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几岁孩童开始读经,“国学”从娃娃抓起,已成为一种全国性的现象。多个城市的多家幼儿园的孩子摇头晃脑地背诵《三字经》、《论语》等经典原本。“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善……”成都市青少年宫“国学班”近百名四五岁的小娃娃能一字不差地背出这些古文,至于什么《三字经》、《笠翁对韵》、《弟子规》,全都不在话下,这让众多“国学”专家赞不绝口。而在北京,一脸稚气的孩子们穿着古香古色的唐装,在石碑林立、古树参天的孔庙里上着“国学”启蒙课。孟子故里山东邹城也举办了“少年国学班”。武汉开设童学馆,孩子们着汉服,诵国韵,背“千字文”。兰州晨报联合全国30多家主流媒体向广大青少年教育工作者及中小学生共同发出“打好国学基本功底,推进未成年人教育”的倡议。广州市教育局将推广中小学生“读经”的做法,广州市人大代表呼吁在幼儿园、中小学推进“中华古诗文、经典文化诵读”工程;
增设“国学”课程的热潮此起彼伏。普通百姓对佛教日趋热衷、知识阶层对禅宗日益渴求、商界对兵法兵学的兴趣有增无减、各阶各层对风水学及命理学的关注兴趣与日俱增……等等,都给了一个开“国学班”、“国学课”的理由;
甚至,连现在的许多老外都以能懂一些中国“国学”为荣幸了。全球联合祭孔活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设立国际“孔子教育奖”、外国人评说中国文化……“国学”活动遍及世界。
据介绍,韩国有100多所大学设有中国学或者中国语系,有40多所大专院校设有汉语课程,各类在校生学汉语的总计16万多人。不但是与中国文化渊源颇深的韩日,西方一些发达国家近年来也掀起一波波的中文热。据悉,全球大约100多个国家在各级各类的教学机构内教授中文课程,约有2500万至3000万名外国人学习汉语。参加汉语水平考试的外国人也急剧增加,2004年达到8万人。目前在国外使用和学习汉语的人数已近一亿……
等等,等等……
看来“国学”的确有些“热”!
“热”不“热”,媒体的关注度往往是检测的最好的温度计。君不见,所有大小媒体一窝蜂地“言必谈国学”—要么宣写有关“国学”细枝末节的争议,要么大谈“国学”文化普及的重要,或者说“国学”学术要走向大众,或者摆学者之间的对错是非,说来争去,最后无不提升到“国学”、传统文化的高度。“国学”的“火”在眼前晃来晃去,不经意中映红了一些国人的脸,也无意中照亮了一个时代的国人的“黑夜所给的黑眼睛”!
观察记者经常看到,在许多书店里,《品三国》、《于丹〈论语〉心得》、《于丹〈庄子〉心得》等书总是摆在最醒目最显要的位置,不少人手捧一本在那里如饥似渴地低头阅读,大有“饿牛闯进了菜园子”的“相见恨晚”感。书架上“国学大师”的经典著作和“国学”普及类读物占相当比例。如“国学启蒙经典”丛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和《治家格言·增广贤文·笠翁对韵·幼学琼林》等,如《万历十五年》、《正说清朝十二帝》等,还有《中国式管理》、《儒家管理哲学新论》、《老子管理学》、《读禅悟管理》等等,不一而足。
观察记者也时时听到,很多聚会场所,大家的热门话题多是某夜又通过央视“百家讲坛”目睹于丹如何讲《论语》的。“这个女子真厉害,很有口才,无论什么总能很快地概括上升到理论的高度。把本来生涩难懂的理论讲得那么有声有色,扣人心弦!而且能够引用那么多生活故事作为诠释的例子,给人启迪!绝了!”“她把《论语》品出了自己的味道,她所获得的天地人之道、心灵之道、处世之道、君子之道、交友之道、理想之道、人生之道,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很抓人!”
观察记者不断地观察到,有关“国学”学术名人的动态轶事无日不有。
同样,观察记者也注意到,有关“国学”的争论辩驳无处不在……
这就是“国学热”吗?
在“中国国学已经大热”这种声音里,却也有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夹杂于其间:“中国现在根本称不上‘国学已经大热’!中国国学并没有真正热,离国学热差得太远!”
支撑这种观点的理由可以概括为如下几点:
首先是认为,现在大家所涉及到的“国学”的面不够广,仅仅是“国学”巨大冰山的小小一角而已。中国“国学”包含了多少内容?实在是太博大精深了!光从《国学宝典》的经、史、子、集分类的目录结构这一项来看,就可以了解到“国学”究竟包含了多少内容!
而《论语》、《庄子》只是其中两本书而已,《三国》也不过是“国学”海洋中的一滴水而已,唐诗宋词也只是其中的九牛一毛,怎么能因为大家对这几个方面的好奇和了解,就说“中国已经是国学热了”呢?
