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朝着死人客栈看去,恰好看到赶尸匠双膝下跪,冲着李家大妹子深深拜下……
三人一狗顺着小溪往前走,我注意到赶尸匠背着一个大大的将近一米的包裹,方形,用布条缠住,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程以二路上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想着什么,癞皮狗倒是兴高采烈,不住的尖声说着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的时候憋坏了,至于赶尸匠,他一直都是那副阴森半死的样子,一句话都不肯说。
大概是顺着河流走了一个小时,在我们面前,终于是出现了一个寨子,一个依山傍水的寨子,没有去过湘西的人是不能领会到那里的山清水秀如同一幅风景水墨画,不能领会那里的山弯水转十八盘,我们离开的那个死人客栈虽然山好水没,但是阴气极重,人身处在那里,基本上是感觉不到山水之美。
但是眼前的这个寨子,真的,一瞬间就让我喜欢上了,感觉又会爱了呢!
清可见底的水池中柳条垂下,不时有水鸟飞落,水里倒影着的,是这方灵秀的天地。
碧绿的河水旁边,竖着一跟跟大腿粗心的木棍,这些木棍支撑探到水面上的房基,房基座是用石头垒砌而成,就算是泡在水中,坚挺一两百年也不成问题,水边的房子大都是两三层高,像是古代宫殿建筑,房顶棚起倾斜用绿瓦铺成,一层层细密的绿瓦像是鱼鳞一般错落有致,在水光中,在阳光下,轻轻的柔柔的泛着幽光。
这些房子一个挨着一个,视线所及之处,看到一个凸起的房顶,以为是到头了,但是你点起脚一看,惊喜的发现后面还有一排排紧靠着的房子,再加上房子里飘出的袅袅炊烟,人气,生气,简直就是扑面而来。
这寨子三面环山一面水抱,我和程以二,再河水的另一边,对着这如同泼墨般的山水惊呆了。
好半响,我才听见癞皮狗念念叨叨:“多少年不来了,还是这么美!”
我木讷的问道:“你很久之前就来过这?”癞皮狗尖尖的语调中居然多了一丝沧桑:“没来过这,但是见过这苗疆的风水画。”
严格意义上来说,湘西这边并不算是苗疆,就算是有苗族,也大多是汉化了的熟苗,所以,癞皮狗说的应该是去过苗族自治州那里。
对面土家族人好像是看到了我们,冲我们摆了摆手,其实我见到炊烟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将近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现在看见人烟,我几乎是满脸的泪啊!
我拼命的舞动着手,直到胳膊都酸了,对面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那个撑船人才摆动着手里的长蒿,滑动着脚下的竹排,朝着我们靠过来。
其实在我们一百多米的地方有一座桥,但是我实在懒得慌,不想走过去了。
撑船的是一个老头,带着一个斗笠,身上穿着一个没袖的花花绿绿的坎肩,张开嘴巴,露出一口黄牙,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说完之后,他用眼睛偷偷的瞄了一眼赶尸匠,似乎很惧怕的样子。
我一愣,这说的什么,听不明白啊,立马转头朝着赶尸匠看去,心想着,你是当地人,怎么也得懂吧?
可是赶尸匠眼睛直视,丝毫不理会我们的尴尬,我估摸着癞皮狗可能会知道话什么意思,但是在外人面前,它不敢说话。
我挠了挠头皮,道:“我的,想要过去的干活。”说着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岸,我这酷似日本人的描述,差点让旁边的程以二笑岔了气,不管什么阶段的男人,对美女的免疫力都是低下的,老大爷看着笑靥如花的程以二,挥了挥胳膊,往后站了站示意我们上竹排。
我抱着癞皮狗先跳了过去,然后拉着程以二的手将其拽了过去,在看赶尸匠时,我居然发现他围着河岸走了起来,并没有上竹排。
而那个掌蒿的人,似乎就像是没看见赶尸匠一般,撑着竹排晃晃悠悠的朝着河对岸靠去。
掌蒿人好客,见到我们两个是外族打扮,在船上一个劲的跟我们说道什么,露出自己由于抽烟而熏黄的牙,至于我们能不能听得懂,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水路不长,不一会,我们几人对面,我在身上摸索了几下,掏出一张五块钱的纸币,脸上微红,我真心就剩下了五块钱的零钱了,剩下的就是250了来时候的车票还是我买的!
那个掌蒿人见到我拿出钱,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嘴里叽里咕噜,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我也看懂了,人家这是不稀罕要我的钱,好人,大好人啊!
我将钱收起来,准备对掌蒿人说几句感谢的话,但是看见掌蒿人的脸上表情急转,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他不自觉的转过头去,撑蒿离开。
我和程以二面面相觑,我嘟囔道:“这老头咋了,像是见鬼一般?”说着见鬼,我回头一看,那半死不活的赶尸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们身边!
撑蒿人居然是在忌讳赶尸匠?!
我们四个朝着寨子里面走去,寨子里面的道路都是用小石板铺成,走在上面倒也舒服,寨子里面偶尔会有人在门口坐着,见到我们这些外乡人,友好的冲着我们打着招呼,不少穿着艳丽的孩童,兴冲冲的朝着我们跑来。
但是,下一刻,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那即将冲到我们面前的孩童,一个个停下了脚步,脸上表情惊恐,像是见到极其恐怖的事情一般,转头就跑,其中一个孩子更甚,居然张口大哭,吓的瘫倒在当场,而刚才还冲着我们打招呼的人,纷纷拿着自己手中的大烟袋,逃也似的进到了屋子里面。
不一会儿,那原本有些热闹的小道,除了在地上哭号的孩子,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对着程以二道:“怪事啊,怎么会这样,咱们又不是妖怪,他们见到我们跑什么?”我这时候心里想到:“莫不是因为赶尸匠面容太丑的原因?”
