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很是狐疑,这二龙山怎么就有个老太太知道自己呢?想来想去,忽然想起来,当年那俩狐狸,其中一个叫胡丽萍的,不就在二龙山修炼呢么。这老狐狸想耍小聪明啊。
果然那老太太就是胡丽萍,她当年在邓姑姑手下吃了败仗,心里一直不服气。这次找到机会,想用胡子来对付邓姑姑。邓姑姑要是过来治好了人呢,她就算卖刘当家的一个人情,要是治不好,刘当家的一翻脸,她就能借刀杀人了。可惜,她不知道,邓姑姑已经不在这了。刘当家的过来只听说了二姨,还以为小狐狸说的是二姨呢。
二姨心里暗笑,怎么这狐狸的报复心里还挺强的,这么些年还没忘了。只是她不知道,她的仇人邓姑姑还真就跟她住的挺近的,变成了个老太太。怕是遇上了她也认不出来。
想了想,二姨决定跟刘当家的去看看。一是能救人就更好,二来很多年没有邓姑姑的音讯,她也想趁机去二龙山看看邓姑姑。
听见二姨答应去救人,刘当家的喜出望外,忙拜谢,又定了早早启程。婉拒了妈妈留饭,回庞家去了。
这边妈妈埋怨二姨,不该答应这事。二姨笑笑没说话。却笑着对我说:“桂芬,你跟二姨去二龙山玩不?”
我心里痒痒的,但是却偷偷的瞧妈妈的脸色,不敢答应。二姨就跟妈妈说:“你放心,有我在,没事的,孩子过去跟我做个伴。什么危险都不会有。你也该让孩子闯荡闯荡,老在家憋着每个眼界。要是世道乱了,你在家也是防不住的。”二姨是看准了刘当家的为人的,拿准了我们这次去没事才答应。
妈妈考虑再三,终于不情愿的答应了。她还是不放心二姨一个人去,到底是姐妹。再者二姨说的也对,我妈就没像姥姥那么开明,老是拘着孩子不让做出出规矩的事情,我的两个哥哥都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老实人,这样的孩子倒受人欺负。我不一样,从小我妈就说我像二姨,跟她假小子似的,也是由此我和二姨更亲近吧。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二姨就跟着刘当家的就上路了。由于没有马车,我第一次骑马驰骋在乡间路上,凛冽的风从脸庞刮过去,我却感不到刺骨,只觉得刺激。
到了二龙山,早有驻地的胡子迎了出来。来不及跟二姨客套,就直接将二姨带到了李头的床前。这李头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头肿的跟簸箩一样大。说话都说不出来,好多天没能吃饭,只能喝参汤吊命。幸好他平日里身体强壮,换一个人饿也饿死了。
二姨走到他面前,伸手搭脉,他手臂却肿的连脉搏都摸不到。二姨才轻轻一碰,他就哎呦不停。没办法,二姨只好先用银针扎入他几个穴位为他止痛。这手银针的技巧二姨倒是跟邓姑姑学了个十成十。几针下去,果然他不再喊疼。大伙见状都异常欣喜。心中对二姨不由得敬重起来。
二姨要了刀片,烧红杀菌后,在他的四肢上分别划了血口放血。放出来的血发黑发臭,我都不敢上前细看。二姨仔细闻了闻这血,然后跟刘当家的说:“血发腥臭,不甜,应该不是蛊毒,倒像是中了内家功夫加上烈性的毒药。那人应该是手上沁毒多年,一旦伤人,掌中的毒素就染上了。只是我对于医术并不在行。何况你说那人不是北方人,咱们对南方的毒草更不了解了。我先帮他止疼。你们以后也别喂他参汤了。他血气里经受不住这个了。倒是拿白菜,绿豆这些清凉解毒的东西熬些汤给他喝。我要去找一个人,没准他能知道化解的方法。”
刘当家的问二姨去找谁,他们去请过来就行,二姨却摇摇头。她想去找邓姑姑,刘当家的和原来的刘二当家已经成了死敌,怎么能去老山寨呢。
二姨打听好了路,特别嘱咐刘当家的照顾我,自己去找邓姑姑。刘当家的孜然答应。二姨到了刘二当家的地盘,底下的喽啰听说是找老太太的,也没加刁难,直接放进了山寨。
又过了这么些年,邓姑姑的那副躯壳已经是近八十的人了。走路都费劲,拄了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二姨见到了差点伤心的哭出来。倒是邓姑姑自己无所谓,见到二姨来了,欣喜的拉着她问长问短。她两个一直唠了一宿。
邓姑姑看着二姨淡淡的笑:“二丫头,你也快成老太太了。没想到我临走了,咱们还能见到呢。”
二姨吃了一惊,看邓姑姑时,邓姑姑却依然淡定的坐着,说道:“我的寿禄应该到了。就这几天吧。这我还是知道的。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解脱了。你应该为我高兴啊。”
望着邓姑姑,听着她说的似乎毫不干己的话,二姨知道,邓姑姑真的累了。看淡了生死,这也许真的是解脱。她也庆幸自己来了。否则连姑姑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第二天下午,二姨惦记着李头的病,跟邓姑姑描述了李头的情况。
