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坊的二楼厢房,上官槿夕轻柔地哄着昏昏欲睡的慕容甄,警惕着听着门外的响动。
‘吱呀’一声,粗布衣的绿素推开房门,手上端着一碗素羹,小心翼翼地放到红木桌子上,转身蹑手蹑脚地移步到上官槿夕的身边,手轻拍着已经合上眼睛的甄儿,“娘娘,请用点素羹吧!”
上官槿夕无奈地皱了皱眉头,语重心长道,“绿素,叫我夫人吧,往后就不要行宫里的那一套礼节,免得招惹耳目。”
“是,夫人。”绿素嘟哝了嘴角,在宫里生活了将近五年,一事之间要改过来总觉得别扭,尤其是像上官槿夕这么尊贵的身份。
上官槿夕瞧了喃喃自语的绿素一眼,挤着眉头慢悠悠地走到红木椅上,忽然外头响起一阵噪杂的喧闹声,一个瘦小的小二慌慌张张地从打开的门前跑过,踉跄地绊倒在门槛处。上官槿夕和绿素疑惑地相视一眼,走到跌倒小二面前,谨慎地问道,“小阳,楼下发生什么事了?”
小阳摸了摸摔疼的屁股,挠着脑袋瓜吱吱呜呜地喃喃,“表小姐,是田太傅的长子田荣想要抓小芸当小妾,卓娘正和他理论着,小芸死活也不肯跟那田荣走。”
“田荣?”上官槿夕扬起嘴角淡淡一笑,田太傅的长子田荣不正是左缇儿的未婚夫婿,过几日就要成亲了,还有这门心思在这里喝花酒,这田太傅敢情是不将明帝放在眼里,如此纵容自己的儿子。
“绿素,你看着甄儿,小阳,你领路。”上官槿夕意味不明地吩咐道,绿素张了张嘴,瞧了一脸玩味的上官槿夕只好将到口的话咽下肚子里。小阳不解地思索了一会儿,而后傻兮兮地弯腰哈背,毕恭毕敬地为上官槿夕领着路子。
楼下,横眉细眼,一副尖嘴猴腮的田荣翘着二郎腿,肥硕的象腿一翘一翘地搁在红木椅上,身边的两个侍从紧紧地抓着梨花带雨的小芸,气得一身金钗玉镯的卓娘瞪圆了眸子,圆润的身子摇摇晃晃,指着色欲熏天的田荣臭骂个不停。
“卓娘,你再骂本少爷一句,等明儿就把你这醉月坊给拆了。”田荣翘着嘴角,陶着耳朵恶狠狠地吼了一句。
卓娘不以为然地抓起一杯水直直地泼到田荣的脸上,波澜不惊地驳了一句,“那卓娘可是要睁大了眼睛,看是这醉月坊先倒了还是你田荣先翘辫子!”
“你……卓娘,本少爷今日要是不拆了你这醉月坊就不姓田!”田荣气急败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脚踢到身边的红木桌子,笨拙地拔出下人腰间的长剑。卓娘挑挑眉,喝了一声,立即有几个彪悍的粗野男子从四面八方冲进来,大刀毫不留情地搁到田荣的脖颈上。
“田荣,你说你不姓田要姓什么呢?”卓娘笑颜如花地讽刺道,一直看不顺田荣作威作福的百姓乐颠颠地拍着手掌,巴不得那些大刀就那样在田荣的身上穿膛破腹。
“你……本少爷可是当朝太傅的长子,后天还要娶皇上的表妹,缇儿郡主……”田荣战战兢兢地揪着那把泛着白光的大刀,提心吊胆地恐吓道。卓娘慢悠悠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里,余光瞟了楼阁上的上官槿夕,意味不明地递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用小刀子指着田荣那张令人生厌的脸蛋。
“田太傅有你这样的儿子还真是丢人,今日卓娘帮他教儿子,改明儿还要登门道谢呢!”卓娘优哉游哉地嗤嗤嘴,让彪悍的男子拿了一根藤条,硬生生地对着田荣的臀部往死里抽,疼得他咬着唇瓣又不敢丢脸地丫丫直叫。
楼阁,上官槿夕无聊地转过身,一身墨黑色衣袍的秦漓瑱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冷飕飕地念道,“表妹怎么不看下去了?”上官槿夕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挣扎了手腕,秦漓瑱加大力度,直到上官槿夕眉头紧蹙才松开一点点,愠怒地警告,“上官槿夕,不要考验本宫主的耐性,若是碍了我的道,照样做了你!”
上官槿夕僵直了身子,抬头深思着凝视着怒不可竭的秦漓瑱,清淡地回了一句,“秦漓瑱,这江山是慕容家的,不是你该窥觊的东西!”
“是吗?”秦漓瑱冷冷一笑,微眯着眸子端视了厢房,“上官槿夕,不要以为没了上官镕恺,我就奈何不了慕容廷,这里头的慕容甄可是一块大肥肉!”
