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请保佑我的母亲。”我可以听到我的心脏紧张的砰砰跳动的声音,只是分不清是第一次这样清楚与自己对话的对象是神,还是因为担心我那陷入中的可怜的母亲。
“这是神的惩罚。”神的话毁灭了我满心的希望。我忘记了,神不懂爱的,否则怎么会看着德古拉和伊丽莎白的爱情悲剧,却始终无动于衷?
“我爱她,我需要她。”我向前跨了一步,提高声音和他理论着。只是,神讲理吗?
“月,怎么还没有长大?”神又把这个问题抛向我,惊得我愕然的停住争论。我是否长大和我请求他允许我使用被禁止魔法有什么关系?“只要有一把钥匙就好了。”
什么钥匙?没等我问出话来,莫西长老已经睁开眼睛冲我摇了摇头。
我咬住嘴唇向母亲的房间走去。心很疼,却不同于因为奈卡琪和鲁达力带给我的感动,不同于看到精灵破裂的揪心,不同于动物受伤的不忍,也不同于德古拉伯爵和伊丽莎白公主给予我的震撼。这种痛像是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一点点的将我吞噬;又好像心湖承载着一种巨大的魔石,压抑一波一波的漾开。
我伸手擦掉泪水,换上一副笑脸想要走进母亲的房间去。却发现一个人影闪了进去。那个身影,分明是我在稀光镜中见到的那一个。原来他认识我的母亲。我施展隐身咒站在门口看着他一步步靠近熟睡的母亲。虽然现在母亲的魔力很微弱,却还是能够感觉得到有魔法被施展了吧。
他的背赤果着,健康的肤色很漂亮,只是上面一条条狭长的疤痕看的我心底泛凉。我看到他停在母亲的床边凝望着她,那眼神就像德古拉伯爵看着伊丽莎白公主的眼神一样。他的手指,轻轻的碰触着母亲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轻轻的拨开伏在面容上的碎发,轻轻的拿下母亲头上的王冠。
母亲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神清澈,笑容温婉,神情仿佛初时人事的少女一样。她的声音虚浮:“谢谢你,厄洛斯。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对不起。”他的唇印烙在母亲的手背上,眼中那满满的的怜惜看的我又有了想哭的冲动。“我以为箭消失了我便会忘记爱与恨,开始新的生活,可是我忘了即使伤口愈合,疤痕还是会在的。梦,现在你会接受我的爱意吗?”
母亲笑着望进他的眼底,慢慢的摇摇头。
“为什么?”那个叫厄洛斯的美男子皱着眉头紧紧追问。
“神说,因被爱而爱,是人。”母亲有些吃力的回答着,“厄洛斯,你忘了。无论我有怎么强大的魔法,我也只是个人。总有一天我会老去,会死去,而你是神,不该为我这样。”
“可是你拒绝了爱的力量。”他的语气有轻微的抱怨,握着母亲的手却没有松开。
“因为我惧怕爱的力量,我以为我可以改变轮回的宿命。”母亲的眼角有泪沁出来,慢慢的顺着鬓角流下来。
“梦,你不孤独吗?你拒绝了爱的力量……”厄洛斯试图说服我的母亲,却被她的手阻住下边的话语。
“月儿,进来吧。”母亲向我招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母亲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快进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收回隐身咒,尴尬的低着头向他们走过去。厄洛斯惊讶的看着我问我的母亲道:“梦,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月儿,你哭泣的声音太大了。”母亲的抱怨里有玩笑的语气,我比刚才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了。我看到不仅是我,就连这个美男子也怔在原地。“这是我的女儿月,月儿,这是小爱神厄洛斯。”她的介绍这么平静,仿佛他们只是久未谋面的友人而已。
这还是我的母亲吗?她的脸上有难得一见的温柔可亲,也有难得一见的疲惫沧桑。
“梦,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么多年你不孤独吗……”厄洛斯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我的存在,想要继续方才没有问完的问题。
“对不起打断您了,可是我想我的母亲并不孤独。”心底忽然窜起一通怒火来,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呢?我知道我的母亲不快乐,印象里从没有见过她现在这样温暖的笑容。我不希望因为这一刻承认了孤独寂寞,她眉宇间的愁愫在下一刻又回到她的脸上。“我爱我的母亲,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样子,她还有我。”
“你爱你的母亲?”厄洛斯震惊的重复着我的话,眼睛里满是怀疑。“你爱她什么?她早已把她的心封印,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爱,她惧怕爱的力量,她从来都没有给予过你爱。你爱她什么?”他一步一步逼向我,我脚下一滑跌坐在床缘上。
我感到母亲的身体在颤抖,连带着这床也轻轻颤动着。我转眼望向她,只是看到她攥的发青的骨节,还有低低垂着的头颅。“请恕月冒昧。请问神,是不是因为您的父亲的四处征战手染鲜红,您就会厌恶他吗?是不是因为您的母亲忧心尘世忽略了您,您就会疏远他?是不是因为尘世上演太多爱情悲剧,我们就该唾弃您?是不是因为神偶尔没有实现世人的祈愿,世人就要背弃他?”我真是太大胆了,站起身反唇相讥,他被我凌厉的口舌逼得向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的望着我。我握住母亲的手,毫不示弱的向他示威:“我爱我的母亲,因为她给了我生命,我爱我的母亲,因为她是轮回之城的英雄。爱,不是独占。所以,无论我的母亲曾经漠视我,疏远我,甚至厌恶我,无视我,我都一样爱她。”
母亲拥住我,我感觉到温暖的液体烙印在我的肌肤上,燃起一阵灼热的触感。我伸出手臂环住母亲的腰身,第一次这么真实的感觉到母亲的体温,第一次感觉到我们的心离的这么近。我依恋这种温暖,不想离开,可是母亲身体还很虚弱,不该有这么心绪起伏。我不断在她耳边安慰她,直到她重新平静的躺回到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