程以二没有回答我,径直朝着小孩走去,弯腰将其抱起,脸上挂着微笑,软声安慰,这时候,我看见程以二抱起来的小孩,虽然哭着,但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赶尸匠,完了,肯定是赶尸匠太丑了,将孩子吓哭了。
在程以二的细心安慰下,孩子终于是不再大声哭泣,而是抽噎着,似乎是程以二再问为什么哭,孩童伸起手指,颤颤巍巍的朝着赶尸匠指去。
不等小孩指实,斜地里冲出一个带着银项圈,头上包着一个方巾帽的女人,劈手从程以二手中夺过那个小孩,大声的训斥着,然后她颤抖着冲着赶尸匠鞠了一躬,随即落荒而逃。
我本来还想着在这个寨子里讨一些吃食,现在看来,赶尸匠太丑,根本在这里混不开啊,想要讨口饭吃,都是千难万难。
程以二往前走了几步,嘴里喊着:“喂,出来啊,我们是好人……”
这妹子萌翻了。
我们四个继续往前走着,过了一会,我看见青石街上走过来一个精神矍铄,短小精悍的小老头,他身上穿着土家族藏青色为底色的少数民服,头上缠着一个帽子,手里拿着一个大烟袋子,脸上挂着农民特有的憨笑。
这个老头走过来之后,用蹩脚的汉语道:“欢迎,欢迎,远方的客人。”说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冲着我伸出了手,我赶紧抓住老汉的手,道:“大爷,您好,给点吃的吧。”
老汉的手抓起来厚厚的,糙糙的,不过很硬实仅凭这一点,就知道这个老大爷身体很壮实。
老大爷似乎是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我这样不要脸的客人,微微一怔之后,随即大笑起来,他中气很足,声音爽朗,在狭小的巷子里来回回荡,引得刚才藏起来的那些村民露出脑袋来观望。
老大爷道:“有,管饱。”大爷的汉语好像不是很好,但是一点不妨碍他的豪气,说着他拉着我的胳膊,客气的朝着程以二点了点头,带着我们超寨子里面走,至始自终,他就像是没看见赶尸匠一般。
赶尸匠倒也脸皮够,不尴不尬的,继续跟着我们往前走。
我知道事情有猫腻,赶尸匠和着寨子有着什么说不出的关系,肯定不会是因为赶尸匠长得丑,整个村子的人都不待见他。
在路上,爽朗的大爷跟我们简单的介绍,这个寨子叫睨坡寨,大爷叫加卡巴尔,是寨子管事的,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相当于是村长一类的人物,其实在这个地方,说是村长还不如说是村里的巫师较好,但是这年代,寨子里的巫师基本上死绝了,那玄而又玄的巫术早就淹没在时间长河里了。
不管怎么说,加卡老爹带着我们来到他自己的家中。
加卡老爹家里只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并没有青壮年,加卡老爹进到家中,吆喝着他的婆娘张罗饭菜,不多时桌上就多了两菜两汤,其中一个是瓦罐鸡汤,鸡肉烂,汤鲜,还有一个比较特别,闻起来居然臭臭的,仔细一看,里面好像是豆腐,还有一个像是扣肉的菜,金黄金黄的冒着油花,下面是软软的糯米,剩下的那一个菜,我真心没有看出来,像是草一般不过吃起来脆脆的,倒也爽口。
我基本上没有品尝这是这菜到底是什么味,就着刚出锅热气腾腾的土家酱香饼,大块饕餮起来,不多时,我和程以二两人就将桌上的菜吃光。至于赶尸匠,连筷子都没有动。
吃饭的过程中,癞皮狗疯狂的在桌下钻来钻去,看的加卡老爹都想着将其扔出去了,我看着好笑,将手里的酱香饼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放下。
原来这货不是不是人间烟火的妖怪。
吃完之后,我打了一个饱嗝,对着加卡老爹道:“老爹,谢谢你了,你不知道,我都饿了两天了,再不见到你们,我就要活活的饿死了。”
加卡老爹听了这话,嘴里嚷嚷道:“饿,再吃!”说着就要招呼他的婆娘再给我们做饭。
我赶紧制止,加卡老爹实在是太实在了,不过,我就喜欢这种实诚人!
加卡老爹谈性很高,虽然话语不大好,但是不能妨碍他对于我们热情,他一个劲的追问我关于外界的事情,虽然他们这里能出去,但是要翻过十万大山,出于一次,不亚于是登天一次。
我本来嘴就贫,碰上一个求知欲这么高的加卡老爹,自然是嘴巴锁不上了,叨叨的跟他聊了起来,不知不觉中,我们聊到了下午,眼看着天就黑了。
加卡老爹的婆娘在后面的院子了喊了一句加卡老爹,似乎是有事要说,加卡老爹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走了过去。
这一下午,我基本上了解了这个村子还有加卡老爹,要说加卡老爹还真是一个人物,靠山吃山,睨坡寨三面环山,自然滋生了一大批猎人,而加卡老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虽然现在年逾七十,但是身手依旧,前几天还上山宰了一头狼。
而现在,好像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