上官槿夕僵直了背脊,小心谨慎地试探道,“甄儿是慕容展的儿子,慕容廷恨他还来不及,你就不要妄想什么!”
“上官槿夕,你瞒得了全天下可瞒不过本宫主,甄儿是谁的儿子,本宫主比你还要清楚!”秦漓瑱森冷一笑,重重地拍了上官槿夕消瘦的肩头,晃悠悠地抬步往喧腾的楼下走去。
哗然一声,上官槿夕转身冷视着楼下正提起田荣的衣领挥拳的秦漓瑱,不安地小跑进厢房,喘着气息将房门栓得紧紧。
绿素纳闷地朝前走了一步,瞅着上官槿夕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道,“夫人,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皇上的禁卫军又发现了我们?”
上官槿夕摇摇头,烦乱地敦促着绿素收拾好包袱,趁着黑夜里离开这醉月坊的是非之地。绿素不解,秦漓瑱对她们这么好,而且有他的保护就不用担心皇上的追捕了,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上官槿夕不理会绿素的郁结,自己动手将衣柜里面的衣裳拿出来塞到包袱里面,转头目光灼灼地瞧着睡得昏沉沉的慕容甄,一颗心不上不下,愁眉紧锁着叹息。
深夜,万籁俱静的醉月坊黑灯瞎火,两个娇小的身子蹑手蹑脚地在后院里移动着,长长的黑影映衬在月光照射下的地面上。绿素紧张兮兮地拉着上官槿夕的衣角,诺诺地吸了吸鼻子,“夫人,我们还是回厢房吧,这里守卫这么森严,我们是出不去的。”
上官槿夕蹙了蹙眉头,递了绿素一眼,抱着沉睡中的甄儿沿着长廊向着守卫森严的后院慢慢地蹒跚。长廊的转角处,上官槿夕紧绷了神经四处张望,忽然一只长臂拦住了她的腰肢,熟悉的气息蔓延到她的鼻间。
“跟着我走……”低沉的男子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一转身,手上的小人已经转移到慕容廷的手上,一只手腕被他紧紧地抓住,朝着黑漆漆的小道往前挪动着。
绿素惊愕地捂着嘴角,接收到上官槿夕警告的眼神,诺诺地低垂着脑袋跟在身后。
“皇上,你怎么会在这里?”暗角处,上官槿夕忍不住好奇问道,照理说漓宫和伏羲山庄本就势不两立,如今慕容廷贵为帝皇,秦漓瑱对他更加恨之入骨,这样贸贸然跑进这醉月坊不是自投罗网。要是被秦漓瑱抓到了肯定会往死里整的。
慕容廷轻轻一哼,揽紧怀中呼啦哗啦睡得昏天暗地的甄儿,略带不悦地翻了一个白眼,“还是皇后太调皮,非要为夫追着跑!”
上官槿夕一时无语,头涔涔地努着嘴角,一声不吭地拉着慕容廷的衣袍。
后院的一个破旧的围墙,上官槿夕高仰着头无奈地瞧着那片岌岌可危地高墙,底下是一个长着杂草的狗洞,抽蓄着嘴角,“皇上,你该不会是从这里进来的吧!”
慕容廷沿着上官槿夕手指指着的狗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挺直了腰板,“凭朕的功夫需要钻狗洞吗?”
上官槿夕赞同地点头,可是现在不是他一个人,是三个人,一个小娃儿外加两个不会武功的女子。他武功就是再好也不可能从这里一带三地跃过去吧?
思索间,另一道黑影从暗处走出来,恭敬地对着上官槿夕鞠了一躬,转身揽过木讷的绿素一跃到了高墙的另一边。慕容廷好笑地瞅了上官槿夕一眼,“朕现在可以带你和甄儿出去了吧?”
上官槿夕僵色了小脸,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慕容廷霸道地牵制住腰肢,呼呼地翻过摇摇欲坠的高墙,稳稳当当地立在醉月坊的外头。
“皇后可还好?”慕容廷偷笑着慰问道,上官槿夕捂着心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安鉴将绿素带到马车里后,急速地催促着上官槿夕和慕容廷,身后忽然燃起一片火光,冷傲的秦漓瑱怒火冲天地直盯着上官槿夕和慕容廷,“皇上和皇后这么晚了还在宫外游荡,难道不怕乱臣贼子居心不良吗?”
慕容廷将甄儿放到上官槿夕的手中,身子挡到槿夕的身前,挑起一边的眉头,森冷地回了一句,“秦漓瑱,别以为真不知道你和睿王爷的野心。你以为凭着一个漓宫就能将朕擒下吗?”
秦漓瑱冷笑着招手,一排排的火光照亮了真个西郊,艳红的火棒染红了暗沉的天幕,遮掩了星月的光芒。
“慕容廷,今日咱们可要好好地算清旧账,至于上官槿夕,来日方长,本宫主定要让你知道背叛本宫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