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符廷在新房中拂袖而去后,符羲山庄的总管在符廷的交代下领着槿夕住到后院的兰凝居,名义上的盟主夫人,每天却要干着比婢女还要多的活儿,吃食也不比山庄的伙食要好一点。云溪每每一见到碗中那几条枯黄的青菜,都要在槿夕的耳边唠叨抱怨几句,槿夕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干活也勤勤快快,根本就没有大家闺秀娇生惯养的娇贵。
换洗堂,槿夕和云溪挽起罗裙,扎着裤脚,一人拿着一根木棍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地板上的脏衣服,云溪怨怒地用一块干净的布帮槿夕擦掉额前的汗珠,郁结道,“这个姑爷还真是够狠心,居然要小姐干这种粗活,还不给饱饭吃。”
“云溪,盟主没有把我扔回上官家,咱们就应该感恩戴德了,怎么可以再背后这样抱怨呢!而且这些活儿在上官府不也一样干,现在只是换个地方而已。”槿夕用力地锤着手下的衣物,灵活的眼珠子闪亮地轻眨着。
“可是,小姐,这嫁人就是一辈子,难道小姐就要这样过吗?”云溪愤愤不平地念道。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所以在上官家,不管大公子如何逼迫小姐干粗活,她都会跟着小姐一起忍受,想着小姐可以寻到一位好夫君,从此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可是现在活得比一个丫鬟还不如,她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夫人。
“云溪丫头,在符羲山庄日子是苦了点,不过没有人故意招惹我们,也没有人跟我们过不去,这不是比在上官府舒适吗?”槿夕满足地笑道,云溪扁了扁小嘴,闷着头继续洗衣物,反正她家小姐的嘴皮子她是熬不过的。
槿夕小手戳了戳憋屈的云溪,柔声诱惑道,“不如,今儿个,小姐做个木槿花豆腐羹给云溪小丫头消消气如何?”
“真的?”云溪眼前一亮,迟疑了一会儿目光又黯淡下来,“这儿又不是木槿苑,哪来的木槿花豆腐羹?”
槿夕笑嘻嘻地在云溪耳边呢喃了几句,云溪撅起的小嘴慢慢地扬起来,乐得口水都要簌簌直流。夕阳余晖下,换洗堂的林荫下,槿夕得意地咧嘴轻哼着小曲。
晚膳时分,已经洗了一大半的脏衣物的槿夕和云溪偷偷摸摸地提着一篮溜进符羲山庄的厨房里,厨子一看到丫鬟装束打扮的槿夕,眉毛一挑,讽刺道,“大少夫人来这儿有何贵干?”
“我想借一下刘厨子的一个炉灶用一用!”槿夕谨慎地问道,一阵呛鼻的烟儿飘过,弄得槿夕紧捂着鼻子清咳了几声。
刘厨子蔑视着冷哼几声,油锅里滋滋地发出鸡肉煎炒的声音,几个爱厨房里帮忙的丫鬟嗤笑地越过槿夕和云溪,端着各自的盘子拽出厨房。
“那边有一个没有人用的。”刘厨子扫了一眼角落尘封的炉灶,目光又溜回锅里的鸡肉,云溪隐着一股怒火,想要冲上前对那个看不起人的厨子暴打一顿,槿夕眨了眼,扯过她。
“云溪,你帮我生炉子吧,我先把那些花瓣儿清洗一下。”槿夕笑吟吟地推了推云溪,云溪才不情不愿地一把掀开那个久置不用的炉子,一脸土灰地扫了身后忙碌着洗花瓣的槿夕,槿夕柔柔一笑,看得厨房里忙碌的厨子们僵了手上的动作。
半晌后,后院的兰凝居,槿夕和云溪主仆两个人端着两大碗木槿花豆腐羹,一边嬉笑着回到冷清的兰凝居。盖子一开,清淡的木槿花香溢满房间,馋得刚踏入兰凝居的符夋一跃跳进烛光幽暗的小房间里,吓得正要低头吃食的主仆小手愣在半空。
“嫂嫂,你们在吃什么,怎么这么香?”符夋舔着舌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桌面上那两碗又黄又绿又红又白的东西,心里痒痒的。云溪一看,立马伸出双臂护着自己那碗羹。
“小叔,你怎么来了?”槿夕好奇地问道。
符夋剑眉一挑,诧异道,“嫂嫂怎么知道我是小叔?”