邓姑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说:“贵州倒是有一门外家子,有手点穴的绝活。打在人身上能使人瘫痪。不过这连打穴带下毒,我还真想不起来是谁。听你说他全身肿胀,倒像是蛇毒。这用道术是没办法化解的。你去山里找那只野狐狸,就是当时我收服的那两只。他们的内丹倒是可以解毒。我前几年还见过那野狐狸一次。她没认出我来。”
二姨听说,忙将自己为何能过来跟邓姑姑讲了,惹得邓姑姑笑了一阵。然后说:“当年我也是气盛,平白的让她丢了几十年的修为。她能不恨我么。你这次来还是托了这狐狸的福了,也罢,也是我结下的冤孽。我也快回去了,走之前把这事了结了吧。临死了,也不能留个外债。”
于是邓姑姑要跟二姨一起上山寻找胡丽萍。刘二当家的见母亲要上山,非要找俩人跟着,不放心母亲的身体。邓姑姑不想节外生枝,就拉下脸来装作生气的样子。二姨在一旁保证伺候好老太太,刘二当家的这才放心。
走了一阵,邓姑姑确认没人跟着,就拿出召唤的符纸。这种符咒可以召唤附近的野灵,果然,一只猫头鹰飞了过来。落在附近的树上瞪着她俩。邓姑姑跟他说要找胡丽萍,那猫头鹰跟听懂了似的,展翅引路。走了半天,来到一个茂密的榛子丛。两人正想着怎么找呢,一只白毛狐狸已经窜了出来。冲他们呲牙咧嘴。
二姨忙将自己挂着的荷包取出来。将那根尾巴毛滴了过去。那狐狸盯着二姨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二姨是真心的给她,才一口将荷包叼了过去。又跳后一步,转眼变成了老太太的样子。
邓姑姑咳嗽了一声,对着她说:“你不认识旧相识了么?”
老天太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说:“你不是刘二响马的娘么?我倒是认识你,只不过咱俩没打过交道,怎么说是旧相识呢。”
邓姑姑忽然双手涅诀,用当年一样的咒法开始施展道术。那狐狸一惊,忙乱中已经被邓姑姑一招制服。她这才醒悟,眼前的老太太就是当年的道姑。只是不知道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想必是高深的道法的缘故。于是神色装得恭敬起来,眼睛却还滴溜溜的乱转,想逃跑。
邓姑姑收了法术,对她说:“之前伤了你几十年的道行,是我不对,今天过来将这桩恩怨了结了。尾巴毛还你,算是前债已清,不过还想跟你借一样东西。山上有个人中了蛇毒,需要你的内丹帮着解毒。如果你肯出借,我送你一道避雷的灵符如何?”
“内丹?”那狐狸睁大眼睛。待听了二姨说明缘故,又低下头思考了半天。自己是打不过这两个人的,要是不借,打输了还不是得加个内丹奉上?何况还能有一道避雷的符咒,这可是保命的东西。狐狸转了转腰子,觉得这笔买卖不亏,于是请出了内丹,并告诉了使用方法。二姨跟他承诺,用完了一定马上归还。老太太撇了撇嘴,刚想说话讽刺两句,见邓姑姑又要涅诀,将话咽了下去。
二姨扶着邓姑姑回山寨,一路上邓姑姑气喘吁吁,说:“这身体支持不了几天了。你快去先救了李头,再回来看我一眼。”
二姨知道李头那边也等不了,于是点头离开。果然药到病除。按照那狐狸说的法子,李头当天就消肿了大半儿,看样子没几天就可以下地了。大家都由衷的敬佩二姨,准备了酒宴要宴请二姨,二姨记挂着邓姑姑,推辞了刘当家的留住的好意,带着我立即去了刘二当家的山寨。
小喽啰已经认得二姨了,忽然见他带着我这个年轻的姑娘,不由的面上带了调戏的表情。二姨冷眼扫过他们,仅用眼神就将他们的恶心念头治住了。进了山寨,老太太果然不好了。刘二当家已经准备好了孝服了。
见到二姨回来,邓姑姑的眼睛里才有了一丝生气。其实她的意识一直清醒,只是这幅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二丫,这些年我在山上,也算是救了些人,能积累些阴功,走的应该也平顺,只是我这些年的心结一直打不开,死了不知道能不能闭上眼。周围没一个亲人了,你送我最后一程吧,我也不算孤单。了解我的事情的也只有你了。希望我走后,你能平平顺顺的过完这一辈子。下辈子,咱们都别投生成女人了。”二姨听了邓姑姑的话,那眼泪早就流成了河。哽咽着答应邓姑姑。邓姑姑又指着我说:“这孩子的面相好,是个善心的,以后你啊,还真能靠得住她。不过千万别让她跟道法沾边了,女人啊,稳稳当当的过一辈子,没风没雨的就最好了。”我看着邓姑姑那苍老的容颜,总是跟二姨口中的样子对不上,听她这么说我,心下更加的悲戚。邓姑姑是握着二姨的手走的。二姨哭得肝肠寸断。比刘二当家的还伤心。惹得底下的胡子奇怪,怎么着女人就伺候了老太太几个月,感情好的跟死了亲娘一样。刘二当家的还是孝心的,当下全寨的兄弟戴孝,风风光光的给老娘做了葬礼。地址是老太太生前就选好的,一处背山靠水的地方,面向南,那是邓姑姑的家乡方向。二姨哭着将自己贴身藏着的断了的簪子给邓姑姑放在了棺材里,那是她这辈子的枷锁。希望她来世,再也不要遭受这样的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