家一片寂静。人们都已经酣然入睡了,没有谁知道在前一刻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夏落悄悄的进屋,打开灯,秦舞粥起眉头喃呢一声,醒了。她用手挡着刺目的白炽灯光,勉强张开眼睛:“夏落?这么晚了你才回来,你去哪了?”
“哦,没什么。”夏落小心翼翼的问,“秦舞,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舒服?”
“当然有了,”秦舞不耐烦的说,“我从小睡觉就不能开灯,这么亮的灯光怎么睡啊。”
夏落不再说话,撇撇嘴,关了灯,摸黑脱了衣服,躺了下来。
秦舞换了个姿势,重新闭上眼睛,意识渐渐虚无。
一望无际的黑。
但是却很温暖,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包裹着全身,不停的起伏荡漾,很舒适,很惬意。
周围有很多东西在聚拢过来。
秦舞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适应眼前的黑暗,聚拢过来的小东西形状很熟悉,它们整齐的排列着,到最后集体集结成一个大的物体,形状跟其中任何一个单个的个体一模一样。
近了,近了!有一点微弱的光芒在着荡漾着的世界里某个角落透过来,借着这微弱的光芒,秦舞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那一个个的单个个体是一个个小小的婴儿!而它们集结在一起,组成一个大婴儿,渐渐融合!那婴儿嘴角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黑黑的眼睛就像两颗纯粹的黑宝石,闪着纯净的黑色光芒。
秦舞忽然明白了,这里正是母体的子宫!
它来了!
它们来了!
他果然给了她一个孩子!
这个薄暮飘荡的早晨,是被秦舞一阵阵搜肠刮肚的呕吐声惊醒的!
所有人惊慌失措的起床,出门,站在不停干呕的秦舞面前。夏初的脸色很难看,于雷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秦家的人则莫名其妙,以为秦舞胃病又犯了。秦舞喘着气擦擦嘴角的清水,忽然斜睨了夏初一眼,心满意足的笑了,那笑容让夏初心惊胆战,在这个夏日的早晨,脚底都能感觉一丝冰冷的阴气陡然窜遍全身,连骨髓都是冷的!
三天!
接下来的短短三天时间,秦舞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膨胀起来!秦舞的脸上开始出现一片片难看的妊娠斑,她疯狂的吃,畅快淋漓的睡,完全无视别人复杂的眼光和村里所有人的议论纷纷。在这期间,秦舞的家人曾经强迫她去县医院里做了一系列的孕检,结果是,根据秦舞腹中胎儿的发育状况来看,那个鬼东西,实际胎龄已经接近6个月,丝毫没有停止发育的迹象!
鬼胎!
秦家炸锅了!
整个娜渡村都沸沸扬扬的传扬着这一离奇的事件。
只不过三天,周围十里八村,各种版本的传说都开始跟剧烈传染的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每天都有很多好奇的人探头探脑的在秦家门外假装路过,或者干脆直接进来一探究竟,而居住在秦家的两个外来的男人,则成了众矢之的。
第三天的黄昏,秦家整个家族的人都聚集在了秦舞家的院子里。
厚重的黑漆大门把好奇的人们关在了门外,秦家的最高长辈秦老太爷和秦奶奶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的坐在院子当中,儿孙恭敬的围在一旁,秦舞就站在爷爷奶奶面前,兀自捧着一把牛肉干放肆的大嚼着,完全无视所有人的存在。
秦老太爷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秦老太爷苍老而悲凉的声音就像这落日下的孤鸦:“作孽呀!这真是作孽呀!秦家祖祖辈辈安分守己,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秦汉咬牙切齿的攥紧了拳头,指节嘎嘎直响,虎视眈眈的目光仇恨的瞪着夏初和于雷:“你们两个难道没什么话要说吗?”
于雷看看夏初,夏初站了出来:“三天前的晚上,我跟秦舞确实在地里的草屋中!可这件事情事出有因,你们不可能看不出来,正常的怀孕,怎么会三天时间就发育到这种程度!我和秦舞都被那个鬼东西给算计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秦舞这次回来,必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秦增财狠狠的抽着烟,“你们几个整天神神秘秘的出没在村子里,我也看出来你们不是寻常人,只是没想到!你说的那个鬼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五弟,”秦家的长子,秦舞的大伯说,“先不要追究这个,现在最重要的是,当务之急,我们要想办法把这,这个,鬼胎!给打掉!”
“你要害我的孩子!”秦舞忽然回过头来,停止了咀嚼,嘴角还挂着残存的牛肉渣。她慢慢低下头,下眼白全都翻上来,恶狠狠的从蓬乱的头发中间望着大伯,面目狰狞,“你们谁敢害我的孩子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大伯打个冷战,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鸦雀无声。
黑暗笼罩了大地,谁家率先亮起了灯光。
一丝光线畏畏缩缩的从哪个缝隙探进来,没有人去开灯,也许黑夜,掩盖了太多罪恶,才让人有了伪装的,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但是,天总会亮的。
天亮的时候,该暴露的,依旧会在光明中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