“国学”这个名词很流行,但很多人对什么是真正的“国学”并不清楚。“国学不光包括四书五经,还包括文字学、音韵学、校勘学、文献学等。”有专家说。
什么是“国学”?目前论界对此大约有三类说法:一是“大文化说”,认为“中华文化即国学”,文化即文明,它无所不包,举凡人类一切物质、精神之创造全是,其中的非物质文化,例如风俗习惯之类,极其庞杂,故“文化说”,大了;二是“经史子集”说,杂了;三是“三教九家(其实只剩八家)”说,又小了。
因此,有人独创一家之议:建议以“国之道、国之学、国之艺、国之技”来涵盖“国学”要点。“道”是智慧,主要是儒释道三教;“学”主要是“史”和“子”,也包含一些带有“术”的色彩的学说,例如兵学、医学、风水学;“艺”是艺术,孔子提出六艺,那是古代学人必修的,此之外,更多的,是中国人生活中与“美”有关的一切审美创造性活动,例如国画、中国书法、中国舞蹈、戏剧、戏曲、中国功夫等等;“技”是技术、技巧,它与艺的分别,在于其工艺性,古代不重视科技,认为是“奇技淫巧”,但其实都是中国的好东西,例如近一两年国家开始审批种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中手工艺类的,如石雕石刻、玉雕玉刻、木雕木刻、抽纱绣花、纺织编织、陶艺瓷艺、木作油漆、文房四宝、传统印刷技术、版画剪纸等等,都是很专业性的学问。
由此牵涉到“国学大师”这个称号的争论,也说明“国学大师”寥若星辰,谈不上“国学大热”。
根据“国学”所涉及的内容,许多人认为鲁迅只称得上是一个文学艺术家,还称不上是“国学大师”。中文圈子的明星学者、台湾政坛的“老顽童”李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不要说余秋雨先生,就连季羡林老先生都算不上“国学大师”!复旦大学著名教授葛剑雄先生曾经在《新京报》发表评论《季羡林先生是国学大师吗?》说,不是说季先生不懂国学,而是一个人的研究领域和学术贡献总会有所侧重,季先生学的是梵文,研究的重点是古代印度,主要学术成果是印度古代经典著作的翻译和研究,因此不应称为“国学大师”。葛剑雄强调,必须首先弄清楚“国学”的定义,“不搞清楚这个,怎么能随便叫‘国学大师’呢?”
前鲁迅文学院院长何镇邦先生认为:“言‘大师’,起码得学贯中西、博古通今。在我看来,近代也就陈寅恪、王国维等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学大师’。”
何镇邦先生说:“人们给国学界封了十几个大师,大多数都可以当作笑话看。季羡林先生学识渊博,人品也好,散文也好,但无论怎样,他是研究梵文的专家,梵文是古印度的文字;张中行辞世时,有人称他是‘国学大师’,其实他的建树是在散文上;鲁迅是文学上的大家,也有人封他为‘国学大师’;红学家周汝昌也被叫做‘国学大师’。中国人应该懂国学,但把它变成‘一种浮躁的炒作’和‘时髦’则要不得。”
其次是按照中国人数比例来说,涉及“国学”的人并不多,因此也谈不上“中国国学已经大热”了。
一些人对记者这样表达他们对“国学”的关注:“平时关注得不多,我不了解国学具体所包含的内容和范围……”“我对国学概念认识比较模糊,身边的同学对国学普遍没什么了解,只有学这个专业的比较感兴趣。”“我对国学有排斥心理,觉得它和我们的生活离得比较远,不是很实用。现在社会竞争越来越激烈,人们都比较功利,像计算机技能这些马上能用的就很多人学,可是花时间学习国学,顶多是陶冶情操,太奢侈了!”……
综观泱泱大国公民之众,有几个人是真正潜心研究“国学”的呢?大家又获取了多少“国学”精髓呢?怎么能说“中国国学已经大热”了呢?
最后是眼下所演讲的有关内容还不够严谨到位,争议尚多,并没有真正把“国学”研究透,因此,也不能说“中国国学已经大热”了。有人认为,就易中天“品三国”以及于丹讲《论语》来说,与其说是传统文化的魅力让人倾倒,倒不如说是其心灵鸡汤式讲解的魅力,令众人痴狂。因为电视受众面广、追求收视率、通俗化解读的特点,决定了专家一进电视,就不再只是专家,且必须是迎合大众的,使传统文化的传播大打折扣。这种娱乐化的明星演义,使得电视观众不会认真去读《三国》、《论语》的注释版本,不会去对照了解。这种学习“国学”的方式很容易会丧失掉“国学”内在的营养,而把学习沦为一场利益各方合谋的表演。
人们认为,对于传统文化的传承来说,它更需要的是潜下心来工作,需要增强课堂教育,加强典籍出版,举行各种推广古典文化活动,培养人们的读书习惯,并从调整内心和谐来修身,把研读“国学”变为由内而外的一种普遍现象,这样才能在全国范围内形成真正的“国学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