槿夕很想翻个白眼,在这山庄除了符廷的弟弟还会有谁叫她嫂嫂,淡然一笑,柔和道,“因为小叔和盟主长得很像,槿夕猜想一定就是二少爷符夋。”
“嫂嫂果然聪明。”符夋赞赏道,眼睛贪婪地直盯着桌面上的那碗不明物。槿夕会意地推了推那碗羹,大方道,“小叔若是不嫌弃,尝尝槿夕做的羹。”
“好啊!”符夋咽下口水,拉出一张凳子,屁股一坐,如饿虎扑羊一样,抓起勺子急躁地把木槿花豆腐羹直往嘴里送,边吃也不忘赞叹道,“嫂嫂真是好手艺,不知道这羹叫什么名字?”
“这是木槿花豆腐羹,用鲜嫩的木槿花做的。”槿夕慢慢地解说着,云溪不好气地睨了身边算是她的主子的符夋,略带抱怨道,“要是加上一点肉末会更好吃的!”
“那为什么不加呢?”符夋奇怪地反问。
槿夕脸有晦涩,刚想阻止云溪,云溪已经口吐白花花的豆腐沫,愤愤道,“还不是你们符羲山庄欺负人,别说借点肉末,这么多天三顿,小姐都没有吃上一块肉呢!你看我家小姐都瘦了一圈了。”话毕,还不忘抓起槿夕的手腕,比划着,“这手腕都只见骨头不见肉了。”
“岂有此理,是谁这么大胆虐待嫂嫂的。”符夋愤怒地一拍桌面,大声地吼道。
槿夕不悦地瞅了云溪一眼,上前拦住符夋的去路,急切道,“小叔,没有人虐待槿夕,只是槿夕也不喜欢肉食,而且,槿夕想要在符羲山庄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可是嫂嫂,你是盟主夫人,哥哥怎么可以……”符夋黑沉地吼道。
“不要怪你哥哥,他肯留下我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希望小叔不要打乱了槿夕宁静的生活。”槿夕诺诺地哀求道。
符夋冥神沉思了一会儿,抓起槿夕的衣袖,拉着走出兰凝居,槿夕惊恐地甩开符夋的手,慌张道,“小叔?”
“我饿了,想吃嫂嫂的木槿花豆腐羹。嫂嫂到厨房再做一些有肉末的。”听着符夋的话,槿夕感激地嫣然一笑。云溪怯懦地立在身后,嘴角在符夋的那一席话后轻轻扬起。
在兰凝居吃得肚子圆滚滚的符夋摸着肚皮优哉游哉地踏进正厅,一桌子的人好奇地侧过身子扫了一眼总是一副浪荡痞子样的符夋,纳闷着平时最喜欢家里厨子烧的饭菜的他居然正眼也不瞧一瞧。
符霓放下筷子,起身走到符夋的跟前,微眯着眸子细细地打量着符夋的肚子,审问道,“二哥哥的肚子在哪里装饱的?”
“不告诉你!”符夋神秘兮兮地咧嘴一笑。
符霓郁结地用手撞了一下他的肚子,怨怒道,“不告诉我吃了什么好吃的,我让你通通都吐出来。”
“有本事你就打,反正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而且你也永远不会吃到这人间美味。”说着,符夋的余光复杂地扫过正襟危坐的符廷,气得符霓脸红耳赤,没办法,她从小就没有武功底子,当然打不过他和大哥。
饭桌上的左缇儿用手绢擦了擦嘴角,娇媚地扫了面无表情的符廷一眼,娇柔道,“二表哥,你就告诉霓儿,不然这丫头肯定睡不好觉的。”
符夋用力地摇了摇头,拍着胸脯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已经答应了人家不可以说出来就不可以背信弃义。”
“哼!”符霓鼓着塞子愤怒地一跺脚,蹬坐回饭桌。木雨昔摇了摇头,抿嘴继续用膳。